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不叫浪里個浪
2024-09-15 08:50:13
作者: 瓜田等猹
宗門不叫浪里個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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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西沉,天色漸晚,行人腳步匆匆回家,市集上的攤販各自收攏貨物,準備散去。
黑影睜開雙眼,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
一整天外面都沒什麼動靜,仙宗那幫目高於頂的蠢材們估計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會捨棄妖丹,化身水族,藏匿於此吧。
黑影開始召喚妖丹,正常情況下,不論妖丹在何處,都會立即回應,然後跟他建立聯繫,回歸他體內。
只要妖丹回來,他就有了法力,下一步,他打算找個地方休養生息,恢復實力,然後召集妖族,殺光所有仙宗門人,蕩平修真界,以報這三百多年來被囚禁在地底苦牢的痛苦。
想起過往三百年暗無天日,備受折磨的歲月,狠戾怨氣頓時浮上黑影的雙眼,他周圍滑動的泥鰍們似是感覺到那股凜冽的殺意,紛紛避讓,黑影身周頃刻間便空出好大一片地方。
黑影才沒心思理會那些冥頑未開化的傢伙們,他等待著妖丹的回應。
出乎意料的是,許久之後,他才得到一絲極其微弱的回應。
而且,妖丹現在的狀態很不對,黑影之前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那是一種既分離又融合的感覺,就好像妖丹正在某個十分溫暖舒適的地方,漸漸地要被那股沁入骨髓的暖意給融化掉一樣。
黑影的瞳孔倏然豎起,糟糕,妖丹正在跟人融合!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情況,他絕對沒料到他的妖丹會主動跟別人融合,要知道這妖丹是從他體內滋養而生的天地精華,與他根本就是一體,除了他誰也無法駕馭,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在妖界,也不乏為了快速提高修為吞食他人妖丹的情況,但是,那僅限於其他低等妖物,並不包括他,因為他本身就是妖界最為強大的存在,從沒人膽敢覬覦他的妖丹,即便有膽大的,敢吞下他的妖丹,也無法吸收煉化,最終只能落個爆體而亡,魂消魄散的後果。
因此,他之前才敢那麼毫無顧忌地把妖丹放在一邊。
可是,現在,他卻感知到妖丹正在試圖跟他人融合?
黑影察覺到事情似乎正在向著他之前沒料到的方向發展,慢慢脫離他的掌控。
他沉吟片刻,決定不管怎樣,先從這裡出去,一切等找到妖丹,探明情況後再說。
他想施展法術,像進來時那樣從竹簍中穿出去,這才發現此刻的自己,沒有妖丹的協助,根本無法施展任何法術。
黑影無法,只好採用最原始的手段,露出一口尖牙,開始撕咬那些編織的結結實實的竹篾。
眼看就要咬穿的時候,竹簍卻猛地擡起,接著開始搖晃起來。
賣魚人收攤了。
失去法力的黑影根本無法和那晃動的力量抗衡,只能身不由己地跟泥鰍們一起,隨著竹簍的節奏滑來撞去。
等到竹簍終於停下的時候,黑影的頭都晃暈了。
暈暈乎乎中,他聽到賣魚人說:「老闆,還剩下些泥鰍要不要?」
酒樓里走出個滿身肥油的廚子,接過竹簍往裡一張:「都是別人挑剩的,便宜些。」
「剩這麼點我也不值當再帶回去了,都是老主顧,您看著給吧。」
「哎呦,這是什麼?」
一隻肥碩的大手伸過來,捏住黑影的身體,把他從竹簍里掂了出來。
廚子驚呼:「這是什麼玩意兒?」
賣魚人瞧見黑影,也吃驚地瞪大了眼:「這,這看著像蛇,不過,這蛇怎麼了?身上的麟片呢?看著像是遭過什麼大罪似的。」
廚子嫌惡地把黑影甩到地上,說:「這玩意兒成這樣肯定是不能要了,小張,小張,這兒有條蛇,棒槌拿過來敲死吧。」
黑影身上鱗片所剩無幾,渾身傷痕累累,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全是瘢痕,看上去慘不忍睹,偏偏又被廚子直接摔到地上,沒有鱗片的保護,這一下把他摔得,差點沒疼暈過去。
他聽到後廚里有人答應著廚子的話,腳步聲響起,向這邊走來,求生的欲望瞬間戰勝了疼痛,他努力遊動身體,迅速鑽到櫥櫃下面。
等小張掂著棒槌走過來時,他已經從門縫裡鑽出,游到了街上。
聽著後廚里幾個人翻箱倒櫃地到處找自己,黑影忍痛繼續前行,腹部裸露的嫩肉跟粗糙的街石摩擦,不久便劃出道深色的血痕。
半夜時分,黑影終於出了城,他感知一下妖丹的方位,便調轉方向追過去。
朝顏回山這一路走的順暢無比,越走精神越好,步伐越輕快,似乎接連走一整天也不會累似的。
他不覺得累,慶梧可有點受不了了。
「師兄,走慢點,等等我。」
「我這已經是在慢慢走了。」
「怎麼回事,我覺得你好像和來的時候不太一樣了,我記得這段路咱們去的時候可是走了十天,」慶梧數著指頭說,「可是,現在,怎麼才三天就回來了?」
慶梧臉上寫滿不理解。
「我也覺得奇怪,來的時候你比我走得快,現在我可比你快多了,而且走著也不覺得累了,怎麼回事?」
朝顏托腮思忖:「難道我終於開竅了?」
「什麼是開竅?」
「就是我終於能修煉了,而且,根據目前的情況看,說不定我這身體已經自己開始練起來了。」
