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2024-09-15 06:31:46
作者: 祈青山
第七十六章
雖然只有這三個字,但紀霜直覺不太對。
她坐直了身體,有些忐忑地回了句:【我和梁月在外面坐著呢】
【剛剛沒聽到電話聲】
過了幾秒。
【什麼時候回來?】
【去接你】
紀霜愣住。
這是什麼意思?
她打字:【你回來了?】
【嗯】
【不是說要後天嗎?】
【我和周遙先回來了】
紀霜現在心情很複雜,有些欣喜他提前回來了,但更多的是擔憂。
但畢竟她現在滿身酒氣。
好像趁著人不在偷偷幹壞事兒似的。
怎麼辦?
承認還是說謊?
可是她既不想承認也不想說謊……
猶豫之下,她又打下幾個字,【我跟你說個事,你別不開心】
【什麼事?】
【我和梁月正喝酒呢】
對面停頓兩秒。
【就這點事兒?】
紀霜愣了下,覺得自己仿佛像是把這行字看錯了,於是又看了幾秒,才回復:【之前你不是讓我別喝嗎?】
【只是讓你少喝點】
【看起來你好像也不會聽】
紀霜:「……」
【地址】
【我去接你】
紀霜把地址發過去之後,又補了句:【你讓周遙來接梁月吧】
【行。】
【她喝了很多?】
紀霜頓了頓,想讓他做好心理準備,於是發了句:【不止她。】
對面沒聲音了。
過了幾分鐘,才回過來一句:【乖乖坐著】
紀霜就收起了手機,一擡眼,發現原本坐在對面的梁月人不見了。
?
不是吧?
紀霜又一低頭,發現她的手機還在,頓時更加擔憂,不會是剛剛喝太多跑去洗手間吐了吧?
早知道就攔著點她了。
居然還跟她一起喝。
她去洗手間找了一圈,沒發現人,回來路上碰到剛剛的主持人,紀霜上前拉住他,問道:「你有看到剛剛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女生嗎?」
「她在舞台上跳舞。」主持人也明顯對她印象很深刻,想了想,如此回道。
紀霜:「……」
她狠狠鬆了一口氣,和對方道謝了之後,終於在人擠人的舞台中間找到了梁月。
燈光絢爛,她面色潮紅,正和人面對面跳著舞。
是誰說自己酒量好的?
紀霜呆在原地看了幾秒,終於在她要和別人貼身的時候忍無可忍地把她拉了出來,扯著她一路坐回了位置上。
梁月氣呼呼地在位置上坐下:「你幹嘛不讓我跳舞?我剛剛跳得可開心了呢……」
「……」
安靜了幾秒,紀霜忽然說:「我剛剛和你一起喝了酒。」
「啊?」梁月沒反應過來她怎麼突然說這個。
「所以你不能不開心。」
梁月聽著她這個命令似的又有點可愛的話愣了兩秒,然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聽到她再次開口:
「而且——」
「而且什麼?」梁月挑了下眉,問道。
「周遙等會會來接你。」
話音落地。
梁月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說:「他出差提前回來了?」
「嗯。」紀霜看著她表情,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抱歉,下次會先問問你。」
「沒事。」梁月沖她笑:「反正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紀霜抿了下唇。
實在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難道是表白了?
