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朝顏騎在五萬背上，看到經過昨夜之後，石郡火山已經不復之前的模樣，整個山頭被炸平，灰黑色的煙塵滾滾而出，直衝雲霄，與空中低垂的鉛雲幾乎融為一體。

  之前覆在山上的植被岩石全都被黑色的熔岩所取代，熔岩以火山口為中心，一圈圈整齊排列，仿佛有人專門畫出來似的，有些地方的岩漿還沒有完全冷卻，熔岩表面龜裂，下面透出暗紅色的光芒。

  看到火山變成這副模樣，朝顏心裡直道好險，若不是昨天誤打誤撞跟著五萬進入火山底，恐怕昨晚大伙兒要一齊葬身在這岩漿之下了。

  不過也不一定，有元臧在的話，他說不定能救自己。

  想起元臧，不知怎地，起床時看到的那一幕立刻就浮現在眼前，朝顏趕緊搖頭，想把腦子裡少兒不宜的畫面甩開。

  結果越不想想什麼，什麼就越要出現，朝顏越是告誡自己不能胡思亂想，結果那東西不但出現在他腦中，而且還被放大數倍，連細節都清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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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顏被自己弄的面紅耳赤，使勁搖頭，五萬回頭看他一眼，學著他的樣子搖起了腦袋，搞的朝顏紅著臉笑了起來。

  在一片笑聲中，五萬跳進一個廢棄的礦坑內，相淵正帶著族人在這裡休整。

  看到朝顏，相淵立刻起身以頭觸地行禮：「公子。」

  朝顏急忙還禮，說道：「族長不必客氣。」

  「這不是客氣，」相淵認真地說，「尊卑有別，公子既是尊上的朋友，那麼就是我們的主人。」

  相淵這話倒提醒了朝顏，他問：「你說的尊上是元哥嗎？他在妖族是做什麼的？地位很高嗎？」

  既然都被稱作尊上了，地位想必是高的，只是不知到底高到什麼程度。

  朝顏還以為相淵會告訴他，哪知相淵笑笑後說：「公子想知道，何不去問尊上自己？」

  朝顏：「……」

  這相淵不愧是一族之長，很會打太極，這是生怕告訴自己後元臧怪他多嘴吧。

  「好吧，回頭我會問他的，」朝顏說，「敢問族長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自然是回家了，」相淵十分乾脆地說，「我們火鬣蜥本就不適合在這種氣候下生存，更何況這次突然離家，間隔這麼久，家裡人找不到我們，估計都急壞了。」

  聽到相淵說要回家，朝顏暗暗鬆了口氣，免去了想辦法安置這些大傢伙的難題，不過，相淵他們要怎麼回家呢？

  「族長打算如何回家？需要幫助嗎？」

  「這個嘛，」相淵說，「還真有點小事要麻煩公子，我們並不知曉此刻身在大陸的何處，不知公子可否有地圖之類的東西讓我看看，好研究一下如何回去。」

  「這個好辦，」朝顏滿口答應，「我現在就回去找知縣要一份地圖來。」

  相淵忙說：「公子，此事不急，明日再看也無妨，眼下，還有一件事……」

  相淵吞吞吐吐，似乎是下面的話有點難以出口，朝顏鼓勵他說：「族長還有什麼事，儘管開口，我回去一次全給你辦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不說，我可說了，」暴脾氣的巴喆插話說，「大伙兒已經好久沒吃過東西，肚子都餓癟啦！」

  「是這樣的，我們來到這裡後，已經兩月未曾好好進食，」相淵責備地看了巴喆一眼，說，「之前全靠我兒去城裡拿些食物，還有采些野果果腹，可眼下這山上連樹也沒有一棵了……」

  「啊，對了，」朝顏暗暗責怪自己，昨晚只顧著元臧的傷勢，怎麼把這個給忘了，五萬既然要吃東西，這些火鬣蜥們自然也是要進食的，「都怪我，是我疏忽了，抱歉了各位，」朝顏向火鬣蜥們行禮陪不是，「大伙兒再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安排。」

  「公子，」朝顏要走時，巴喆粗聲粗氣地喊住他，說，「之前多有得罪，巴喆向你們賠不是了！」

  說著額頭重重在地面一磕。

  朝顏正想安慰他，相淵說話了：「公子，巴喆確實有難處，他的妻子快要生產，因此他才急著回去。」

  「原來如此，可以理解，」朝顏走到巴喆跟前，拍拍他的腦袋說，「換我是你的話，恐怕比你還著急呢！」

  一番話說的大伙兒都笑起來，同時也緩解了尷尬的氣氛。

  朝顏騎著五萬回城，找到賀文濤要了一份大晟國的地圖，又把火鬣蜥們都還餓著肚子的事告訴賀文濤。

  聽到朝顏說火鬣蜥準備回老家極北冰原，賀文濤心裡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下，火鬣蜥們只要求填飽肚子，那對他來說簡直就不是事兒。

