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2024-09-15 08:53:27 作者: 汝亭

  好久不見

  「阿福,阿福?」莫春看姚七福表情古怪,稍稍湊近詢問,「你怎麼了?是身子不適嗎?」

  姚七福緩過神來,訕笑兩聲,「沒,沒有,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震驚,姚七福決定換個話題,「哦,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我現在該怎麼稱呼你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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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春估計是她編造出來的名字,現在她已然恢復身份,再叫這個名字,恐怕就不禮貌了吧?

  姚七福咬咬下唇,手悄然伸進袖口,撓了撓本就在看熱鬧的虛珥,跟她心裡對話:

  我就這麼明確的提出來,似乎顯得我很急迫地想知道她的名字,會不會讓人家誤以為我是來攀關係的?

  她現在可是宰相之女,而我只是一個小泥館的館主,哎,如此雲泥之別的關係。要不,還是以後遠離些吧,反正我倆也沒有很熟,對吧?

  被姚七福撓得全身舒服極了,虛珥翻身直接躺下,聽著姚七福的腹誹,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覺得阿福就是太過于敏感了。

  姚七福撓了半天,也沒等到虛珥的回覆,正準備來個狠招時,對面一直沒出聲的莫春說話了,「你可以直接喚我公羊熹寞,熹微的熹,寂寞的寞。」

  不知是不是姚七福的錯覺,她總感覺莫春在介紹自己的名字時,眼底浮現出的一抹難以言說的悲傷。

  周身的氣氛降低了些,姚七福尷尬地點點頭,「嗯,好,熹寞,是個好名字。」

  「真的嗎?」公羊熹寞說,「我倒希望我是原來的莫春。」

  姚七福不知道此話是何意,但她明顯看見公羊熹寞突然落寞的神色。

  是身份限固了她嗎?從前看過的電視劇里,姚七福知道古代的達官閨女,會背負著許多的不得已。

  錢與財是有了,可自由對她們來說卻是奢望。

  所以,你看吶,這世上有得必有失。

  姚七福張張嘴,本想安慰公羊熹寞幾句,然,還不等她的話說出口,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低沉卻歡快,好像永遠都是沒心沒肺,她坐在泥館裡捏塑的時候,腦海里便時常會情不自禁地響起這道聲音。

  「阿福,別捏了,先吃點東西吧。」

  「阿福,光線太暗,明日再捏也不遲啊,這樣會傷著眼睛的。」

  「阿福,我們今日吃什麼?」

  「阿福,你寫的話本子可真好……」

  心好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捏住了一般,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躺在袖口中的虛珥自是感受到了姚七福的異常:阿福,你的心跳得好快啊,沒事吧?

  姚七福感覺耳邊都是耳鳴聲,明明身處熱鬧的街道,她卻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手心的汗液多得已經將緊拽的衣袖洇濕。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世紀那麼漫長,也或許是只有一眨眼那麼迅速。

  耳邊的轟鳴聲逐漸消退,小販的吆喝聲,馬車的車輪聲,人們討論的聲音重新落入姚七福的耳中。

  太好了,她沒有聾掉。

  剛才發生了什麼?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稀里糊塗地離開施粥的地方,然後渾渾噩噩地走回泥館,接著開鎖,關門,坐在梨木圓桌前,仿佛被奪舍了靈魂,只剩下一副軀殼,機械地擺著動作。

