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七色堇

  見蘇雲月開口說了話，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多少帶著笑意，春華這才鬆了口氣，「哇」地一聲哭出來抱住蘇雲月：「小姐，你真是嚇死我了，嗚嗚嗚……奴婢以後再也不讓你靠近水了，都在奴婢不好，您以後不要靠近水了。」

  蘇雲月看她滿臉的淚，幾乎跟著她一道哭出來，心下暗怪自己怎麼一想起往事就控制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後都不去水邊了，你要放寬心，你家小姐我已經長了記性了，你千萬別再哭了，畢竟這不是咱們府上。」

  她這麼一說，春華便明白了，雖然還是有些忍不住，可到底不在哭了。她心中責怪自己的同時，又暗怪自己上次失職，讓自家小姐落了水。現在，她家小姐定是受了驚嚇，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才這般的。

  春華暗暗尋思，回府後一定要將此事同夫人好好說說，叫夫人找個大夫好好幫小姐瞧瞧。

  小丫鬟歡喜地跑過來時告訴掌柜的要見蘇雲月時，便瞧見蘇雲月的臉色也有些發白，而春華紅著眼眶，一副剛哭過的樣子，不禁有些茫然，誰能告訴她，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們臉色怎麼這麼差？方才可是有人欺負你們了？」

  見小丫鬟這麼問，蘇雲月先是一愣，隨即淡笑道：「沒有，自是方才想起了一些事，太過感懷罷了。你說你家掌柜要見我，是現在嗎？」

  「嗯。」小丫鬟點點頭，繼續道：「沒人欺負你就好，我家掌柜就在後院，你跟我來就是了。」

  「那便多謝了。」

  蘇雲月調整情緒跟在小丫鬟身後往裡走，那小丫鬟是個話多良善的，一邊走一邊安撫蘇雲月，告訴她自家掌柜是個善良又好說話的，叫她莫要怕。

  蘇雲月笑著言謝，心下對這位掌柜卻是好奇不已。

  待跟著小丫鬟拐過兩道彎，走過四個拱門，又繞過假山和花園，一姓人總算在一處閣樓前停了下來。

  蘇雲月心下疑惑，只覺得這院子別有璇璣，怎麼看都有種迷宮的感覺？難道是她的錯覺麼？

  小丫鬟轉身同蘇雲月道：「我家掌柜說了，只見你自己，你家丫鬟，便同我一道在外面等著罷。」

  春華對此明顯不認同，在她意識里，她怎麼能離開小姐呢？

  可不等她開口，蘇雲月便已經點了頭，轉身同她道：「你放心在這裡等我，我稍後便回來了。」

  春華雖不情願，可到底不會違背蘇雲月，便耷拉著腦袋點了頭。

  說起來，翠玉閣的掌柜鮮少露面。是以，蘇雲月前世並未見過他，當然，這也跟蘇雲月自身有關，畢竟她對首飾這種東西並不執著，在嫁給拓跋燁之前，偶爾才來一趟翠玉閣，偏巧都是掌柜不在店內的時候。

  蘇雲月抬眸，看著雕花門框，沉了口氣，抬腳上了台階。

  門口處放著一扇漫雪梅花綻放的屏風，蘇雲月繞過屏風往裡走，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個青花纏枝香爐，煙霧淼淼升起又散開，暈染了一屋子的淡雅梅花香氣。

  香爐的後面的錦榻上，一個便穿著錦繡雙蝴蝶鈿花衫，束著瑤台鬢，頭頂斜插著一支琪玥珠釵簪，細眉狐狸眼，紅唇鵝蛋臉的美人斜靠在枕上，正漫不經心地繡著一方帕子。

  又美又魅，似妖似狐，卻硬是有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尊貴。

  整個人好似從話本里走出來的狐妖，蘇雲月一時有些愣住，直到掌柜開口叫她坐下，她方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垂眸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一直以為經商的大多是男人，沒想到如此受歡迎的翠玉閣里，竟然是一位女掌柜！

  「聽說姑娘喜歡我種在院子裡的花？」

  「是的。」蘇雲月應聲，又道：「我見那花在日光下會變色，覺得新奇。」

  榻上的女人輕笑了一聲，聲音悅耳，好似琴音。

  「上古傳說，有花名為七色堇，是只具有七個花瓣的話多，且每個花瓣都呈現不同的顏色，分別為紅、橙、黃、綠、青、藍、紫，據說，它的花瓣可解世間百毒，果實甚至於能起死回生。可世人數萬年來，並沒有發現這種花，也無人見過這種花，還有人說過，花朵若要結果，是需要蜜蜂去授粉，可七色堇的花色雜亂，並不為蜜蜂所喜，蜜蜂不會幫其授粉，那自然也不會有果實，沒有果實，自然也不會繁衍下去。所以，關於七色堇，人們只當它是個傳說罷了。」

  錦榻上的掌柜語調悠然而隨意的自說自話，根本不抬眸看蘇雲月一眼，甚至於不在乎她到底是否真的在聽。

  「而前些年，西南的一個部落發現了一種會在日光下變色的花，因它的變色從某些角度看是七色花瓣，便給它取名字叫做幻堇，顧名思義，虛幻之花罷了。」

  蘇雲月總覺得她話里含著別的意思，偏偏她一時想不通。

  卻也不好貿然開口打斷她，只安靜地在椅子上坐著。

  錦榻上的美人兒則一針一線地繡著手帕，好似對空氣般的說道：「我是翠玉閣的掌柜，姓烏，單名一個梅字，因在家中排行老三，旁人都喊我梅三娘，久而久之，大家都以為我姓梅。」

  聽了梅三娘的這一番自我介紹，蘇雲月眉頭微微蹙起。

  自打翠玉閣開張到現在，她從未聽人說起過掌柜是誰，更不知道掌柜姓氏。只是她沒想到梅三娘第一次見她，便會自報家門，一時有些想不通。

  畢竟梅三娘怎麼看都是個精明如狐狸一般的女人，想來是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她的這種坦誠是衝著什麼呢？

  「小女蘇氏雲月。」

  腦海中略略思索一番後，蘇雲月很快便起身自我介紹。

  都到了這個份上，她還不至於傻到什麼都不明白。

  對方能見她，能說出這麼一發話來，便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她若在扭扭捏捏，倒顯得做作了。

  「原來是蘇大小姐。」梅三娘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總算是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抬眸瞧了蘇雲月一眼。

  見她神色坦然，眸中並無半分訝異，蘇雲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大概她剛一表露出要見她的意思，人家梅三娘便已經知道了。

  與聰明人對話，與其兜圈子，不如開誠布公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