  於是賀文濤立馬叫人召集全城的廚子，帶上鍋碗瓢盆等等傢伙什，另外叫人備下牛羊豬魚米麵果蔬等各種食材，大部隊浩浩蕩蕩出發，前往礦坑做飯去。

  朝顏帶著地圖，先行一步，送去給相淵。

  相淵看完地圖，心裡有了譜，說：「我原來還擔心這裡離家太遠，現在看來還好。」

  朝顏也湊過去看地圖，同時問出了好奇已久的問題：「極北冰原在哪兒？」

  「這裡。」相淵的爪尖指向地圖上的一點。

  朝顏驚的合不攏嘴：「啊？這還不算遠？」

  這這這，相淵所指的位置跟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相差了幾乎半張地圖的距離。

  「看起來很遠，可實際上，」相淵指著兩地之間的大片空白區域說，「中間這片全是大海，陸地很少，只要我們到了海里，大伙兒齊心協力，很快就能游回家去。」

  「這樣啊。」

  朝顏想起火鬣蜥翻攪熔岩的本領，明白相淵所言非虛。

  「那這段陸地呢？」

  「這就要靠我們走過去了，」相淵說，「我們會在夜裡行動，避開大路和城市村莊，免得被人看到。」

  聽相淵這麼說，顯然他已經對怎麼回家有了周密的計劃，也就不用朝顏費心了，朝顏所擔心的，另有其事。

  來回跑了大半天，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後，朝顏立刻回到客棧，他最掛心的，還是元臧的傷勢。

  他回到屋裡時，看來元臧已經睡醒起床，赤膊坐在床邊，正喝雞湯，下身只穿了一條白色的薄褲。

  朝顏的目光在那條幾乎可以透出肉色的薄褲上滑過，然後立刻奔過去看他後背。

  後背上的傷全都不見了，只剩下那些陳舊的瘢痕。

  「元哥，你可真行，」到了此時此刻，朝顏才真正放心，他在元臧身邊坐下，說，「不過你還是得好好補補才行。」

  朝顏不提起這個補字還好，他一說要給元臧進補，元臧立刻想起豬肝湯，素來波瀾不驚的臉瞬間變了顏色，趕緊岔開話題：「去幹什麼了？」

  朝顏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元臧，元臧放下手中的湯碗，眉頭微皺，沉吟不語。

  朝顏用腿碰碰元臧：「在想什麼？」

  「你覺得焱魔他們會善罷甘休嗎？」

  「咱倆想到一塊去了，」朝顏很高興兩人這麼有默契，身體不自覺地往元臧那邊靠了靠，「我覺得不會，剛才我還在擔心，怕相淵他們回去的路上再出事。」

  「那你想怎麼辦？」

  「你呢，你有什麼想法嗎？」

  朝顏反問，然後不等元臧回答，就拿起他的手，以指代筆，在元臧掌心寫下「引蛇出洞」四個字，然後問：「你意下如何？」

  朝顏寫字的時候，指尖輕輕摩擦元臧的掌心，痒痒的，而且那股癢意好像有生命似的，順著他的指縫往裡鑽，搞的元臧半邊身體似乎都麻癢起來。

  「不謀而合。」元臧說，大手反握，扣住朝顏作怪的手指。

  朝顏的臉瞬間就紅透了，想抽回手，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小題大做，繼續拉著吧，又有點怪怪的，說不出哪裡不對，但是不得不說，元臧的手掌寬大厚實，牽起來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兩人手拉手在床邊坐著，慶梧突然闖進來，嚇的朝顏趕緊縮回手。

  慶梧完全沒注意到兩人有什麼不對，報訊說：「師兄，知縣大人來了，就在樓下呢。」

  「哦哦，知道了，馬上下去。」

  朝顏的心砰砰砰跳的別提多歡快了，拍拍衣服就想往樓下跑，走到門口時想起什麼，回過頭來，卻正好跟元臧深邃的眼眸對上，那霎那間的感覺，就好像朝顏的靈魂一下子被吸進元臧的眼眸中了一樣，他的心跳瞬間漏了好幾拍，腦中一片空白，瞬間把要說的話忘個精光。

  等走到樓下時，朝顏才想起來之前是想讓元臧不要一直坐著，多躺下休息會兒。

  賀文濤見到朝顏，立刻迎上來，滿臉堆笑說：「道長休息了嗎？」

  「沒有，大人特意趕來，可是有什麼事？」

  「無事無事，」賀文濤說著一揮手，身後立刻有人捧著禮盒走過來，「道長的朋友不是受傷了嗎？這裡有些老山參，靈芝，鹿茸，拿給他補補身體吧。」

  「大人有心了。」

  賀大人如果送別的東西，朝顏還真不會收，但是這些藥材嘛，給元臧用正好，朝顏正想給他補補呢，就收下了。

  「多謝大人。」

  「哪裡哪裡，道長客氣了，是我們應該謝你才對，若不是道長相助，石郡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賀文濤這話完全出自真心，特別是今天他去火山上檢視一圈之後，感覺真是怎麼感謝朝顏都不過分。

  為了表達自己的心意，他還特意請教了李達，送藥材的主意，就是李達出的。

  李達很有先見之明地說如果送其它東西的話，朝顏不一定會收，但是要是送藥材的話，朝顏肯定會高興的。

  李達說的果然沒錯，看來那個蛇妖在朝顏道長心中的分量可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