  「阿福!姚七福!!!」

  耳畔傳入一道尖銳的聲音,姚七福緩過神來,「怎,怎麼了?」

  虛珥看姚七福終於回應她了,天知道,她一路都在喊姚七福的名字,結果姚七福像靈魂出竅了一樣,兩眼無神,毫無意識地向前走。

  虛珥擔心她是受了穴洞裡的那場幻境的影響,還有就是給她引魂,傷害到了她的神智,心裡一陣擔心。

  如果是要用姚七福的健康來換取她的生命,那她寧肯不要。

  「阿福,你到底怎麼了?」虛珥此刻正在姚七福的右肩上著急蹦躂,「是不是身子很不舒服,怎麼突然神智不清了一樣?」

  說完,她還想蹦到姚七福的頭頂,去探探她額頭的溫度。

  她寧願姚七福是發熱或者別的小毛病,都害怕去想她可能是神智出了問題。

  姚七福將動作敏捷,真的要蹦到她頭頂上的虛珥輕輕捏住,然後放在了桌面上,想說話表示自己沒事。

  但一張唇,便發現自己嘴裡幹得厲害,索性先倒了杯水,一飲而下。冰涼的茶水一進入,喉嚨立馬就滋潤了起來,仿佛行走在沙漠中的旅行者,行走良久,終於飲到了甘泉,如獲新生。

  消失的片刻記憶涌了上來,姚七福不斷收緊握住的杯子。

  她看到周迢了,他好似已經與公羊熹寞,在一塊兒了。

  想起剛才的畫面,姚七福心裡一陣酸澀。

  她想忘掉腦海中的畫面,可是她愈是想忘記,那畫面就愈是甩不掉,像是深深烙在了她的腦海里一般。

  他們的舉止是那麼的親密,古人不是最講究含蓄了嗎?

  兩人當眾秀恩愛,公羊熹寞的侍女綠香都在旁邊姨母笑,好像這畫面她已經看過很多遍,一點兒也不感到新奇。

  那他們是不是已經……已經成親了?

  算算日子,距離周迢離開,已經過去快半年了,一切似乎都有可能了。

  呵,姚七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對自己這種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表示不理解。

  她為什麼要難受,又有何理由,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難受?

  她與周迢本就沒有什麼關係啊。他只不過是短暫地在她的泥館裡,小住了一下而已,他倆什麼沒有。

  再論,柏閔肖說周迢是當今的皇子,而公羊熹寞是宰相之女,兩人無論是樣貌,身世都無比地相配。

  而她呢?

  只是一個泥館的館主,容貌也只是一般般,有何好傷心的?

  但這也讓姚七福認清了一件事,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何時對周迢的感情有這麼深了。

  深到與他重逢,她整個人的魂都要丟了一樣。

  是在這間有回憶的泥館待久了的緣故嗎?

  肯定是這樣的,她最近總愛回想以前梁伯和他都在店裡的場景。

  都說觸景生情,她肯定就是這樣自我回憶,然後讓一段本就不該產生的感情,到變成現在這樣。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將她的心弄丟在這裡。

  她雖然不再想回現代的事情,但也深知自己與古人的觀念差距有多大。

  姚七福啊,姚七福,智者不入愛河,你雖不太智者,但應該知道深陷感情漩渦的後果。

  所以,及時止損吧。

  沒錯沒錯,改天她就去盤下一間作坊,改成泥坊。

  這裡是張伯的房子,她不會賣掉。但以後可能也不會多待了。

  閉上眼,強迫自己將那令她難受的畫面壓下。

  用現實冰冷的話語告誡自己後,那畫面很快便消散在腦海。

  姚七福睜開眼,看向桌面上歪著頭,眉頭緊蹙的虛珥,一顆小心臟都要被她的小表情給萌化了。

  沒打算忍住,姚七福伸手將虛珥捧在了手心,好一頓揉搓後,才不舍地放下。

  虛珥也不鬧,因為她覺著眼下有個重要的問題要解決,「阿福,你……是打算斬斷情根嗎?」

  正仰頭喝水的姚七福聽到此話,水一個噴射,全然落在了桌面上。

  「咳咳咳咳,」姚七福劇烈咳嗽,緩了好一會兒才止住。

  虛珥上一世還未活到及笄,再加上深居山野,就更不可能知道何為「情」了。

  那麼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姚七福寫了太多的狗血話本子給她,讓她對「情」有了概念。

