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2024-09-15 06:31:47
作者: 祈青山
第七十七章
紀霜神色有些怔然,不太敢相信他說的話,也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原來。
也可以有這麼溫柔的回答。
她忽然就覺得眼睛酸澀,猝不及防地落下淚來,在被陳嶼白看見的那一瞬間大腦空白了一秒,忽地傾身過去緊緊抱住他,又想起什麼沒說,再次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想騙你。」
「我只是覺得,這樣不太好……所以才不想讓你知道的。因為……太喜歡你……所以很多話都說不出口……也不敢去說……」
對不起。
因為太喜歡你。
所以更害怕坦誠相待。
害怕那些不夠明澈的過往過於光天化日地暴露出來。
陳嶼白感受到自己的衣服上沾了一片濡濕的淚水,聽著她有些磕磕絆絆的話,心裡波瀾不停,百般滋味不知道該說什麼,突然啞口無言。
好像輕而易舉地勾得他的情緒變得混亂,又好像把他心裡某些深沉的情緒呈現了出來。
陳嶼白垂下眼,看到她靠在他肩膀上,微微偏過去帶著淚的側臉,恍了下神,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
那時他搭乘飛機時遇上緊急情況,原本是想安靜坐著等待機上工作人員安排,可是不經意偏過頭時,看到右前方坐著的一個小姑娘正低著頭微微顫抖,如果不是有安全帶束縛著的話,估計整個人就蜷縮起來了。
小姑娘看起來不過初高中,年紀很小但似乎是獨自乘坐這趟飛機,露出的一小半側臉十分蒼白,幾根頭髮沾了淚,凌亂地散落在額前,儘管周圍有人大聲呼喊或哭泣,她還是不受影響地,想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以一種,脆弱又執著的姿態。
他想,當時大概是出於一種飛行員的職業感,還有一點若有似無覺得她很可憐的想法,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解開安全帶走了過去,在她面前蹲下來。
後來,後來小姑娘在他懷裡暈了過去,明明是第一面見的人,對他確實一副全然信任的姿態。
當時也只當順手幫的一個忙,不知道後來會和她多出這麼多牽扯。
更不知道她原來,無聲地喜歡了他這麼多年。
所以他。
真的錯過了她很多年。
也曾經在以前的很多個時刻無意間傷過她的心。
從前他就知道自己於她而言好像是不一樣的,出國後她主動斷了聯繫當時他並未往心裡去,畢竟小姑娘忘性大不記得他了也正常,回國後說的那些話也只是逗她玩兒,她的所有情緒和表現都被他當成了小姑娘家的不好意思和鬧彆扭,直到上一刻才終於明白從前的種種。
現在看來。
有她發過來的那封郵件,才有他偶然看到而變化的心境,才有了這些以後。
兜兜轉轉,還是在於她。
陳嶼白閉了閉眼,握住紀霜的肩膀把她扶起來,在她躲開臉的時候,又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
哭過之後的臉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紀霜仍舊滿眼是淚,猝不及防地對上陳嶼白直直地看向她的視線,怔了一瞬,一滴淚從眼角處滑落,下一秒被他的手指抹去。
「不哭了。」
聲音是含著淺淡嘆息的溫柔。
紀霜眨了下眼,又怔怔地看著他,看到他唇角彎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笑著說:「沒看出來你還挺不自信。」
紀霜愣住。
尋思著他這是認真問的?
還是為了化解她有些悶的心情而故意開玩笑的?
「夢裡見到什麼了?跟我說說。」陳嶼白勾著唇,慢騰騰地開口問她:「我看看值不值得你喝那麼多酒。」
「……」紀霜頓了下,說:「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嗎?」
「那個版本太簡略。」陳嶼白說。
而且他當時以為紀霜只是把夢這麼和他一說。
並沒有這麼難過。
紀霜:「……」
她躑躅了一會,還是說:「就是那樣,本來也沒有多長。而且我其實已經記不太清了。」
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當時怎麼難過成那樣。
可能是各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吧。
既不能不喜歡。
也不能去打擾他。
更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還有,她會想,他跟他的「女朋友」過得好嗎?
雖然這其實是一個誤會。
但她當時卻是真的那樣認為。
「哦。」陳嶼白漫不經心地應了句,手鬆松垮垮地攬著她的腰,語氣懶散:「那你誤會我了怎麼辦?」
紀霜懵了一瞬:「啊?」
「你做的這個夢,」陳嶼白慢條斯理地接著說:「有損我的形象。」
紀霜:「……」
這是正常的走向嗎?