「真的嗎?那可太好了,以後咱們再去捉妖,你也能耍幾招了,或者,咱們要不真的去捉個妖試試?」
朝顏輕輕拍拍慶梧的頭:「想什麼呢,就算我能修煉了,要想練到能捉妖的程度,怕是還得好幾年,所以,這段時間咱們的生活主要還是得靠你。」
「好嘞,沒問題,咦,師兄,咱們到了啊,哦哦,回家了!」
慶梧一路嗷嗷叫著,越過放在山腳下的石碑,直接往山上衝過去。
朝顏擡頭,石碑上那個碩大的「浪」字一下躍入眼中,刺得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想起半年前他剛穿來時,看到這個龍飛鳳舞,氣勢遒勁的浪字,還以位他們宗門的名字就叫浪呢,當時他還在心裡吐槽了許久,甚至對宗門都產生了深切的懷疑,畢竟哪個正經的門派會管自己叫「浪」?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本門的名字是滄浪,山下石碑上那個滄字因為年久失修不幸模糊掉了,只剩一個浪字在勉力支撐。
就像這搖搖欲墜的宗門一樣。
朝顏踏著雜草叢生的碎石小道,慢慢向山上走去。
到了山頂,穿過屋檐長滿長草的大殿,繞過兩條斑駁的迴廊,朝顏正巧在師父的小院門口碰見了王叔。
王叔見到朝顏,直接就說:「我見慶梧回來了,尋思你肯定在後面,晚飯做好了,你們趁熱吃,我回去了。」
朝顏挽留:「王叔,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師父,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
他拍拍掛在腰間的布袋:「我們還帶了荷葉雞,還有燒酒。」
王叔連連擺手,推辭道:「半月沒回家,我那婆娘已經催了好幾次,要是讓她知道你們回來了我還不回去,回頭指定得跪搓衣板,你們爺仨吃吧,我走了。」
朝顏見留不住人,就把這段時間的工錢給他結了,掂著荷葉雞和酒進了師父住的梧桐小院。
說是梧桐小院,是因為院中長了棵巨大的梧桐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蓋,巨大的樹冠像傘一樣遮住小院的大半。
朝顏一進門,就看見師父抱著劍坐在梧桐樹下的石桌旁,慶梧趴在他膝頭,正嘰嘰咯咯地跟他說下山的見聞。
師父搖頭晃腦地聽著,一轉臉看見朝顏,噌一下站起,害得慶梧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地上,他卻渾然不覺,幾步跑到朝顏跟前:「撞羽朝顏,你回來啦,你去哪兒了?我都好幾天沒見到你了,幾天呢,我算算啊……」
師父伸出十根手指,點來點去地互相比劃,一臉認真,卻越數眉頭皺的越緊,怎麼也數不清楚。
朝顏把荷葉雞朝師父手中一塞:「別數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吃雞!」
師父一下子高興起來,瞬間就把剛才數數的煩惱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還有這個。」
朝顏晃晃手裡的酒罈子,師父眉花眼笑;「酒!撞羽朝顏,好!」
「你要是真覺得我好的話,就別叫我撞羽朝顏了,行嗎?」朝顏說,「這名字怎麼聽怎麼彆扭。」
「撞羽朝顏,」慶梧粗著嗓子,學著師父的模樣搖頭晃腦,「給你取這個名字,是因為當年為師在山下撿到你時,你就睡在矮牽牛叢里,那小臉紅撲撲的,跟旁邊的矮牽牛一個模樣,矮牽牛又名撞羽朝顏,因此……」
慶梧的話還沒學完,師父果然又開始了:「撞羽朝顏,給你取這個名字,是因為當年為師在山下……」
「好了好了,別念了,耳朵都要念出繭子了,來,師父,嘗嘗這燒酒。」
看見酒,師父登時就忘了剛才要說的話,抱起酒盅吱扭嘬了一口,一臉滿足地贊道:「好!好!」
「酒不能多喝,師父,來,吃個雞腿吧,還熱著。」
「我也要我也要。」慶梧看著雞腿直咽口水。
「我就奇了怪了,你吃雞的時候不會覺得彆扭嗎,大家都是同類,吃起來不會覺得像是自相殘殺嗎?」
朝顏說著,手下不停,把另一隻雞腿撕下來遞給慶梧。
慶梧美滋滋地咬著雞腿,含混地說:「都說了我不是雞!」
「行,不是雞,哎,你也別光吃雞,嘗嘗王叔烙的餅,挺香的。」
三個人圍坐在石桌旁,吃了頓熱熱鬧鬧的晚餐。
酒足飯飽,師父和慶梧各自回房休息,朝顏收拾完後,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多喝了燒酒的緣故,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最後,他索性坐起,從後窗爬出去,沿著山牆,一路爬到滄浪派大殿的最頂端。
他邊爬心裡邊感嘆,這一趟下山,自己果然變強了不少,不但腿腳更利索,精力更充沛,甚至身手也變好了,要知道過去這裡他可是絕對爬不上來的。
難道這具身體真的在不知不覺中開了竅?
朝顏捏捏胳膊蹬蹬腿,從感覺上來說,好像跟之前也沒什麼兩樣。
他研究了一會兒自己,沒找到什麼特別之處,一陣夜風吹來,涼颼颼地,朝顏擡頭,看到大殿後面縱橫交錯的無數院落,在黑夜中默不作聲地伏著。
曾幾何時,這些隱在黑暗中的院落里也是人來人往,夜晚溫暖的燈光也曾點亮過整個滄浪山。
而現在,昔日的榮光已成歷史,如今它們都已經荒廢多年,而且,照目前的趨勢來看,它們都還將繼續沉寂下去。
漆黑幽寂的滄浪山在暗夜中緘默,跟不遠處萬家燈火連天的北滄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