  看來以後不能寫狗血話本了,應該寫勵志或者心靈雞湯,才適合虛珥這種小盆友。

  在她姚七福的心裡,虛珥就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可不能被污染了。

  「虛珥啊,這話題咱們就跳過吧。」姚七福訕笑,去後院拿了塊抹布過來,將桌面擦拭乾淨。

  虛珥可沒那麼容易死心,追問,「阿福,你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姚七福以為虛珥是鬧著玩,打趣兒她的,但在看見虛珥嚴肅的表情後,她嘴角的笑意一斂,知道虛珥定是聽見她剛才的心理獨白了。

  將抹布摺疊起來,緩緩趴在桌面上,戳戳虛珥的小臉蛋,說道,「也不是說斬斷吧,只是,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與他沒有可能,那就應該儘早斷了自己的念頭才是。」

  「可是……」虛珥覺得可以不這樣的。

  然,她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姚七福打斷,「好了,虛珥,我知道你是想要我高興。」

  她知道虛珥想吃的那些東西,都是她想吃的,只是以前她獨自一人,會強迫自己節省,才從未去嘗試。

  虛珥就像是她內心真實想法的化身,不用考慮現實,只需要管自己的開心與快樂。

  但現實總有是許多阻礙因素,也不可能會那麼隨心所欲的。

  姚七福揚揚唇,摸摸她的小腦袋說道,「我真的沒事。」

  說完,姚七福換個了話題,「時辰不早了,咱們吃飯吧。我們剛才說好,是吃什麼來著……」

  說著說著,姚七福的聲音逐漸降低,因為她瞥見了桌上,有一碗白粥。

  不似別的施粥里的粥,淡的只有水,米粒都沒幾顆。

  這碗粥,很稠。稠到似乎是放多水的飯。

  虛珥注意到姚七福的視線,順著看去,這碗粥,是那個叫周迢的親自舀的,滿滿一碗,遞到姚七福的手邊。

  再看看姚七福的目光,虛珥的異瞳轉了轉,歪著頭用灼熱的視線,注視著姚七福。

  姚七福撇頭看向她,「我真的沒事啦,別擔心。」彎了彎唇角,姚七福說,「今晚咱們就喝這碗粥吧,好不好?」

  虛珥點點頭,並不嫌棄。

  「虛珥,明日咱們去一趟尋光寺吧。」正好奇地嗅白粥的虛珥聞言,動作一頓。

  「快一個月了,咱們再去找大師看看,好不好?」姚七福摸摸虛珥的後背,輕柔地說道。

  姚七福口中的大師,便是願意幫助虛珥引魂的那位。

  想當初,姚七福也是費了好一番努力,軟硬並施,才讓那位大師鬆了口。

  虛珥扁了扁嘴,她其實不太喜歡與那位大師打交道,原因無他,只是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總讓她感到極其的不適,甚至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她確實從未見過那位大師。

  與姚七福說明了後,二人商量著,待她的靈魂在泥塑里穩定了後,便不再去尋那位大師。

  知道虛珥心裡在想什麼,姚七福安慰她說:「快了,明兒一次過後,你的靈魂應該就基本穩定了,以後咱們就不用再去找他了。」

  雖然這種利用完就捨棄的行為,並不厚道,但姚七福覺得沒有虛珥的高興來的重要。

  人無完人,她也是個平凡人,希望自己愛的人健康開心。

  「好吧。」虛珥蔫兒蔫兒地點點頭。

  「好啦,等讓大師看完後,咱們就去城南和城東買你今日點的小吃,怎麼樣?」姚七福哄她。

  果然,這招百試百靈,虛珥立馬就開心起來。

  晚霞染紅了天空的臉,過了一會兒,天空變成了墨藍色,華燈初上的京城,從夜景上看,宛如一條火龍。

  夜色漸濃,燈逐漸熄滅,一天又過去了,姚七福躺在床上,與周迢重逢的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

  而京城的另一處,周迢倚靠在窗邊,仰望獨霸整個天穹的皓月,手裡不斷摸索著一個泥塑。

  定眼看去,就會發現這是個肖像泥塑,而它的的獨特之處,便是它的左半張臉,被一簇簇鮮花圍住,給泥塑平添一份神秘感。

  周迢舉起手邊的酒壺,仰頭喝下,腦海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白日的畫面。

  躲在門口看他的公羊熹寞,也在白日的事情:

  「熹寞,你在和誰說話呢?」

  公羊熹寞扭頭看去,他今日穿著一件雪青對襟寬袖袍衫,黑髮用鑲鎏金冠高高束起,修長挺拔的身姿,看似吊兒郎當的外表,實則藏著一顆誰也靠不近不了的心。

  誰都不行嗎?公羊熹寞看向已經呆愣住的姚七福,她呢?她能不能靠近呢?

  周迢繞過人群,其實他早遠就看見公羊熹寞身邊站的的那個人了。

  剛開始,她也像其他人一樣,對施粥隊伍中只站有女子的場面感到好奇,於是湊近了些,偷聽兩位婦人的閒聊。

  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他還是捕捉到了她聽到最後眼裡閃過的厭惡。

  厭惡上任宰相嗎?還是宰相背後的女子鄭頌年?他知道她與鄭頌年是有生意往來的。亦或者是厭惡別人討論她的合作對象?

  覺著這也不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答案,周迢便壓了下去,換了個姿勢,繼續觀察她。

  她約摸是聽夠了,準備轉身離開,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在和誰說話,眼裡帶有笑意。可尋找了一會兒,都沒發現她有同行之人,是在自言自語嗎?

  周迢驀然發現,自己對她好像並沒有那麼了解。

  待走出一段路,公羊熹寞也看到了她,出來與她打招呼。

  她好像一時間沒認出來,表情有些懵,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笑。

  而後,兩人聊了一會兒,她的表情始終淡淡的,沒有明顯的起伏。

  他饒有興致地觀望,突然腦海有個想法,如果他出去與她相認,她的表情,還會是那麼淡定嗎?

  心裡這麼想著,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將裝束整理了一番,而後佯裝偶然經過,與公羊熹寞打招呼。

  明明路不長,但迎著她驚愕又帶著喜悅的目光,他居然有些緊張。

  頭髮亂沒亂?臉上有沒有沾上東西?行為輕不輕浮?

  可很快他便恢復了自然,他是無心人,他不過覺得她有些神秘,想揭開她一直想掩藏的秘密而已。

  對,就是這樣,而已。

  很快,他便走了過來,與公羊熹寞隨意地寒暄了幾句,他甚至都想不起來自己說了什麼。

  他的餘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他察覺到她的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眼神染染上落寞,還有一絲絲的自嘲。

  看過那麼多的女人,他自然是知道她轉換的情緒是為何。

  他不得不承認,他很開心看見她這樣的表情,這說明,她的心裡有他。

  眼看著差不多了,他又一次發揮精湛的演技,看向她,慢慢地說道,「阿福,好久不見。」

  姚七福仍舊沒有動作,呆呆地看著他。

  強忍住心底的喜悅,周迢到前面舀了一碗不燙不涼的溫熱白粥,遞到她面前,「來,請你吃。」

  他也沒想著姚七福會接過,只是潛意識裡想和她多待一會兒。

  可,她居然毫不猶豫地接過了。然後,就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他下意識地想跟上去,然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垂頭將嘴角和眼裡的笑意壓下,重新戴上他的假面具。

  扭頭對公羊熹寞說,「熹寞,待會兒一起回你府中吧,我有會兒與宰相商量。」

  公羊熹寞點點頭,她向來拒絕不了他。

  周迢沒發現她的異常,又或者是發現了不想多問罷了。

  她不是他的特例。

  公羊熹寞收回思緒,將頭輕磕在門上。

  愛上一個不愛她的人,真的好累好累。希望他開心,可是他的開心來源,卻永遠不會是她。

  這種痛苦的折磨,她想結束,然,真的好難好難。

  姚七福翻了個身,閉上眼。

  是啊,好久不見,我對你的感情愈來愈深,而你的身旁已經站有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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