按電視劇里演的。
現在她剛講完一件大事這麼難過,他不應該是說點什麼或是做點什麼來安慰安慰她嗎?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哭了,見陳嶼白好像「打破砂鍋也要問到底」的樣子,乾脆破罐破摔道:「那我太喜歡你了,當時才會做這個夢的。」
陳嶼白聞言怔了一下,隨即微微湊近了她一些,直視著她的眼睛。
紀霜心跳依然很快,覺得他的眼睛真的好好看,映著身後帶了些暖色的光,狹長而清冽,看過來的時候,人就在他眼裡了。
陳嶼白看著她,很輕地揉了下她的頭,覺得自己喉嚨有些乾澀,過了幾秒,才開口道:「我也很喜歡你。雖然沒有很久,但以後會很久。」
說到這時,他忽地頓了頓,低頭笑了笑:「久到你不再喜歡我了。」
紀霜原本聽著他的話心裡重重地跳起來,一下又一下,沒過兩秒,又聽到這麼一句話,她下意識就否認:「我不會不喜歡你。」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認真地說:「你不能這麼說。」
我不喜歡聽。
陳嶼白垂下眼,像是思考了片刻,然後擡起頭來,看著她,笑著說:「那就,不給它設限了。」
紀霜點點頭,又說:「你不能因為,我說的話就覺得怎麼樣,這種事情都是一個自願,我自己願意的……」
小姑娘自己不開心還要擔心他會不開心。
真是……
陳嶼白緩慢地眨了下眼,直直地看著她,眼底深得像墨色。
等到紀霜意識到的時候,他的身影已經籠罩過來,陳嶼白握著她的後頸輕輕摩挲了下,隨即就對著她的唇吻了上去。
她覺得他幾乎就是在唇上碰了下,然後便不太有耐心地長驅直入,舌尖裹著她的,有殘留的冰涼啤酒的苦澀,也有剛剛蘋果和橙的酸甜,混合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誰輕輕帶了一下,一瞬間呼吸亂成一片。
他的動作綿長,力道卻粗野,像是在確認什麼,也在感受什麼。
紀霜半睜著眼,看到陳嶼白微微斂起的眉心,神思微晃。
一開始認識陳嶼白的時候,覺得他冷淡,所以他的吻或許也是淡淡的。
後來覺得他其實是溫柔的,所以吻也應該是溫柔而綿長的。
直到他們的第一次吻。
好像,和他的人,不太一樣。
只有一點相同。
就是那種漫不經心又遊刃有餘的感覺。
而現在。
像是忍了很久一樣。
夜晚太安靜了,客廳里只有他們接吻時發出的輕微水聲,紀霜越聽越臉紅,整個人完全被他掌控,包括身上這條裙子。
陳嶼白的吻不知什麼時候往下游移,落到了鎖骨上,她微微仰起頭,緊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感受到他的身上越發滾燙,她貼近時更覺得熱。
過了會,陳嶼白忽然停下來,目光落在她身上,紀霜聽到他聲音有些啞地問她:「這個能解開嗎?」
她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發現是她胸前繫著的那條帶子,此刻其實已經被弄得有些松垮了,露出裡面隱約的一點。
紀霜不知道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還要這麼禮貌地徵求她的意見。
總歸她也是不會拒絕的。
她紅著臉,靠在他的肩膀上,很輕地點了下頭。
這種全然默許又信賴的姿態。
好像從一開始就是。
陳嶼白的喉嚨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帶子已經被解開,他低下頭,咬了下她裸露在外的肩膀。
紀霜沒忍住顫了一下,她偏過頭,忽然看到那個被開著的落地窗,瞬間摟緊了面前人的脖子,靠近他耳邊說:「我想回房間。」
「不好吧。」陳嶼白的唇往下流連,沉沉地笑了下,聲音性感又好聽:「這樣顯得我多禽獸。」
「……」
紀霜說不出話,只覺得他這個人不要臉,手上不干人事,嘴上倒是冠冕堂皇。
她緩了幾秒,又說:「我禽獸行了吧?」
陳嶼白聞言停住動作,居然點了下頭,慢條斯理地把她已經幾乎全都要落下的裙子往回拉了拉,圈住她的腰抱著她走進了房間,沒開燈。
他把她放到床上,看了她幾秒,隨即俯身親了她一下:「你喝醉了,別洗澡了。」
「啊。」紀霜大腦一團漿糊,下意識點頭:「哦。」
然後她看見陳嶼白轉過身像是要離開,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她拉住了他的手,脫口而出:「你怎麼走了?」
也許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陳嶼白轉過來,彎下腰極近地看著她,像是在觀察著她到底有沒有醉,或是推測著她的想法,總之目光很深,卻又很細緻。
紀霜睫毛顫了顫,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本來是想開口說點什麼的,卻聽到他緩緩出了聲:
「我剛剛開玩笑的。」
紀霜被他這話弄得愣了兩秒,然後說:「我沒開玩笑。」
陳嶼白想起身的動作停住,忽然擡手拉開了床頭柜上的小夜燈,襯著光亮,似乎想看清楚她此刻的情緒。
「你認真的?」
紀霜被他看得臉頰發燙,忍不住說:「這還能有假嗎?」
陳嶼白盯著她,忽地慢騰騰地笑了下,一隻手撐在她臉側,另一隻手重新纏上了她胸前那條剛剛被隨手系上的帶子,微涼的指尖碰到,此刻要解不解的,紀霜不自覺地攥緊了他的衣服,忍著顫意,下一刻聽到他說:
「那你喝醉了,醒來不負責怎麼辦?」
紀霜愣住。
短短一句話。
她竟然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反駁。
只好挑了一句好回答的,說:「我沒喝醉!」
陳嶼白笑起來,氣息聲打到她的臉上,一寸一寸,再往下,到她的皮膚上。他的手指輕輕一勾,胸前的帶子就鬆了,整條裙子便落了下去。
紀霜全身發軟,無力地抓著他的衣服,在這種時候,她居然又聽到他慣常散漫的聲音響起:「可是還沒有正式見過家長。」
紀霜對他無語了,覺得他就是故意的,忍不住說:「你什麼時候是這種,傳統的人了?」
「我一直都是。」陳嶼白勾著唇,手指若有似無地從她身前划過,帶起一陣癢意。
紀霜覺得自己全身都燒了起來,受不了他這種要來不來的樣子,她偏過頭一瞬又轉回來,擡手摟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壓,動作有些生澀,卻是橫衝直撞地吻上他的唇。
沒控制好力道,幾乎是撞上去的。
一瞬間居然感覺嘴唇發麻,她整個人又清醒了幾分。
不過轉瞬之間。
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帶著炙熱的溫度,呼吸交纏,她身上縈繞著的那股淺淡酒味早已消失不見。昏暗的光線折射,她不自覺看向窗邊,發現窗簾是半拉著的,她早上只來得及打開一半。
還好。
裙子已經褪到了地上,她微微發著抖,把陳嶼白摟得更緊。
陳嶼白側頭吻著她,又落到了她眉心,聲音帶著淺淡笑意:「別怕。」
房間裡的溫度節節攀升,紀霜聞言睜開眼睛,直直撞進了陳嶼白的眸子裡,裡面仿佛含著無邊暗色,卻又在眼尾落了點笑意。
此刻他仍然像個勾魂奪魄的妖精。只是平常多些冷淡,而此刻,他眼裡含著情意,像是要拉人與他一起共沉淪。
四目相對,紀霜怔了一瞬,不自覺地、再次微微仰起下巴親了他一下。
比起剛才,幾乎算得上是輕柔。
陳嶼白輕輕笑了下:「怎麼不用點兒力?」
「……」
紀霜沉思,她到底是喜歡上了怎樣一個不要臉的人。
今晚還格外的厚顏無恥。
她話都不知道怎麼接。
恍惚間,紀霜發現他忽然側身在旁邊的抽屜里拿出了一盒東西,她下意識看過去,然後微微睜大了眼睛,沒忍住問:「你什麼時候買的?」
「好像是你決定住進來的那一天。」陳嶼白攬著她的腰,一路從耳朵親到了後頸處,伴隨著撕開的細碎聲音,慢條斯理地回答她。
「……」
紀霜忿忿地想,那他剛剛到底在矜持什麼??
失神的前一瞬,她忽然想到什麼,憑著最後一絲清明,又問了句:「那怎麼是放我這兒?」
她都沒發現。
甚至還沒推開這個抽屜。
「這不是預料到了嗎。」陳嶼白漫不經心地應了句。
紀霜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下一秒難耐的痛感襲來,她猝然閉上眼睛,徹底失了神。
陳嶼白借著旁邊小燈的光亮,一寸一寸地看著她,血色不僅到了鎖骨處,還再往下,落去了他們的交疊處。他擡手觸碰著她,盯著她緊閉而顫抖的睫毛,心裡的占有欲在不斷瘋狂滋生,力度漸漸加重。
卻在聽到她緊咬著唇仍溢出的一點聲音時,放輕了些。
黑夜無邊無際,外面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聲響起,也無法掩蓋眼前的聲音。
紀霜的眼尾發紅,湮出一點濕意,唇被她自己咬得泛起了血色,陳嶼白盯著看了兩秒,擡起手輕揉她的嘴唇,低啞道:「別咬。」
然後小姑娘也不知道聽沒聽清,就真的不咬了,乖巧得讓人更想欺負。
他俯身吻上她的唇,過了片刻,才輾轉至她的耳邊,吻了一會兒,忽然出聲喊了她一聲:
「紀霜。」
紀霜陷在這種不知名浪潮里,既覺得難耐又想和他一起沉淪,迷迷糊糊中聽到他在叫她,下意識睜開了眼,應了句:「嗯?」
「我愛你。」
陳嶼白再次低頭吻了下,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那一刻外面突然出現的閃電就恍若天光乍亮,晨光升起,映了滿室明亮,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她期盼的就像這句話一樣,希望往後歲月,儘管漫長,卻帶著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