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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在意的玩笑×逃避

2024-09-15 08:57:09 作者: 切尾

  不必在意的玩笑×逃避

  視野開闊空間寬敞的親子餐廳內多是孩子嬉戲玩耍的歡笑聲,不遠處有一群小朋友圍坐在餐桌前唱生日歌,稚嫩的歌聲中帶著可愛的跑音,但一點點小瑕疵完全掩蓋不住現場熱情歡暢的氣氛。伴著熱烈的鼓掌聲,小壽星許了願吹滅蠟燭,孩子們揮舞著雙手嚷著「吃蛋糕咯」,別提有多開心。

  楚阮月欣然看著這一幕,又被另一邊的場景吸引。

  兩個年齡相仿的小男孩兒坐在卡通地毯上,正在玩耍。他們擺弄著散落在地上的各種玩具,時而歡樂地交流,時而分享著趣事,不知不覺間加深了友誼。

  都是屬於孩子的歡樂時光,簡單淳樸卻又無比可貴,楚阮月被他們的情緒所感染,靜靜看了很久。

  「這裡環境不錯,只是過於熱鬧。」

  

  在對面落座的女子是魏星星。她穿著輕便的粉色運動裝,襯得整個人活力四射,絲毫看不出半年前還是一位準媽媽。

  「孩子多的地方就是這樣。」坐在一旁的覃紜也笑道,「我還以為小哲會比較害羞,沒想到這次能和若塵相處得這麼好。」

  「小哲很有哥哥的樣子哦。」魏星星誇了句,「剛才還教秦若塵繫鞋帶呢,特別有耐心。」

  「他平時不善言辭,和同齡孩子在一起反而更加拘謹,馬上就上小學了,我和蘭少誠都擔心他是不是太內向了。」覃紜的視線落在不遠處,「希望他能儘快適應新環境,多和同學交流。」

  楚阮月多少能理解覃紜的擔憂,想來她小時候有段時間也特別沉默寡言,媽媽也很擔心她上學後能否與其他人好好相處。其實並非她不願合群,而是不知道如何敞開心扉,小孩子的成長不總是無憂無慮,也需要一些必要的經歷才會慢慢蛻變。

  「一直聽我們聊孩子的話題,是不是有些乏味。」魏星星不好意思地衝著楚阮月笑了笑,「最近總圍著孩子轉,不由自主就聊多了,你別在意。」

  楚阮月搖頭:「不會,我喜歡這裡的氣氛,和孩子們待在一塊兒很有童趣。聽你們聊天,我也學到不少。」

  覃紜好奇心起,饒有興致地試探:「我們聊的都是育兒經,你真的感興趣?」

  楚阮月「嗯」的回答:「最近正好接了母嬰品牌的項目,合作方很注重育兒理念,所以我平時也會特別留意這些事。對了,提到這個,不知道能否請你們幫個忙,我做了份問卷調查,是關於母嬰產品設計方面的,需要收集一些家長的意見和建議。」

  「當然方便,你隨時發給我。」魏星星爽快道。

  覃紜也點頭:「沒問題,能幫到你就好了。」

  感謝之餘難免不好意思,楚阮月補充了句:「突然提工作唐突了。」

  「不用介意,我有時候也會職業病上身,逛街看到塊GG牌都能和蕭老師聊到藝術史。」魏星星果真是老師出身,健談且風趣,活潑得像個小女生。

  覃紜笑:「哇,那你們是沒見過蘭少誠有多誇張,出去看個電影恨不得把角色的心理都分析一遍,我還沒看完就快被劇透得差不多了。」

  楚阮月想像得出來那場面,畢竟蘇憑淵偶爾也會「賣弄學識」,明明是無心的,卻特別有趣。想到此,她下意識地偏過臉,看向不遠處的蘇憑淵。

  他正站在餐吧檯前,候餐的間隙與蕭老師談論著什麼,有說有笑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放鬆。

  就算在平時,他給的溫柔也有些許拘謹,卻不及此刻的自在坦率來得更吸引人。

  他原本就是個喜歡笑與真誠的人,追溯到更久之前的學生時代便是如此,可從什麼時候起,漸漸變化了呢,是與她生疏的那些年經歷的未知成長引起的吧。蘇憑淵也有說不出口的煩惱,久而久之的相處讓他習慣了迴避,在她面前時常收斂本性,變成了一個更加穩重守住分寸的男人。