但看著也不是很像啊。
但她也不太想說的樣子。
算了。
還是不問了。
梁月自從聽到她這麼說了之後就徹底安分下來,既沒去跳舞,也沒再喝酒,而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紀霜安靜地坐在她旁邊,向服務生要了兩杯溫水,遞給她,然後自己也喝了幾口。
剛剛在台上的那兩位男生突然找到她們,坐了下來,梁月還和他們搖起骰子、聊起了天,她給的那杯溫水被擱在一旁。
紀霜偶爾才偏過頭應和他們的話,或是偶爾幫梁月叫個點數,但大多數時候她都在盯著手機,在想陳嶼白他們什麼時候來。大約又過了十來分鐘,其中一個男生忽然坐了過來:
「看起來你很會搖骰子?」
紀霜不動聲色地離他遠了一點兒,謙虛道:「還行。」
「也很會喝酒。」
紀霜微微笑了下。
「要不我們單獨來玩一局?」男生說著便想往她的杯子裡倒酒,紀霜還沒來得及拒絕,一道冷淡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她不能喝了。」
紀霜瞬間擡起頭,看到陳嶼白已經站到了她身後,穿著件黑色的襯衫,居高臨下地看過來。光影交錯之間,他的眉眼看起來有些冷淡。
她雖然沒醉,但酒精仍然會發揮它的作用,比如說她現在反應就有點慢了半拍,看了陳嶼白幾秒後,才彎起唇角笑著說:「你來啦。」
陳嶼白徑直忽視了旁邊男生的探究目光,擡起手不輕不重地揉了下她的頭,淡聲道:「走了。」
「哦。」紀霜應了句,往旁邊一掃,這才看到周遙已經過去梁月那裡了,但光線有些暗,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陳嶼白注意到她的視線,低聲說了句:「他會帶她走。」
然後便十分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身後的男生懵了幾秒,擡眼看向自然而然十指相扣極近親密的兩個人,又低下頭,嘀咕了一句:「真可惜,還以為沒男朋友呢。」
再一擡眼時,注意到剛剛那個男人投過來的凌冽目光,只是輕輕一瞥,卻像是一種警告。
……
紀霜正和陳嶼白即將踏出門時,突然被另一個人攔住,她思考了幾秒自己有沒有付錢的事情,確定已經付錢了之後,才疑惑詢問道:「有什麼事嗎?」
「我是這裡的老闆。比賽時間已到。您和另一位小姐是最後的贏家,獎品還沒有給您呢。」
紀霜頓了下,感受到陳嶼白投過來的淺淡目光,有些心虛,為了趕緊離開這裡,就說:「我們那個位置你知道吧?跟我一起的那個女生還在那兒,你都去給她。」
「這是一人一份的。」
「……都給她。」紀霜說:「我送她的。」
「好的。」
紀霜點點頭,覺得自己終於能走了,沒想到這位老闆看著看著她忽然又來了一句:「我怎麼之前也好像見過你似的。」
「……沒有吧。」紀霜扯著陳嶼白的手想趕緊走。
但趕不上老闆的嘴快:「哦我想起來了!你是三年前參加的也得了第一名的那個女生吧?」
「……不是。」紀霜勉強否認。
「而且我當時看你笑得那麼開心,後來居然看到你在角落裡默默流淚,我的天,」老闆像是福至心靈想到什麼似的,指著陳嶼白問她:「該不會是因為他吧?」
紀霜:「……」
這老闆怎麼這麼自來熟。
什麼話都往外說。
陳嶼白眉眼微斂,像是對這件事產生了一點興趣,無視了紀霜想要離開的心情,而是慢條斯理地問了句:「那是為什麼哭?」
聽到這個問題,紀霜鬆了口氣,這個老闆應該不知道那個原因,那她等會胡謅一下就好了,可是下一秒——
「我想想啊,當時這小姑娘好像顛三倒四說的是什麼夢到喜歡的人結婚了……」
紀霜心裡重重一跳,睜大眼睛看過去,她那天晚上後面喝多了才跟一個過來找她搭訕的人說了句這個,難不成就是他??
