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兩輛車並列地排在路邊，剛剛揚起的灰塵已經漸漸平息，一片寂靜中，紀霜還沒來得及感受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一擡眼，就對上了面前這輛車駕駛座上周遙含著促狹笑意的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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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霜拍了拍陳嶼白，剛想開口叫他鬆開，結果下一秒聽到身後傳來一句:

  「姑娘，這就是你那個天仙下凡的男朋友啊？」

  紀霜:「……」

  救命……

  這又不是她說的。

  阿嬸嗓門很大，紀霜懷疑車裡的人都聽見了。陳嶼白垂下頭，悶悶地笑了幾聲，然後放開了她，壓低聲音和她說話:

  「多謝誇獎。」

  紀霜:「……」

  她僵硬地轉過身，一句話沒說，跑過去阿嬸旁邊，小聲叮囑她:「阿嬸，這不都是我們的秘密嗎？您不能再說了！」

  阿嬸像剛知道似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紀霜:「……」

  她該相信嗎？

  一旁的梁月快笑死了。

  當然她的笑容很快止在周遙下車的那一刻。

  大概是覺得在對方面前形象別那麼外放吧。

  總之紀霜看到她這堪稱變臉的速度也挺想笑。

  而阿嬸不愧是箇中高手，她一下就注意到了梁月的情緒，這會學到了，十分小聲地湊過去問:「這就是你喜歡的那人？」

  因為剛剛的前車之鑑，梁月有些猶豫地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的。」

  「您可別和他說啊！」

  「知道知道。」

  「……」有點不妙的預感。

  ……

  周遙關上車門，繞著走過去站到了陳嶼白旁邊，有些無語:「你就急著抱那一下？」

  「急。」陳嶼白的視線長久地落在不遠處女生的身上，眼底溢出一點笑意。

  周遙更無語了，他只好往後看，後面一輛車的盛聿和盛希終於走了下來。

  盛希一看到紀霜和梁月就飛奔過去。

  「我好想你們啊！」盛希的粉發已經褪了，又染了個白金色，在陽光下漂亮得耀眼。

  幾個人寒暄了幾句，盛希看到阿嬸，就問:「這是？」

  梁月給她介紹了一下，一聊就停不下來。

  阿嬸有些驚奇地和紀霜說:「這姑娘挺時髦，跟你不太一樣。」

  紀霜聽得想笑:「您這話跟罵我似的。」

  阿嬸擺擺手:「不是不是，就是感覺不一樣。」

  一個看起來是明媚澄澈的漂亮。

  另一個是時尚精緻的漂亮。

  和梁月倒是有點一樣。

  幾個人又待了一會，終於準備啟程，阿嬸把他們送上車的時候，紀霜隔著輛車的距離，聽見她對梁月說:

  「我給你推的那些男生都挺好的，記得多聊聊啊！」

  紀霜愣了一下，又忍不住笑，把車窗搖下，頭探出去，給阿嬸豎了個大拇指。

  果然是「會幫的」。

  她剛坐好，把安全帶扣上，聽到旁邊傳來淡淡的一句:

  「小姑娘，光顧著看戲把我都忘了？」

  紀霜一頓，有些懷疑地反問:「我，有嗎？」

  這不是都跟他單獨一輛車了。

  「從見面開始一句話沒和我說。」陳嶼白緩緩啟動車子，淡聲道:「我都快忘了你聲音什麼樣了。」

  紀霜:「……」

  這不說瞎話嗎？

  電話里的聲音不是聲音？？

  不過她沒跟他討論這個，而是說:「幾天沒見，你怎麼奇奇怪怪的？」

  「才幾天嗎？」

  「……」

  「太久沒見，」陳嶼白手打著方向盤，在不夠寬的山路里熟練地轉彎，聲音慢條斯理:「某個人連講話都冷淡了。」

  「某個人」有點冤:「……沒有吧？」

  她解釋:「其實這都是我正常的樣子。」

  「是嗎。」陳嶼白沒什麼語氣地應了句。

  紀霜:「……」

  「或者說我做什麼了？讓你不開心了？」陳嶼白表情平靜，慢悠悠地問她。

  紀霜愣了下，心想原來他是想說這個，又不直接說，拐著彎生怕她說不出口。

  她其實本來也沒有真的不開心，一瞬間又想到阿嬸說的「你得多表達」那句話，猶豫了幾秒，試探性地開口:「我沒有不開心了。這不是有幾天沒見了——」

  陳嶼白挑了下眉，正想說「所以生疏了」，還沒開口，就聽見紀霜接著說:

  「所以有點想你。」

  「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聲音是坦誠的不自然。

  陳嶼白的睫毛輕微顫動了下，心裡像拂過一陣和煦的風，泛起陣陣漣漪，然後變得柔軟。

  過了會兒。

  他剛剛在方向盤上驟然握緊的手緩緩鬆開，再開口時聲音有點啞:「知道了。」

  原本紀霜說出這句話就覺得非常的不自在，本來她也不是不善於表達的人，但偏偏在陳嶼白面前，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既不真誠也不坦誠。

  這會只聽到這麼三個字，她不著痕跡地垂下眼，正想說點其他什麼來扯開話題時，聽到陳嶼白再次開口，含著淡淡的溫柔笑意:

  「我也想你。」

  「比你想我的更想。」

  紀霜眼睛飛快眨了幾下，愣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哦」一句。

  陳嶼白輕輕「嘖」了一聲，語氣平淡地說:「果然是感情淡了。」

  車內的氛圍一下變得輕鬆。

  紀霜沒忍住翹起嘴角，過了幾秒，很小聲地說:「那你以後得多見見我。」

  陳嶼白笑了聲，語氣散漫:「明白了。」

  ……

  露營地是在山上劃出來的一片空地，一行人到達之後，先支起了桌子和椅子，把燒烤架擺了出來。

  紀霜本來是跑旁邊看了看哪裡可以玩的，一回來看到就周遙一個人在燒烤，其餘幾個人都不在，她走前去，問了句:「周遙哥，他們呢？」

  「去租帳篷了。」

  「都去了？」

  「嗯。有幾個人跟去玩的吧。」

  「……哦。」紀霜看了看，也湊過去，打算跟他一起烤。

  周遙瞥她一眼:「你會嗎？」

  「當然。」

  之前紀霜有去過戶外燒烤，怎麼說也算是有點經驗。

  山頂的風比較猛，燒烤架上燃著的碳順著風的方向往她臉上吹，她往旁邊躲了躲，煙味又跟著過來，後來乾脆眨了眨眼睛，放棄了。

  沒一會，周遙忽然說:「我跟你換個位置吧。」

  紀霜輕輕揉了下自己被熏得有點紅的眼睛，一聽到這話，愣了下:「啊？怎麼了？」

  「沒怎麼。」周遙直接走了過來:「我看上你這個位置了。」

  紀霜:「……」

  好吧。

  又烤了一會，他們還沒回來，紀霜就找話題和他說話:「周遙哥，你之前就知道我和梁月是同學嗎？」

  周遙頓了下:「差不多知道你們是一個專業的，但不知道你們認識。」

  「哦。」

  紀霜又和他聊了幾句，本來想替梁月試探試探，想想還是算了，畢竟人自己都在這兒。

  等燒烤烤了一半之後，其餘幾個人才緩緩回來，盛希一看到他們就先沖了過來，走到紀霜旁邊說:「你好厲害！比我哥厲害多了！他啥都不會。」

  盛聿:「……」

  紀霜彎了彎唇:「這不需要什麼，我都是憑感覺。」

  盛希接著說:「憑感覺都這麼厲害！」

  盛聿無語道:「你以後還是別叫我哥了，我都瘮得慌。」

  盛希答應得很快:「好的。」

  盛聿:「……」

  盛希又轉過去和周遙說:「周遙哥，你怎麼什麼都會啊？不像盛聿……」

  盛聿:「……」

  「也不知道你會喜歡什麼樣的人……」

  恰巧梁月走了過來，紀霜察覺她腳步一頓，就招了招手:「梁月，你會烤嗎？」

  梁月遲疑地點了下頭:「會一點？」

  「那你烤。」紀霜說:「我去接個電話。」

  「好。」

  紀霜放下來，往另一個清靜的方向走，瞥了眼陳嶼白和盛聿在安裝帳篷，她拿出口袋裡的手機，裝裝樣子。

  結果下一秒，真的有人打來了電話。

  「媽媽。」

  「你昨天說你沒那麼快回來，又去露營了？」譚玉的聲音響起。

  「嗯。您這反射弧……」

  「跟誰去的？」

  「同學啊。」

  「有你男朋友啊？」

  「我沒——」

  「那你們注意安全。」

  「……」

  紀霜放棄掙扎:「好好好，沒事我先掛了。」

  對面默了默，幽幽地開口:「有了愛人忘了娘……」

  紀霜:「……」

  又聊了幾句，才掛掉電話。她回過頭，發現陳嶼白已經安裝好帳篷，朝她走過來。

  「打完了？」

  「嗯。」紀霜擡眼看他。

  陳嶼白看了她一會，忽然問:「眼睛怎麼紅了？」

  紀霜愣了下，反應過來:「可能是剛剛被那個煙燻的。」

  說著她就想下意識擡手揉一下，很快被面前的人抓住手腕。

  「別碰。」

  「哦。」紀霜順從地放下手，看了眼那邊人已經圍起來坐著準備吃了，就說:「那我們過去坐吧。」

  「嗯。」陳嶼白垂眸看了兩秒她身上穿著的襯衫，沒說什麼，只是牽著她的手往車的方向走。

  紀霜跟著走:「幹嘛去？」

  陳嶼白沒應，和她一起坐進車后座，從後排的包里找到了一個滴眼液，拿了出來:「湊過來，幫你滴一下。」

  紀霜頓了下，乖乖地把臉湊過去，在他舉著小瓶往眼睛上湊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後退了一點，看著這瓶滴眼液，有些為難地說:「要不不滴了？」

  陳嶼白挑了下眉，直接握住她的後頸讓她往前，語氣懶懶:「不行。」

  紀霜說:「……我會忍不住閉眼睛。」

  「那你忍住。」陳嶼白應得隨意。

  「……」

  紀霜忍住不閉眼睛的結果就是，她盯著陳嶼白的臉不斷向她湊近，直至根根分明的睫毛像是能直接觸到她的臉上，她莫名就開始一動不動。

  下一秒感受到一滴眼液落了下來，紀霜下意識眨了一下，眼液就順著落了進去，很快聽到近在咫尺帶笑的聲音響起:

  「這不是能忍住嗎？」

  紀霜:「……」

  她微微仰著頭，飛快眨了幾下眼睛，大部分眼液順著流了進去，餘下的一點從眼角處落了下來。

  紀霜正想擡手擦乾淨時，被人搶了先，溫熱有些粗糙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側，下一秒這塊就泛起了紅。

  陳嶼白盯著看了幾秒，把心裡想問很久的話慢騰騰問了出來:「你這什麼做的？碰一下都能紅……」

  「……」

  紀霜覺得這個問題很離譜，但心裡居然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好不容易想到一個答案，擡眼想回答的時候，對上了對方近在咫尺的眼睛。

  剛剛滴完眼液兩個人就一直保持這個距離，沒退開，也沒反應過來。

  紀霜視線定格了兩秒，大腦空白了一瞬，把什麼答案全忘了，只是頗為欲蓋彌彰地看向窗外，鎮定地問了句:「我們出去嗎？」

  原本只是隨便問一句，言下之意就是「我們差不多應該出去了」，只是沒想到陳嶼白聽到後只是笑了聲，往後懶散一靠:

  「也可以不出去啊。」

  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