  其實,他可以像以前那樣自在完整地表達情緒,因為她傾慕的蘇憑淵向來擁有一個有趣的吸引人靠近的靈魂。

  如此想來,她真是個糟糕的伴侶,竟然沒有能力深入他的內心,理解他真正的想法與感受。

  蘇憑淵已經捧著放滿飲料的托盤往回走,與之並肩而行的蕭老師不知說了句什麼有趣的,惹得他笑容燦爛。

  真是令人懷念的笑容,猶如看到當年在學校籃球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不掩青春朝氣的高調惹得女生們臉紅。

  「阮月,你和蘇老師考慮過孩子的事嗎?」

  覃紜沒由來的提問打斷了她的回憶。話題是怎麼轉到這上面的,一定是剛才她走神沒仔細聽聊天的內容,總之這個問題並不突然。

  「沒有。」楚阮月當即回答,「我們——」

  他們怎麼了呢,她也不知道作何解釋。關於這個話題,她與蘇憑淵已經不止一次被過問了,家人們是出於關心,朋友們是順勢詢問,倒也不是過分的干涉。兩個當事人從來未表示出反感,反而讓大家的好奇心更重。

  「——暫時沒計劃。」

  覃紜笑了笑:「看蘇老師與孩子們相處挺在行的,真的很有耐心呢。」

  「這點我也同意,秦若塵剛才一直粘著蘇老師提問,還擔心蘇老師應付不過來呢。沒想到,輕輕鬆鬆就拿捏了,比當了爸爸的蕭默還要有本事。」

  這些都是了不起的誇獎,楚阮月又何嘗沒看在眼裡,她非常了解蘇憑淵的耐心,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了解許多倍。

  可耐心僅僅屬於優點,是性格與品行決定的,換而言之,他可以對很多人付出耐心。

  「確實是這樣的。」到頭來,她也只有這句似是而非的附和。

  「久等了,挑了不同口味的飲料,所以花了些時間。」兩個男人落座後,蕭老師先作解釋,「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在聊孩子的話題。」魏星星笑得很甜,「你們呢?」

  蕭默接過魏星星遞過的飲料,莞爾道:「巧了,我正和老蘇探討孩子們的注意力能集中多久,他教了我一個好辦法,特別奏效。」

  「哎?這麼厲害。」魏星星感嘆。

  「小看了吧,我們電台之前請老蘇參加了兩場兒童公益講座,反響特別好,就那種自帶的親和力真是學不來。」哪怕在私下裡,蕭默的聲線仍略帶播音腔,特別好聽。「阮月應該知道這件事吧?」

  「我……知道。」

  楚阮月確實知道兒童公益講座的事,可蘇憑淵只簡單提了幾句沒細講,更別說什麼孩子們的事。

  蘇憑淵很喜歡和孩子們相處嗎,那種她還不曾見過的特別的親和力究竟是什麼樣子啊。

  楚阮月悄悄看向身邊人。蘇憑淵給她遞過一杯奶茶,一副置身之外的樣子,反應極為淡然。若他不願提,她也可以配合著不延伸話題。

  「我還說呢,等老蘇有了孩子,真想看看他當奶爸的樣子。」一直陪孩子的蘭少誠也回來了,正好接上大家的熱聊。

  楚阮月默念著「沒事,不尷尬」,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哪會在意大家善意的玩笑話。

