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心病狂的邪魔
2024-09-15 08:52:18
作者: 瓜田等猹
喪心病狂的邪魔
元臧感覺朝顏的掌心裡濕漉漉的,全是冷汗,他緊緊環住朝顏的肩,低聲說:「別怕。」
靠在元臧堅實的臂彎里,朝顏感覺安心了許多,他問:「怎麼回事?這裡發生了什麼?」
他已經儘量控制自己了,可聲音還是發顫。
「肯定跟屍魔有關。」
元臧攜著朝顏向巨鼎飛去。
巨鼎附近,屍魔費力地拖著個巨大的口袋,吭哧吭哧地攀著巨鼎向上,爬到鼎口後,他解開口袋,將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倒進去。
鼎中頓時光芒大盛,暴漲的綠光在那一瞬間照亮了落在鼎底的東西,那是無數糾纏在一起的軀幹,還有腫脹變形的頭顱以及皮肉半脫,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足四肢。
屍體無聲無息地跌進鼎中,然後在綠光中消失殆盡。
屍魔從鼎上爬下,嘶啞難聽的聲音響起:「你別老是坐著,快點過來幫忙,早點弄完早點結束!」
蠱魔正往指尖塗抹艷紅的蔻丹,聞言頭也不擡:「老大隻讓我看著不讓你中蠱,可沒交代別的事情。」
「所以呢?」屍魔拔高音調,嗓音宛如破鑼,「你就坐著看我搬屍體麼?」
「那倒不一定,」蠱魔把手指伸到臉前,檢查蔻丹有沒有塗壞,嬌媚地說,「我也可以站著看你搬的。」
「臭女人!」屍魔忍不住罵道。
蠱魔俏臉變色:「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要不是老大硬要我過來,你以為我會在這裡聞你的臭氣嗎?」
「你個瘋婆娘,天天在那兒臭美,以為誰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似的……」
蠱魔怒極反笑:「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叫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屍魔呼哧呼哧地喘了幾口粗氣,身軀劇烈扭動幾下,似乎很想撲向蠱魔,但又強行忍住了,他真的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音,轉身拖起另一個巨大的鼓囊囊的口袋向巨鼎走去。
元臧擡手,指間噼啪作響,閃電球瞬間在他掌間形成,帶著電光從天而降,猛地擊中巨鼎,銀色的電光宛如遊走的銀蛇,在鼎身迅速蜿蜒,巨鼎晃動幾下,伴隨著「咔嚓」巨響,裂成數塊,耀眼的綠光沖天而起,粘稠的黑色液體宛如噴泉,伴隨著殘缺的肢體和肉塊,噴薄而出。
空氣中瀰漫著難以言喻的惡臭。
屍魔猝不及防,向後摔出。
瞧見逐漸逼近的元臧,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跑。
元臧一道閃電劈出,屍魔靈活躲閃,閃電擦身而過,邊緣掃中屍魔的斗篷,立刻著起火來,屍魔就地打滾,將火撲滅。
元臧看準屍魔背心,下一道閃電正準備打出,卻突然臉色一變,抱著朝顏在空中轉了一圈,與此同時,他的指間不斷放出電光,銀色的電光隨著他的動作旋轉,在他們身周形成一張嘶嘶作響的電網,將他們籠在其中。
嘶嘶的電流聲中,朝顏敏銳地捕捉到了另一種不同的聲響,啪啪啪啪啪,伴隨著響聲,電網上就會相應地爆出一星耀眼的火光。
朝顏心中一動,說:「是蠱蟲嗎?」
「是。」
元臧示意他看下面,蠱魔腳步匆匆,身影在黑暗的小巷中轉了幾個彎後,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
身周的電網還在啪啪作響,周圍仿佛有數不清的蠱蟲在不停地往上撞,以至於到後來,那些啪啪聲連成一片,幾乎變成了同一道聲響,而電網也亮成一片。
「這些全都是蠱蟲嗎?」
朝顏注意到元臧的臉色陰沉沉地不太好看,事實上,自從他們認識以來,他從來沒見過元臧有過這樣的臉色,與他平時波瀾不驚的表情不同,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陰霾。
「怎麼這麼多?」
已經有一會兒了,可還是不斷有蠱蟲撞上他們的電網,雖然看不見,但能聽到清晰的聲響。看到電網上不斷爆開的火花。
「是蠱魔放出來的,你在這裡不要動,我下去看看。」
元臧正欲走出電網,朝顏卻一把抓住他:「別,小心蠱蟲。」
元臧回頭說:「不要緊,我有龍焰,任何蠱蟲都上不了我身。」
朝顏:??
