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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高中篇

2024-09-15 09:01:45 作者: 十兩無銀

  第26章:高中篇

  陳知麗站在一邊,見周澤瑜要坐起來,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少年扶到沙發椅上。

  白如君還坐在地上,神情徹底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澤瑜額頭的傷口不深,林開昀拿紗布按了一會兒就不出血了。

  「麻煩你了,陳阿姨,」周澤瑜的聲音淡淡的,透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疲累,又擡頭看了看站在一邊林開昀,「你快回去睡覺吧。」

  「我沒事——」

  「開昀,你快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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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開昀剛想開口,就被陳知麗打斷,她看了看周澤瑜,又看了一眼白如君,有些擔心:「媽,阿姨她...」

  「她沒事,犯過病了,現在是自閉期,沒有攻擊性。」周澤瑜表情平靜,過去十幾年,白如君犯過無數次病,讓他學會了觀察她發病的規律。

  林開昀面露猶豫,顯然是想留下來。陳知麗一把扯過她,把她拉出花房。

  「回去睡覺,張嬸會過來,」陳知麗低頭抹了一下林開昀腳踝上的泥巴,「回去洗個腳,看看有沒有別的傷,嚴重的話要告訴我。」

  林開昀隨著陳知麗的動作低頭,這才發現腳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劃破了皮。

  「哦,好。」林開昀應了一聲,往房子裡走,路過花房外時又忍不住回頭往裡看,一眼就對上了周澤瑜的視線。

  只是不知怎麼的,他的眼神好像又回到了她剛住進別墅的時候,冷漠又麻木。心裡泛起一種說不出的苦味,不知道是因為他態度的變化,還是因為心疼他之前的遭遇。

  她又看見了陳知麗的身影,她的母親蹲在地上,為白如君清理腳上的污泥。

  誰又來心疼她們母女呢?

  林開昀回了頭,往房子裡走。周澤瑜坐在花房裡,目光追隨穿著米白色睡衣的女孩子,直到她的身影從他眼前的世界消失,目送是一種無言的道別。

  陳知麗為白如君清理乾淨身上的污穢,把她扶到沙發上。女人低著頭,像任人擺布的玩偶,坐在沙發上後,又立馬坐直了身體,雙腳放得規規矩矩,擡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手指攥著衣角。

  陳知麗以為白如君很緊張,就出聲寬慰她:「沒事了,很快醫生就來了。」

  「醫生?為什麼要叫醫生?我恢復得很好!我真的恢復得很好!」白如君幾乎要尖叫起來,嚇得陳知麗不知所措。

  周澤瑜走上來扶住白如君幾乎要彈跳起來的身體,抱著她輕聲安慰:「不是醫生,是我爸爸,你的丈夫馬上就來了,我們回家去。」

  白如君這才漸漸安靜下來,頭靠在周澤瑜的臂彎,口中喃喃道:「我真的不會再傷害任何人了。」

  「我知道。」周澤瑜淡淡道。

  陳知麗看著相依的母子,識趣地走到花房外,在門口踱步了幾下,她摸出手機,給周任健打去電話。

  不知道張嬸有沒有告知他,她只是想...

  「餵?」電話提示音戛然而止,那邊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啊我、我...」陳知麗顯得很慌亂,那邊並沒有掛斷電話,很耐心地等著她,「太太好像情況不好,少、少爺也受傷了。」陳知麗不知道怎麼稱呼周澤瑜,畢竟也沒有在這種富貴人家做活的經驗,只好跟著張嬸喊「小少爺」。

  「我明天早上才能趕回來,小張叫了醫生,今天晚上就麻煩你和小張照顧他們母子。」男人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氣溫低,陳知麗握著手機,搓了搓手臂。

  張嬸很快帶著醫生團隊趕來,白如君驟然看見一群人擠進花房裡,眼裡露出恐慌,周澤瑜趕忙上前將白如君擋在身後,遮擋她的視線,可白如君像是又不認識他了,在他向醫生闡述白如君病情的時候,被她從背後猛地砸了一下腦袋。

  眼前一陣眩暈,周澤瑜腳步踉蹌了兩下,對馬上要衝上來的幾人擺了擺手,回頭看著白如君,她手裡舉著一個蓮花形的陶瓷小盆栽,砸在他頭上,碎了兩片花瓣。

  「媽,我是小瑜。」周澤瑜輕聲道。

  白如君眼神迷茫,擡起頭來看著眼前漂亮的人兒,她的記憶又模糊了,像被砸爛的鏡子碎片,在這一個碎片裡,她的小瑜是小小的,還在襁褓里,在那一片裡,小瑜驟然就長大了,滿身傷痕。而眼前的人,已經高出她許多,她需要仰視著,才能看清他的臉。

  是小瑜。

  盆栽從手裡摔落,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白如君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遊移不定,像犯了錯的孩子。

