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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2024-09-15 06:31:24 作者: 祈青山

  第五十四章

  陽台沒開燈,宿舍里的燈從裡面映出來,照出幾彎清透淺淡的光。

  又過了幾秒,紀霜才緩慢地回過神來,心道——

  他怎麼這麼顛倒黑白?

  

  她想了想,乾脆按著語音條回復:「是,我可太想去了。晚上記得給我留門,說不定我想到夢遊都想去,到時候你也別嚇著了。」

  對面倒是回得很快,聲音里含著明顯的笑意。

  「留門要怎麼留?倒不如我直接坐這兒等你。」

  紀霜:「……」

  講不過一點。

  她想到明天葉予靜的事兒,就轉移了一下話題:「要不明天結束了你來接我吧。」

  「來我家嗎?」語氣還是像在逗她玩,也不太正經,更不覺得她會真的答應。

  紀霜無言幾秒:「不,我正在欲擒故縱。請你把手鍊帶給我,順便送我回學校。」

  ……

  陳嶼白坐在沙發上,聽到這條語音,頓了半晌,忽地笑了起來。

  在安靜而空蕩的室內,並沒有笑出聲,而只是彎起唇,低下頭笑了半天,隱隱溢出一點氣息聲。

  片刻,他拿起手機,回了個「好」。

  -

  第二天紀霜簡單收拾了一下打算出門去找葉予靜匯合前,接到了陸傾的電話。

  「紀錄片前兩集剪好了,要不要一起來試看?」

  「當然要呀。」紀霜笑:「時間到時候和我說。」

  「好。」陸傾聽到她這邊傳來關門的聲音,就問了句:「要出門?」

  「嗯。陪朋友去吃個飯。」

  「行。」

  紀霜想起什麼,問:「對了,這個紀錄片試看會請那些飛行員嗎?」

  「問了,說看情況,不一定有沒有空。」

  「噢噢,好。」

  ……

  紀霜和葉予靜匯合後一道走出去,葉予靜看起來毫無興趣,且不大樂意。

  路上,紀霜忍不住問:「你見到人照片了?」

  「沒有啊。」葉予靜搖頭。

  紀霜奇怪:「那你怎麼一副要赴死的樣子?」

  「……多嚇人啊,我還這麼年輕……」葉予靜苦著張臉,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大好年華需要去相親??

  「隨便見見,當朋友也行。」紀霜安慰道:「不還有我陪你嗎?」

  「哎——」葉予靜長嘆一口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和你一樣,遇到自己很喜歡的一個人。」

  紀霜:「……」

  安靜兩秒。

  葉予靜又說:「你說他見過叔叔阿姨,是不是也算見過父母了?」

  紀霜愣了下,忽然沒頭沒尾地說:「……說起來,昨天還聊到這個事兒了呢。」

  葉予靜:「什麼?」

  紀霜簡單把昨天那話說了一遍,連自己有些「不要臉」說出來的話都說了。

  話音落地,葉予靜足足靜止了十幾秒,才終於開口:「不是,你們就這麼著急嗎?」

  紀霜一頓,解釋:「他隨口說的。」

  「我的話——也不算著急吧。」

  「都喜歡他這麼多年了。」

  後面那句話聲音很小,但葉予靜還是聽清楚了,她久久無言,只能說:「我真是服了你了。」

  紀霜:「……」

  很快來到約定的餐廳,其實算是個酒店,倆人跟著指示來到一間包廂,見到了對方的兩個人,一個長相帥氣的叫林逸錦,就是葉予靜媽媽朋友的兒子,另一個長相清秀的叫王思博,自我介紹後,四個人坐下來用餐,意外的輕鬆和諧,也沒聊什麼莫名其妙的話題。

  紀霜倒是沒怎麼說話,畢竟有葉予靜就夠了。

  快結束時,她點開和陳嶼白的對話框,剛想讓他什麼時候來接她來著,就聽對面兩人提議說:

  「等會要不要去唱歌?」

  葉予靜很快應了聲「好」,紀霜本來想拒絕,可一轉頭看到葉予靜求助的目光,只好點了點頭。

  臨走時,葉予靜去了趟衛生間,紀霜仍坐在原地,也不知道該聊什麼,於是有些尷尬地又低頭拿出手機,下一秒聽到林逸錦問她:

  「你們,是朋友嗎?」

  紀霜笑:「是啊。」她禮尚往來地問:「你們呢?」

  「他是我表弟。」林逸錦指了指旁邊的王思博。

  紀霜瞭然點頭,怪不得會問她這個問題。

  話題尷尬地停在這裡,葉予靜恰好回來,他們一道起身離開,要去的ktv就在往旁邊十幾米處,很近。

  在進包廂前,紀霜接到媽媽譚玉來的電話,她就讓他們先進去,自己走到走廊盡頭先接了起來。

  「寶貝女兒,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啊……」

  紀霜想了想,說:「下周可能也沒空,下下周吧。」

  「哎——還在念大學呢就跟工作了一樣忙,和你哥一樣的。」

  紀霜聽得想笑:「那我下周抽空回趟家,可是我每次回家你和爸爸都不在啊。」

  譚玉坐在沙發上,蓋著毯子,眼睛看著電視,不太走心地對電話里說:「不巧不巧,每次都得讓紀璟回來陪你。下周一定在。」

  「好。」紀霜笑。

  她掛了電話後,往回走,推開包廂門,發現葉予靜和王思博正在唱歌,而林逸錦坐在一旁低頭看手機。

  ?

  什麼情況?

  紀霜走到林逸錦旁邊坐下,又看了眼站在屏幕前縱情並肩歌唱的兩個人,轉過頭看向林逸錦,猶豫地問了句:「你不唱嗎?」

  「等會。」林逸錦收起手機,看了她一眼,問:「你想唱什麼?」

  「都行。」紀霜下意識應道,隨即反應過來:「我們一起唱嗎?」

  聽到這話,林逸錦十分理所當然地點了下頭:「對啊。」

  紀霜想了想,也點點頭:「那選個簡單點的。」

  林逸錦點完歌后又坐回了紀霜旁邊,找她聊天:「你是京大新聞系的?」

  「嗯。」紀霜點頭,猜測這應該是剛剛葉予靜說的。

  她仍舊禮尚往來地問道:「你是在國外留學回來的嗎?」

  「嗯,剛回來沒多久。」林逸錦說:「你要喝點什麼嗎?」

  「我喝水就行了。」紀霜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

  輪到下一首的時候,紀霜才發現,對方點的歌是《有一點動心》,她猶豫了一下,又覺得只是首歌而已,於是就沒太在意地拿起話筒唱了。

  ……

  「我對你有一點點動心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

  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

  紀霜全程沒偏頭看,只是認真地唱完了一首歌又退開回到了位置上,忽然就想馬上見到陳嶼白了。

  她拿起手機,恰好陳嶼白前幾分鐘發過來一條消息——

  【在哪兒?】

  紀霜打字:【一夜ktv】

  她頓了頓,又打了幾個字「在唱歌呢」,還沒打完,旁邊葉予靜突然過來撞了她一下,挨著手機屏幕的手指往上滑了一下,她再次低頭的時候,發現消息已經發送出去,只不過是——

  【在出軌】

  紀霜:「……」

  她手忙腳亂按住這條消息打算撤回,發現對面很快回了條消息。

  【?】

  【那我現在過去合適嗎?】

  紀霜愣了一下,笑出聲,完全能夠想像到陳嶼白在說句話的時的促狹表情,她頓了頓,還是把那條消息撤回了,又打字解釋:

  【打錯了,剛剛在唱歌】

  然後陳嶼白沒回了。

  紀霜停了下,在想,他是不是突然有什麼事,便不自覺地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

  旁邊完全被忽視的葉予靜看到後,終於忍不住又推了下她:「昨天不是剛見過?就這麼離不開?」

  紀霜回過神來,收起手機:「你說什麼呢?我就看一下。」

  -

  淺水灣。

  陳嶼白確實是有事,他剛剛想回個「什麼時候來接你」,就突然接到一通電話,是陳商陸打過來的。

  他頓了下,點了接聽。

  「什麼事?」

  他坐在沙發上,伸出手拿起桌上放著的打火機端詳了幾秒,是那枚從紀霜那兒拿過來的銀色打火機。

  最近有時閒暇起來會看著這枚打火機發呆。這會又不知怎麼,又想起它的來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之前遺落的那枚。

  很像。

  但紀霜為什麼不說呢?

