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2024-09-15 06:31:26
作者: 祈青山
第五十六章
紀霜從昨晚聽他說了要去宴會又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大對勁就已經在心裡做好決定要過來這裡等他。
因為擔心他心情不好。
也不希望他心情不好。
只是沒想到等得快睡著了。
開了門,走進去,紀霜把燈打開,又轉頭靠進陳嶼白的懷裡,腦袋隨意地蹭了蹭,聲音有些悶:
「我等了你好久。」
陳嶼白神色微愣,伸手回抱住她,外面帶來的涼意一點一點沾染上她的體溫,他的臉上染上笑意,仿佛終於驅散了混亂走向清明,眼前的一切都是清晰分明的。
也是可以握在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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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霜看出他心情比起昨天好像更加不好了一點,但也沒去問,只是輕車熟路地在沙發上坐下,向他宣布:「今天我要在你這裡借宿。」
說完又補充了句:「我洗完澡過來的。」
她本意是想表達——
洗完澡過來,也不用在這裡換洗衣服什麼的,很方便。
但這句話顯然很有歧義。
陳嶼白頓了下,走到她面前,彎下腰,和她對視。
紀霜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視線,還想繼續說的話又莫名咽了回去。
兩人對視了片刻。
紀霜也不知怎麼,越來越緊張,眼睛飛快地眨了幾下,下一刻,她看到陳嶼白淡然的眉眼上再次染上笑意,聲音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大晚上的,你是真不知道男人心裡在想什麼啊。」
聽到這話,紀霜僵硬起來,很快明白過來他這個「暗示」是指什麼,她的臉熱起來,又頓了頓,彎起唇,拉過他的手晃了晃:「哎呀你又和別人不一樣……」
陳嶼白垂眸,視線落到兩個人交疊的手上,再移到她撒嬌帶笑的面容上,勾了勾唇:「誰說不一樣?」
紀霜一頓,動作也停住,睫毛輕顫,看起來十分為難的樣子。
幾秒後,陳嶼白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彎起唇,笑意清淺:「逗你的。」
紀霜:「……」
「我先去洗澡。」
紀霜愣了下,沖走進臥室的人喊了句:「那我看會電視哦!」
「好。」
浴室里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加上這裡的氣息,紀霜縮在沙發上,恍然有一種在自己家的錯覺。她本來也不是為了看電視,只是希望有個東西開著,能轉移一點她的注意力,所以隨便按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劇,紀霜凝神看了一會,越看越困,後面就乾脆把電視調成了靜音。
她看著無聲播放的屏幕,又擡手拉上了自己的兜帽,蓋住大半張臉,半垂著眼,半迷糊半清醒。
陳嶼白洗完澡吹乾頭髮從浴室里走出來,一擡眼,就看到了這一幕。
或許是為了更好睡著,客廳的燈被她換了一種更暗的顏色,只勉強看得清人,她低著腦袋,一點一點,整個人顯得安靜又柔軟。
陳嶼白輕聲走上前,彎下腰,本來想抱著她進臥室里睡,還沒伸出手,紀霜就醒了。
她擡起眼,朝他笑得眼睛彎彎:「你洗好啦?來,我們一起來看電視。」
陳嶼白頓了下,在她旁邊坐下,掃了眼電視屏幕:「一起看默片?」
紀霜:「……」
她伸手想去拿遙控器,又被人握住了手,陳嶼白的聲音自身側響起:
「困了就去睡。」
「我不困。」紀霜搖搖頭:「我是在等你看電視呢。」
其實她主要是想多陪陪他。
不說話也好。
這樣他的心情或許就能更好一點。
陳嶼白笑了聲,握著她的手懶散往後一靠:「那就這樣吧。」
紀霜愣:「啊?」
哪樣?