  「確實挺讓人期待的。」蕭默很是贊同,「誒,老蘇,你怎麼想?」

  蘇憑淵欲要開口,被楚阮月搶先。

  「我們平時工作都很忙,還沒考慮過。」

  而且,她應該不太擅長與孩子相處。畢竟她自認為小時候是個性格不怎麼招人喜歡的孩子,所謂的童年也僅有不多的美好,她真的不確定自己能否勝任母親這個角色。

  類似的事,不曾想,也沒勇氣想。

  「如果你們是想跟我分享養孩子的樂趣,我已經了解了。」蘇憑淵若無其事喝了口茶飲,「當下還是順其自然。」

  沒錯,順其自然,無需強求,只要他們之中沒人主動提,這事就心知肚明地過去了。相處了這麼多年,兩個人之間的羈絆不需要額外的理由維繫,這就是屬於他們的默契。

  「別拿我們打趣了。」楚阮月猛吸了幾口奶茶,比起咖啡的苦,現在的甜倒是很治癒,「我還想輕鬆些呢,現在這樣也很好。」

  「嗯,現在很好。」蘇憑淵跟了句,多少有些強調的意味。

  大家不約而同愣了三秒鐘,不過氣氛還沒到尷尬不得收場的地步,再相處得久一些,他們會習慣的。

  「我接個電話,你們聊。」楚阮月很感激這時候響起的鈴聲,來得夠及時,讓她能光明正大的暫時離開。

  是祝辛夷打來的,一接通就親切地喊著阮月的名字,甜兮兮的聲音讓人一掃憂慮,比喝了七分糖的奶茶還要暖心。

  原來是向她道謝,關於請帖的事。

  設計請帖的確是花了心思,楚阮月把祝辛夷和安珩的名字元素融入封面Logo,還特地畫了二人的卡通形象,可愛又不乏溫馨的潤色讓這份將要送出的邀請更顯得與眾不同。

  因為了解二人的喜好,所以特別注重細節的把握,楚阮月非常有信心,能得到祝辛夷的喜歡。

  果然,祝辛夷正不厭其煩地表達著心底的鐘意,所有能夸的詞都用的差不多之後,才暫緩片刻。

  「這麼著急打來,為了感謝我哦?」楚阮月可沒被溢美之詞沖昏頭腦,「我還想著,你得提些修改意見,畢竟按著我的想法來未必完全符合你們的預想。安神也看過了嗎,他有什麼感想?」

  「我的感想就是安珩的感想咯,反正他都聽我的。」

  祝辛夷不自知的秀恩愛也是很可愛,楚阮月時常欣賞她的灑脫不做作的性格,為能擁有這樣一位親密的朋友而感到無比幸運。

  「阮月,接下來的計劃呢,是挑婚紗、試跟妝,你陪我一起去吧,我真的很不擅長這些事誒。」

  「讓安大機長幫你挑啊,他不至於籌備婚禮還只顧著忙工作吧。」

  自從這兩個傢伙重逢加戀愛之後,就沒少在大家面前或是同學群或是朋友圈廣撒狗糧,安珩也不再裝什麼高冷,算是一心一意把祝辛夷寵上了天。如今兩個人都快成婚了,安珩怎麼可能不全力以赴。

  「可是我們沒經驗啊,不找你參謀找誰啊。親愛的楚大設計師,美麗的阮月同學,我最好的閨蜜,現在鄭重邀請你當我的伴娘,不允許拒絕,因為拒絕無效。」

  「你真的要請我當伴娘?可是……」

  「可是什麼啊,不允許在婚禮當天,你離我那麼遠。」祝辛夷向來有話就說,不遮不掩,「說起來,你還是我和安珩的紅娘呢,沒人比你更合適了。」

  「就算沒有我,你和安珩也會在一起,心意相通的人早晚會相遇。」

  回憶起這對戀人一路走來的坎坷,楚阮月頗多感慨,既是作為朋友,更是身為見證人,比外人更懂得這份感情的不易。她也懂得祝辛夷的心意,不過把所有的感激都贈於她簡直受寵若驚了。

  「阮月——」真難得聽祝辛夷軟示弱的腔調,這叫人很難拒絕。

  「好啦,我答應。」楚阮月歪著腦袋,換了個站姿,「只要你不嫌我嘮叨就行。」

  「啊太好了,阮月,我最愛你了!」

  「我可不敢跟安神搶。」楚阮月不禁笑道,「那過陣子,我儘量把時間空出來,任你安排。」

  祝辛夷又是一陣激動的歡呼:「那老蘇就順便當伴郎吧,哇,我要把這個好消息立刻告訴安珩。」

  「啊?」楚阮月差點忘了這茬,光有伴娘可不行,而伴郎的人選……嗯……好像真沒得選了。

  「阮月,你還留著咱們上學那會兒的照片嗎,我準備做個視頻在婚禮上來波回憶殺,讓安珩好好感動一番。」祝辛夷越講越興奮,「我記得,高三的時候,你給大家拍了好多照片呢。」