  他手上拿著電話,居然就趁著這個空隙里出了會神,但很快又被對方的話拉了回來。

  「明天有個宴會,你和我一起去。」這話算是一種通知。

  陳嶼白把視線從打火機上移開,落在虛空中,說出的話飄在夜裡,毫無溫度:「沒空。」

  「我這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

  「我也不是。」陳嶼白語調閒散,聽著輕飄飄。

  陳商陸頓了下,說:「你媽以前那個朋友也會出席。」

  沉默片刻。

  陳嶼白淡聲開了口:「時間地址發我。」

  陳商陸:「我讓司機去接你。」

  「不必。」陳嶼白不明意味地笑了下:「還有,你最好別打其他主意。」

  通話結束,陳嶼白拿著打火機看了幾秒,忽地點亮,橘紅色的火光像在指尖上跳躍起來,映在他的瞳孔里,讓人有些模糊。

  沒幾秒,他又合上,把打火機扔進了自己的口袋裡,懶散地往後一靠,目光掃向窗外,夜幕深沉,忽然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陳商陸和他的母親莊舒其實一開始是家族聯姻,起初兩人相敬如賓,後來或許是隨著日復一日的相處感情深了起來,然後有了他。其實,在之前,他們算得上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儘管兩個人會忙於工作和應酬,但莊舒總會抽出時間來陪他,例如在一些比賽的現場,還有家長會上。從他出生起至成年,並未缺少過什麼親情。

  所以性格自然也張揚。

  直到後來,他進入京航開始學習,更少回家後,在一天才偶然發現,母親好像變了。

  由以前的自信熱情開朗變成了安靜沉默無力。

  起初他不知道是為什麼,直到聽到莊舒和陳商陸的爭吵,吵什麼的——

  大概是,應酬時和其他女人徹夜未歸、公司份額劃給了誰以及離婚吧……

  但他當時已經成熟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如此,也為此而難過,但沒有去插手他們的感情說些什麼。

  只是去學了些魔術變給莊舒看想讓她開心一點。

  卻收效甚微。

  恰逢有段時間學校組織封閉培訓,陳嶼白想著等他培訓結束一定再去找媽媽談一談。

  讓她不要因為一個不自愛的男人墮落自己。

  可是再等他從學校出來回到家的時候,推開門,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房間。

  還有凌亂的場景。

  再就是電話響起。

  來告知他,莊舒吃了大量安眠藥,正在搶救。

  當時聽到這句話他想了什麼也不太記得了。

  只是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也不太聽使喚,像牽線木偶般憑藉著最後的理智打車到了醫院。

  得到的卻是搶救無效死亡的消息。

  連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陳商陸像被巨大的愧疚壓垮了一般,穿著往常的西裝革履卻凌亂地蹲在地上,陳嶼白冷眼看過去,只覺得噁心。

  不必說,他們剛剛一定又吵了一架。

  陳嶼白也已經忘記自己當時是怎麼走了過去,當著在場很多人的面,拎著陳商陸的領口站起來,揚起拳頭狠狠打了一拳。

  在這一刻,往日留存僅剩的父子溫情就此消逝。

  跟隨著一個生命的消逝。

  陳商陸說的那個朋友,是他聽莊舒說過一次的好友,也是那天第一個發現莊舒把她送來醫院的人。

  ……

  年底,他人生中第一次成功飛上了天,安全落地後,他便買了一束花來到莊舒的墓前,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上面的照片裡,莊舒笑得很溫柔。

  陳嶼白以為陳商陸起碼因為憑著那一點愧疚之心多潔身自好幾年,起碼對得起那一點夫妻情分,直到沒多久之後他聽到陳商陸把盧婉領進了家門的消息,還帶著一個比他小三歲的兒子。

  陳嶼白完全無法忍受,幾乎是立刻搬出了家。

  至於出國,也是因為當時正好有個機會,能離他遠一點,於是乾脆就去了。到他現在回來,他與陳商陸之間,其實淡薄至此。

  除了客觀存在的血緣,已經毫無情分。

  這輩子都不可能承歡膝下。

  本該這樣過一生。

  沒想到會遇到紀霜。

  年前去寺廟的那次,他跟往常一樣上完香在周邊走了一圈就打算下山,忽然聽到一個經過的小孩說:

  「剛剛我問那個漂亮姐姐是來求什麼,她說也沒什麼,就是希望一個人過得好。」

  「她現在還在大殿那邊呢,看著誠心得不得了。」

  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指示般,陳嶼白停住了腳步,莫名返回,登上了一步步階梯後,在大殿門口,看到了裡面的紀霜。

  烏髮垂落,背脊挺直,不知道跪了多久。

  陳嶼白倚著門框,安靜地看著她,頭一次希望這裡能夠靈驗一點。

  最好,她所求所願,全都實現。

  ……

  陳嶼白疲憊地閉了閉眼,沒一會,被扔在一旁的手機忽然響起,拿過來,是紀霜打過來的電話。

  「你什麼時候過來接我呀?」

  聲音清甜又乾淨,還有點不易察覺的撒嬌,陳嶼白恍然回過神,心裡一切恢復澄淨,他勾唇應了聲「現在」。

  現在就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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