「我挺喜歡看默片的。」陳嶼白接著說。
「……」
喜歡就喜歡吧。
不過陳嶼白也沒心思看,只是握著她的手,把玩著她的手指,像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一樣。
過了好一會,紀霜正支著下巴,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向屏幕上「雨中告白」的場景,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句:
「紀霜,你打算什麼時候問我?」
紀霜瞬間被拉過神,她偏過頭,想了想,認真說:「不問,你想說的時候再說,不想說也沒關係。」
陳嶼白在昏暗光線下,笑意也顯得淡:「怎麼沒關係?」
「你開心最重要了。」紀霜說:「其他什麼事也比不上。」
陳嶼白頓了下,微微垂眸,唇角微勾:「所以你今晚是來哄我開心的啊?」
紀霜歪了下頭,疑惑:「不明顯嗎?」
從她出現在這裡。
到她現在的行為。
陳嶼白又低頭笑了幾聲,再擡眼時,眉眼在光影里變得晦暗不明:「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些,往事。」
紀霜聞言停住動作,乾脆側過身稍微靠近他了一點,認真聽他說。
「我媽和陳商陸的感情轉折發生在我剛上大學的時候,大概是得知了他有外遇,還有一個只比我小三歲的,兒子。」
「後來他們總是爭吵,不過我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因為那會我正想著往外走,回家的次數不算多,等發現的時候,好像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今天去宴會是見我媽之前的一個朋友,也是他第一個發現……自殺的事兒,然後送去了醫院,只是還是來不及了……」
紀霜聽得心裡密密麻麻地難受,之前有過的全部猜測,都不及真實的故事來得悲傷,所有原因不及自殺。
這就是為什麼陳嶼白遊刃有餘對人禮貌卻又行事淡漠的原因嗎。他以前原本也不是這樣的是嗎。
她握緊了陳嶼白的手,相比起來,好像她的手才在發涼。
陳嶼白這會倒是心情平淡,眉目也疏冷。
「出國也是因為不想看到他們,想著離得越遠越好。」
「但是都過去了。」
他說得簡略又平淡,但紀霜像是感同身受的難過,從心裡往外傳遞,蔓延到了四肢,她的手發涼得越發明顯。
陳嶼白注意到,偏過頭想問她怎麼了,下一秒就看到她發紅的眼角,他怔了下,側過身子,擡手撫了過去,聲音溫柔又嘆息:
「不是說過去了嗎?」
紀霜抿抿唇,聽到他的聲音後更加控制不住地落下淚來,她偏開頭,過了片刻又轉回來,撲進他的懷裡,說話時帶著鼻音:
「他們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和阿姨……」
她想起來上次見到的兩個人,言語之間全是長輩對小輩的訓導,可是自己都沒有做到,怎麼有臉來教別人做事的。
撕開面具,都是虛偽至極。
她甚至開始後悔,當時沒有多罵幾句。
她還想起來之前盛聿說的「借酒消愁」,原來是這樣的愁,原來有幾年,他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人間熱鬧之際,另有一家人其樂融融,而他只有自己一個人。
紀霜想著想著,聲音又開始帶上了哭腔:「……我這麼喜歡你,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不過也沒關係,我說好了會一直陪你的,就真的會一直一直陪你……你以後一定一定一定會一直開開心心的……」
她的聲音有些悶,說話也顛三倒四的,還帶了點小女孩的意氣,陳嶼白聽得好笑又心動,他往後退了點,握著她的後頸讓她的臉擡了起來。
紀霜的臉上掛著凌亂的淚,因為剛剛的動作頭髮也亂了一點,幾根碎發毫無預兆地落下來,到她的側臉、鎖骨,在昏暗的陰影下,多了點旖旎的意味。
陳嶼白盯著她看,沒有去擦她的眼淚,也沒有伸手幫她把頭髮撫平,一點清淺的光落在他的喉結上,緩緩滾動:
「哭得這麼慘,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你幹了什麼。」
一件事,他自己知道,早就沒那麼在意了。
可有人在意。
有人為他的這段過往落淚。
也希望他以後永遠永遠過得好。
他閉了閉眼,心裡的想法開始控制不住似的地橫衝直撞。
紀霜被他這話弄得愣在原地,一時間有些空白,也忘了反駁,再擡起眼的時候,撞上了陳嶼白再度睜開眼時漆黑深長的眼眸,在黑夜裡顯得越發暗沉。
她愣了幾秒,不自覺往後縮了縮。
陳嶼白沒讓她退,而是伸手扶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壓,紀霜沒反應過來,或許也是不想反應,她這會十分順從地順著他的力道往前,直至兩個人貼緊。
呼吸交纏,兩個人的氣息雜糅在一起。
窗戶緊閉,夜晚一片寂靜,身體相貼下,紀霜逐漸有些不自在起來,她撐著陳嶼白的肩膀稍微擡起身,本來是想和他說些話的,可是近在咫尺地對視上後——
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折射下微閃,淺淺淡淡,浸了明顯的慾念,細碎的光影在他的脖頸上劃出一條利落而隱忍的線。
紀霜身體僵在原地,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他的情緒,她清晰地感受到陳嶼白握著她後頸的手往前偏移了一些,手指撫上她的臉,從眉眼往下,最後停在唇瓣上輕揉。
乾燥而有些粗糲的指腹來回輕撫,紀霜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發軟,卻又努力忍了下來。
陳嶼白的動作停了下來,淺淡眸子裡投出來的光仍舊落在她的唇上,放在她腰上的手再次往前壓了壓,聲音過分低沉:
「不是來哄我開心嗎?」
紀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嗯?」
「你要怎麼哄?」
她離陳嶼白太近,大腦一片空白,乾脆就說:「你想怎麼哄就怎麼哄……」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剛落,陳嶼白就像再也難以抑制似的拉下她的帽子,低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