  「照片的話……我回去找找,你想要哪些?」楚阮月問。

  「單人的、合照的,都可以!能讓人回憶起美好舊時光的那種!」

  「哦,我知道了。」

  提起照片,她確實存了一箱子,然而好多回憶不舍觸碰,早就落了灰。

  「對了,上次怎麼回事,你後來有沒有好好和老蘇談過啊?」

  她跟不上祝辛夷跳躍式的思維,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誒?你們談過了?怎麼樣?」

  「談什麼?」楚阮月反應過來。

  「哎,怎麼回事,他不都對你坦白了嗎,你就沒追問些其他事?」

  「沒什麼其他事。」

  上次因為祝辛夷提了句有的沒的,讓她一整晚都胡思亂想個不停,什麼「蘇憑淵念著她」、「心裡早就有了她」比天馬行空的想像還要誇張。

  是,蘇憑淵念著她,那也是事到如今唯一的選擇,沒必要與過去聯繫起來。有些事站在不同的時間點,以不同的角度看待,會有不同的解讀,卻未必是對的解讀。如果是為了讓她不留遺憾,那這份好心她已經接收到了。

  「我的阮月啊,你怎麼偏偏在某些方面特別遲鈍呢,我該怎麼跟你解釋呢。」祝辛夷連嘆了好幾口氣,「別把自己看得可有可無啊,你對於老蘇是特別的。」

  「嗯我知道。」楚阮月都聽膩了大家的安慰,「你放心,我會找機會和他好好談的。」

  「真的?你保證。」祝辛夷不服輸的勁兒又上來了。

  「我保證,你說的話,我都會好好考慮,這樣總……」

  正說著呢,從後方忽然攏上一層暖意。楚阮月遲疑著側過身,熟悉的氣味便迎面而來。

  是風的惡作劇,無限放大了某人的特別,讓她招架不住從天而降的迷人。

  「……行了吧。」

  最後三個字根本是無意識地說出來,在披上肩的大衣完全將她包裹之前。

  「要不然,我們今晚見一面吧,反正也有空。」祝辛夷提議。

  「今天不行。」楚阮月擡頭看了蘇憑淵一眼,撲通撲通的心跳誇張得厲害,「我不在海沢。」

  「咦,你去哪兒了?」

  「我在桐城,得過兩天回去。」

  蘇憑淵很有耐心地等在一旁,聽她講電話,想必也猜到對方是誰。

  「桐城?怎麼比我還忙了。」

  「沒有,只是出來散散心,趁著天氣不錯。」

  「啊——真羨慕,我也想散心。你和老蘇一起去的?」

  「嗯。」楚阮月怕她又把話題扯遠,緊接道,「我回來之後就找你。」

  「那是當然咯,你別忘了告訴老蘇,他要當伴郎的事啊。好了,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拜拜!」

  「你怎麼出來了?」楚阮月放下手機,丟出疑問。

  「外面冷,你連外套都沒帶。」蘇憑淵回答著,認真的表情帶著清冷。

  「我就接個電話,不礙事。」話剛說完,楚阮月就不爭氣地打了個噴嚏。她忙不疊揉了揉鼻子,悻悻然道,「只是嗆了口風,真沒事。」

  蘇憑淵更嚴肅了,乾脆摘下自己的圍巾,三除五下圍上她的脖子。

  啊,這找補的解釋雖然不太像樣,也不至於擔心成這樣吧。

  「他們剛才提的,你不用在意。」蘇憑淵緩了語氣,也慢了手上的動作,「老蕭和少誠都跟我太熟了,一些玩笑話不必當真。」

  「我知道。」二人的擔心果真大差不離,既然想到一塊兒去了,就更加沒什麼顧慮,「玩笑嘛,不介意。」

  整理好的圍巾把她裹得嚴實,楚阮月縮了縮脖子,盡情享受了片刻暖意,更知足了。

  蘇憑淵雙手落在她肩上,整理著她被風吹亂的頭髮,如此隨意的自然的動作,因時間的拉長變成親密的曖昧的。雖然不該這樣,但這傢伙什麼時候起學會了無意識的調情,就算如祝辛夷所講,她在某些方面比較遲鈍,可這種程度的,她會非常敏感。