  周澤瑜見狀,上前一步想要攬住白如君的肩膀,卻突然又眩暈起來,晃了晃身子,最終支撐不住摸索著跌倒在沙發上。

  「小瑜!」白如君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眾人立即上前來將白如君拉開,醫生為周澤瑜檢查傷口,片刻後,助手們擡著擔架趕來,把周澤瑜送到醫院。

  「小瑜——是媽媽不好,我是壞媽媽——」白如君不知道是清醒還是糊塗,被人圍困在沙發上,等著一直跟進病情的醫生來處理。

  陳知麗站在花房外,幫不上忙,就只能站在門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外面漸漸起了風,她伸頭往花房看了一眼,白如君長發披散著,睡衣凌亂,被醫生和他的助手們圍在中間又哭又喊,仿佛無人在意她的情緒。

  陳知麗想了想,回到樓里拿了一件薄披風,低頭穿過人群,罩在了白如君身上,又給她理了理頭髮,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做活時常用的皮筋給她束上,頭髮一紮起來,人就顯得精神許多。

  白如君倒是不哭了,靜靜地擡起頭來看著陳知麗。白如君生得好,即便是被疾病折磨了十幾年,舉手投足之間也仍舊是一種被養得很好的富態。衛生間的鏡子裡,那張卸妝後疲態盡顯的臉一閃而過,陳知麗有些不自在,稍微偏過頭,卻感覺到肩膀被壓了一下,回頭一看,是白如君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陳知麗頓時覺得身體僵硬,眼見著白如君身上的薄毯滑落,又趕忙伸手拉住,薄毯披在白如君身上老是會滑下去,她乾脆摟住了白如君。

  見白如君安靜下來,人群又散開,只有兩人守在白如君旁邊。陳知麗腦子裡想著林開昀,林開昀小時候身體不好,總是半夜發燒,她就和現在一樣,把林開昀裹在小毯子裡,抱在懷裡安撫。她私心是覺得懷著的時候,家裡沒錢,吃不上有營養的東西,所以才導致林開昀身體底子差,所以每次孩子發燒,就要對林開昀的爸爸一通埋怨。

  這麼一想著,腦子裡的事情就越扯越多。陳知麗又想起了林開昀死去的爸,兩人剛談朋友的時候,林開昀的爸爸也是挺喜歡她的,囊中羞澀也會給她買花,會學那時候流行的霹靂舞逗她笑,也會給她買口紅化妝品金戒指,就是不知道怎麼了,結婚以後,空中飛揚的彩帶落在地上,就變成了一地雞毛。

  張嬸跟著醫生把周澤瑜送到醫院,因為提前聯繫過,又有專門的助理全程陪同,檢查做得很快。周澤瑜的後腦被砸了一個口子,傷得不重,拍了CT顯示有輕微的腦震盪,需要靜養。

  張嬸給周任健打電話說明了情況,其實周家專門的醫生團隊也會給周任健作情況報告,甚至比她更專業更有參考性,但她在周家做活,要顯出自己對幾個僱主的上心。

  「張姨,你就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周澤瑜醒了過來,聽見張嬸在打電話。

  張嬸愣了一下,匆忙和對面說了幾句,掛了電話,上前來安撫他:「不是和周先生打電話,是跟陳阿姨,她問我今天會不會回去,她好安排明天太太的早餐。」

  「哦。」周澤瑜應了一聲,就沒在說話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張嬸在周家做活做了十幾年,是周先生的小女兒去世後到別墅的,那會兒白如君已經被送到療養院了,周澤瑜病情不穩定,身上有許多傷痕,有白如君留下來的,有他發病時撞傷的,看得人又可憐又心疼。

  最嚴重的時候,周澤瑜被打了鎮靜劑,也和現在一樣,醒過來就盯著天花板看,旁人再怎麼叫都沒有反應,一度有人傳言周任健的兒子廢了。

  周澤瑜在想什麼,他在想綠窗簾,他腦子裡現在就是一大片綠窗簾。窗簾隔著玻璃,他無法拉開,他不難過,反而會讓他有種可恥的安全感。因為窗簾無法被拉開,所以裡面的人就無法看到他現在醜陋的樣子,如果玻璃能照映出他的影子,那他一定能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個躲在窗簾背後被怪物附身只敢躲在陰影里偷窺的怪物。

  綠窗簾後,林開昀躺在摺疊床上,在聽見白如君的尖叫後,就拉開了窗簾,看著陳知麗被掛掉電話,悵然若失,隨後一群人烏央烏央地跑進花房,再看著周澤瑜被擡到擔架上,消失在白色窗框外。

  她很擔心,卻又感到深深的無能為力,這種感覺和當初她爸爸突然離世,家裡被追債的人找上門,陳知麗把她關在屋子裡時是一樣的。她貼著門,努力聽著門外的動靜,陳知麗在門外一個人面對豺狼虎豹,她好怕媽媽出事。

  現在,她好擔心周澤瑜,隔著花房的玻璃,他的眼神在她腦子裡揮之不去,漸漸形成了一團烏雲。

  天邊又閃了一道雷鳴,有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林開昀不知道是第幾次嘆氣,翻了個身把頭蒙在被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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