這技能也太逆天了吧。
元臧對他笑笑,示意安慰,說:「我很快回來。」
朝顏在啪啪作響的電網中,看元臧落到地面,翻檢那些屍體,認真查看,剛才在空中時只隱約瞧見屍體腐敗的面貌,就已經讓他十分不適了,他不敢想像如果讓自己去檢查那些屍體的話會發生什麼……
元臧身手利落,很快檢查完附近所有的屍體,回到朝顏身邊。
也幸虧他很快回來了,因為朝顏自己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毫無憑籍,不由地就生出一種隨時會掉下去的錯覺,他一動也不敢動,元臧一回來,他立刻撲過去掛在元臧身上,元臧也順勢摟住他的腰。
「是蠱魔放出蠱蟲,」元臧說,「殺了這些人,屍魔再利用屍體,煉化天魔珠。」
「又是天魔珠?」
朝顏十分不解:「那玩意兒究竟有什麼好的?讓他們這麼喪心病狂?」
元臧沉默片刻,而後說:「這些屍體需要處理,要不燒了吧,免得屍魔再回來。」
他帶著朝顏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穿行,無數點火花灑下,那些火花仿佛有生命般,自動飛到死屍身上,數不清的屍體被點燃,發出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城市。
城內的火光引起外面守軍的騷動,他們亂了一陣後,又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靜靜地注視著城內的明光,卻沒有一個人上前。
「這些人知道城裡發生了什麼。」朝顏說著,語音漸漸低沉下去,「他們守在這裡,是怕城中那些感染蠱蟲的人跑出來。」
想明白這一點後,他感覺胸口悶悶的,說不出的滯澀難受。
朝顏和元臧懸在空中,看著屍體焚燒乾淨,夜風淒涼地哀號著,捲起地上的骨灰,飛向遙遠的黑暗中。
「走吧,回船上。」
回去的路上,朝顏沉默地把頭埋進元臧的胸口,他們離開芙蓉城後,電網終於安靜下來,等到他們回到船上時,元臧撤去電網,說道:「沒事了。」
朝顏一聲不吭,牙關咬的緊緊的,身體卻在微微發抖。
元臧拽過他,將他的衣服脫掉,順手在掌心燒成灰燼,他取過水桶,施法將裡面的水燒熱,給朝顏沖洗身體,整個過程中,朝顏都宛如沒有生命的布偶般,乖乖地任他擺布。
溫熱的水流衝上朝顏的皮膚,水溫其實剛剛好,但不知為何,朝顏卻覺得冷,是那種由於極度恐懼和震驚而從內心深處播散的寒意,由內而外,揮之不去。
芙蓉城中那些死屍的慘狀,血淋淋地在他腦中一遍遍回放,無論怎樣都甩不掉,朝顏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越抖越厲害,最後腿一軟,差點兒栽倒,幸虧元臧及時托住了他。
元臧把他抱回船艙,用一大堆獸皮裹著他,將他身上頭髮上的水擦乾,然後把他摟進懷裡。
元臧的懷抱一向很舒服,但此刻,即便裹了厚厚的獸皮,被元臧宛如火爐般的體溫熱騰騰地烘烤著,從心底滲出的寒意依舊無孔不入地鑽進朝顏身體各處,讓他手腳冰涼,動彈不得。
腦中那些殘忍的畫面片刻也不曾消退,朝顏根本不敢閉眼,他蜷起身體,把自己縮成一儘量小的小團,睜大眼睛,空洞洞地望著某處。
清源鎮的那些人,也是那樣的嗎?
他們最後也變成詭異的綠光,被巨鼎吞掉了嗎?
在清源時,朝顏沒有親眼見到鎮上人死去的慘狀,因此雖然對屍魔的邪惡做法深惡痛絕,卻沒有現在親眼看到滿城死屍那種強烈的震撼。
元臧沒有說話,只是宛如母親哄睡嬰兒般,一下一下輕輕拍著朝顏的後背,靜靜地陪著他。
朝顏以為自己不會睡著,因為他根本不敢合眼,可是在某個奇怪的時刻,他突然就睡過去了,然而卻睡的極不安穩,一直在做夢,黑色的模糊的,極其可怕的噩夢,輪番入侵,他臉色蒼白,額角滲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其實經過這一晚,元臧也很疲累,畢竟焚燒全城數十萬人的骨灰不是件容易的事,耗費了他不少妖力,但他卻一下也沒合眼,一直守著朝顏,幫他試去身上的汗珠。
雖然睡了一晚,第二天醒來時,朝顏臉色仍舊十分難看,眼下掛著兩個烏青的眼圈,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
元臧熬好了粥,見他醒來,餵他喝了一碗,粥中不知放了什麼東西,嘗起來帶著些清苦的味道,朝顏皺眉喝完後,感覺好多了。
他目光定定地看著元臧,說:「謝謝。」
謝謝你的理解和陪伴。
元臧拿起他的手指,握在指間摩挲:「好些了嗎?」
「好多了。」
「我想出去看看,你也一起吧。」元臧說。
朝顏猶豫一下,他知道元臧這人做事向來縝密,芙蓉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說出去看看,必定不是去閒逛遊玩,說不定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你發現了什麼嗎?」
元臧卻說:「出去看看再說吧,從現在開始,你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半步也不能離開。」
他說話的時候表情肅穆,朝顏知道事關重大,鄭重地點了點頭,說:「嗯。」
兩人棄船登岸,元臧緊緊牽著朝顏的手,帶著他離開大路,往河邊濃密的樹林中走去。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第一具禽族的屍體。
那是一隻渡鴉,身體僵硬地栽倒在楊樹下,皮肉已經半腐,露出皚皚白骨,風一吹,它身上凌亂的羽毛紛紛散落。
元臧護住朝顏向後退幾步,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跟緊我。」
朝顏嗯了一聲,手指緊緊抓住元臧的衣角。
眼前突然閃過幾道火星,他十分詫異:「這裡也有蠱蟲?」
林中安靜的可怕,沒有任何鳥語蟲鳴,兩人交錯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他們繼續向前,很快就發現了第二具,第三具……密林深處,鳥屍隨處可見,大團脫落的鳥羽隨風飄蕩,宛如在林中穿梭的幽靈。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是禽族先感染蠱蟲,這些禽族的屍體已經白骨化,而芙蓉城裡的那些人才剛剛開始腐爛。」
朝顏把頭埋在元臧的背心,任由眼角流下的淚水將他的衣衫打濕一片,鼻音濃重地說:「為什麼?」
長風拂過樹葉,發出的輕柔的沙沙聲,宛如一聲悠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