  反覆練習過的心動,不是趨於習慣,而是更加沉迷。

  「回去吧。」

  在手足無措之前,楚阮月壓住他的雙手,誰想又被他反握。

  「手真冷。」他嘀咕著,把握手變成了十指緊扣,「下午打算帶孩子們去海洋館,一會兒就出發。」

  聽到「海洋館」三個字,楚阮月眼前一亮,轉而好奇。

  「爬山的計劃呢?」

  「想去山上看日出嗎?」蘇憑淵反問。

  楚阮月秒懂:「當然想。」

  「嗯,那就好。」蘇憑淵沒再多說,拉著她往回走。

  「山上看日出,豈不是凌晨就要出發。我們住的地方離清平山遠嗎?衣服帶得夠不夠啊?這個季節山上會更冷吧?」

  掩不住的雀躍逐一流露,換來仍是他收斂的回應。

  「跟著我就對了。」

  跟著他就對了。也是,出來散心,她不必費心,只管享受。

  [楚同學來了]

  入冬的海洋館是淡季,遊客不多,適合一游。

  到了館內,外面的季節與天氣都與這裡無關了。

  放眼是各種藍,深的淺的帶著夢幻感的不同層次的藍。

  對於兩個小男孩來講,這地方很適合他們遊覽,一路懷著滿滿的新奇感和探索欲往前走,每經過一處都忍不住發出誇張的讚嘆聲,遠比見多識廣的成年人表現得更真實。

  楚阮月走走停停,有種一秒入夏的錯覺。

  她站在全景展缸前,看著隔在玻璃後的另一個世界,裡面絢麗多姿的魚類盡情環遊,明明在水裡,卻像在飛一般。

  還從沒嘗試過在冬天來海洋館,上次也是好久前的事了。

  嗯,上次也是和蘇憑淵一起去的海洋館,哪怕並不是愉快的經歷。

  那是大三的暑假,蘇憑淵又跑去沐城實習,以朋友的身份經常與楚阮月見面。經過了之前一年的相處,他們的關係從高中同學變成了聊得來的朋友。

  在蘇憑淵看來,朋友之間見面無需多餘的理由;而在楚阮月看來,近距離的心動容易會錯意。

  她跑那麼遠,既為了躲開糟糕的家庭,也為了淡化心底的喜歡。但蘇憑淵又輕易闖進她心裡,不拘小節的示好和處處有益的照顧,讓她無法滿足於只做朋友。

  為了弄清楚他們有沒有繼續結交的必要,她踏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提出邀請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艱難,楚阮月覺得自己表里不一的功力又加深了,明明有那麼多的喜歡,卻端著架子不肯放。

  選擇去海洋館的原因也很簡單,在更接近自然的氛圍之下,她大概能更自如地與他交流。

  一切本來很順利,只要如期見面,她就有勇氣確認心意。但楚挽沁的臨時出現,打亂了所有。

  向來對妹妹的大學生活不感興趣的楚挽沁突然出現在沐城,說自己難得有了假期,想讓楚阮月帶著好好玩幾天。

  那時候的楚挽沁已經憑藉歌唱比賽上的出色表現,簽到了國內一家不錯的唱片公司,一邊繼續學業,一邊開拓事業,可以說前途一片光明。

  如果她想以此來炫耀,楚阮月不介意對她說聲恭喜,除此以外真的沒必要假親近。楚挽沁偏不,她總是那麼驕傲那麼為己獨尊,就算是假親近也必須面面俱到。

  這就是她們永遠不可能共處的原因。

  回想起來,楚挽沁對她的敵意也是從那時起變得難以估量的。

  去海洋館的那天,楚阮月特意避開了楚挽沁,生怕楚挽沁知道他們的約會後故意為難。

  但如同墨菲定律,不順利的事仍舊發生了,楚挽沁很早就等在海洋館門口,甚至先見到了蘇憑淵。

  楚阮月無法理解這件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不忍懷疑蘇憑淵的用心。可當看到楚挽沁打扮得美美的,如同仙女般站在蘇憑淵身邊時,她整個人都有種地表轟然陷落的錯覺。