老闆注意到她的眼神,老神在在地笑了下:「沒想到那個人是我吧?」
紀霜:「……」
她不想說話了,也不敢看陳嶼白的表情,拉著他一路往外走,酒吧的門在身後重重被關上,隔絕了一切喧囂,兩人之間驟然恢復安靜。
但奇怪的是,陳嶼白並沒有說什麼,而是仍舊安靜地牽著她,往前面停著的車的方向走。
紀霜心裡七上八下,既放不下心來也沒辦法主動說出口,心裡不住地想,覺得好像是讓他發現了什麼不可言說的秘密。
之前不該和他說那個夢的。
也不該讓他來這個酒吧的。
怎麼辦。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奇怪。
她也不知道怎麼到了今天這個場景。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要不全盤托出吧。
可不可以。
……
回家的一路上紀霜都在想這件事情,想著到家的時候就必須決定下來,結果發現倏地一下就到了,她還是沒有想好。
人在混亂的時候總是更容易被酒精侵襲的,原本她明明是清醒的,結果經過了這麼短短一路,她的大腦混亂一片,他越沉默她越心慌。
於是。
在進家門換了鞋後,忽然踉蹌了一下,下一秒被人攔腰摟住,她回過頭,看向陳嶼白,見他挑了下眉,低聲問道:
「喝醉了?」
「沒醉。」紀霜下意識搖頭。
陳嶼白看著她現在有些懵然的表情,忽地笑了下,擡手輕輕碰了下她的臉側:「臉有點燙。」
「到底是喝了多少?」
紀霜點點頭,誠實回答:「不是第一名麼,喝得確實多了點。」
陳嶼白揚了揚眉,點頭。
還挺驕傲。
紀霜還想再說點什麼時,就看見陳嶼白朝里擡了擡下巴,說:「去沙發上坐會兒,給你煮個醒酒湯。」
「哦。」紀霜應了句,按照他的指示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支著下巴,發起了呆。
陳嶼白看著她乖巧走過去的身影,莫名低頭笑了下,隨即轉身打開廚房的燈,走了進去。
把蘋果和橙子切塊後放進去,加了水,再擰開開關,細微的沸騰聲音響起,他雙手撐在大理石桌面上,擡眼看向了面前的窗外。
臨近凌晨的夜晚,天空黑沉沉得濃稠成一片,既無星光點點,也無朗朗明月。
他忽然又想到剛剛酒吧老闆說的話,還有一路回來時紀霜溢於言表的緊張……還有那次露營時她和他說過的夢。
三年前。
就喜歡了麼。
水被煮開的沸騰聲音響起,陳嶼白緩緩回過神,伸手關了開關,從消毒櫃裡拿出一個碗盛出來,心裡想。
她不想說的話。
還是不要問她了。
……
紀霜其實也沒有真的在發呆,她還是在思考,也在想自己到底在害怕告訴他什麼,還沒等他想清楚,就感覺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了過來,她頓了下,擡起頭。
看到陳嶼白手裡端著的醒酒湯。
紀霜接過來很快喝完,然後又遞迴給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有些溫暖,她頓了下,想縮回來,下一秒被他另一隻手握住。
「手怎麼這麼冷?開空調了?」
「沒有。」紀霜搖頭,心想自己這只是緊張成這樣的,於是說:「我這手就是正常的。」
陳嶼白點了點頭,放開她的手,拿著碗進廚房洗乾淨了放進去,又一出來,發現紀霜仍舊坐在那兒,也沒起身回房間洗澡或是睡覺,像是忘記了這兩件事兒似的。
他極輕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仍在發冷的手:「不進去了?」
紀霜偏頭看他,慢吞吞地開口:「我想和你說話。」
「說什麼?」
「我在思考。」
「醉了就去睡。」陳嶼白捏了捏她的手:「以後再說也可以。」
「不可以。」紀霜想了想,堅定地搖了搖頭。
今晚還能趁著殘留的酒精慫恿。
放到以後。
她怕是更說不出口了。
她斟酌道:「我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陳嶼白說。
「如果有個人,喜歡你很久,」紀霜聲音很小,說得不太順暢:「你會不會覺得介意?」
包括那個人的年齡。
莫名其妙的情緒。
還有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會不會覺得,介意。
和反感。
落地無聲。
紀霜不敢看過去。
更沒想到自己能膽小成這樣。
她明明應該憑藉著自己現在所獲得的愛意,直截了當又明亮地說出來。
只是因為當時自己年紀小,所以有這種想法就是不對的。
所以害怕讓別人知道。
更害怕讓他知道。
回來後家裡的落地窗忘了關,外面微涼的風漸漸地吹了些進來,捲起了輕飄飄的紗簾,又緩緩落下,在屋裡落下影影綽綽的光影。
一片靜默中,她越發緊張時,聽到陳嶼白開了口。
「我都不會介意。」他的聲音在此刻聽起來忽然有些溫柔,像是具有一種奇異力量的安撫緩緩地在人心上流淌而過:
「但如果是你,我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