  在此之前,她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排斥感,強烈到能跟楚挽沁當面翻臉。

  但以什麼身份呢,楚挽沁也是蘇憑淵的同學,他們連大學都是在一起上的。

  「楚阮月,你出來玩都不帶我,真不夠姐妹啊。要不是我問了蘇憑淵,這會兒還蒙在鼓裡呢。」

  還沒有走近,楚挽沁就先發制人,而一旁的蘇憑淵,表情並不友善。

  誰想和你當姐妹,楚阮月瞬間冒出了個不善的念頭。她曾放任自己再□□讓,選擇離開和逃避,遠離是非的中心。現在,又是鬧哪樣。

  上前與之爭辯的衝動,因蘇憑淵在場而終究化為烏有,楚阮月很沒用地選擇了再次逃開。

  她當然可以和楚挽沁大吵一架,發泄心裡的不滿,可又實在不願意破壞自己在蘇憑淵面前的形象。

  很虛偽吧,她從來不是什麼善良可愛的人。她也想生氣了就吵架,開心了就大笑,不受約束地表達內心。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卻總是做不好。

  楚阮月沿著來時的路回到車站,心想著今天還沒開始就已糟糕透頂。

  以前也是,楚挽沁只要一找到機會,就會讓楚阮月過得不舒心。現在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她也能鍥而不捨地追過來,這樣的執念要糾纏到何時才止。

  積壓的氣憤,滿溢的苦悶,以及控制不住的難過,通通在落單之後填滿心腔。恰時而來的公交車,足以帶上她所有的負面情緒離開錯誤的地方。

  楚阮月剛踏上車階,身後就傳來熟悉的叫人心驚的聲音。

  遲疑的瞬間,只聽道:「阮月!等一下!」

  楚阮月回頭,見蘇憑淵像是會瞬間移動般,赫然出現在車門外。

  「你怎麼……」她還生著氣,表情恐怕很難看,根本不想面對。

  蘇憑淵喘著氣,一把拽住她的手:「先下車吧。」

  她很為難,只站在原地。

  最先不耐煩的是司機大叔,見他們僵持不下,抱怨道:「哎,到底坐不坐車?我要關門了啊!」

  「對不起,我們不坐車。」蘇憑淵搶著回答,帶著不容回絕的態度,硬生生把她拉下了車。

  楚阮月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的力氣是那麼大。

  「你幹什麼啊?」她退回車站,不多看他一眼。

  「我沒有告訴楚挽沁任何事,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在那裡。」蘇憑淵鬆了手勁,卻沒放開。

  楚阮月黯然:「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

  兩個人沉默著站了一會兒,在盛夏的街頭借著不停歇的蟬鳴聲緩解尷尬,當過往的路人向他們投來注視時,楚阮月才想起來縮手,然而沒成功。

  「走吧。」蘇憑淵壓低聲音。

  「去哪?」楚阮月問。

  「海洋館,我們不是約好了嗎。」

  楚阮月心裡起了牴觸,卻說不出口。

  「楚挽沁不會跟著了。」蘇憑淵意外地了解她的心思,「我們的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啊。」

  蘇憑淵當真拉著她往海洋館走,因為走得急,她差點摔一跤,得虧前面的人及時扶住。

  這一扶,把她的勇氣也要回來了。

  「楚挽沁是你的女朋友嗎?」

  她一直想問,猶豫糾結問不出口,在這一刻也顧不得了。

  蘇憑淵愣住,忽然就停下來。

  楚阮月的心臟砰砰亂跳,動靜大得無法無天,隨時有可能露怯。

  「怎麼可能。」蘇憑淵轉身,與她四目相對。

  他眼裡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像暗涌的隨時掀起的浪,叫人發怵。楚阮月不自覺地抽回手,低下頭。

  還是不該這麼直接地問,她到底在做什麼。

  「我隨便問的。」她不敢再擡頭,埋著臉快步往前走。

  海族館之約變成了氣氛不妙的走馬觀花,兩個人雖然身處其中,但都走神得厲害。楚阮月都記不清,他們當時是怎麼堅持逛完所有的展館。

  認識那麼久,這是最糟糕的見面。

  但也不會更糟了。

  只要楚挽沁不是他的女朋友,她仍能滿足於禮尚往來的相處。

  可誰知道能持續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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