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掛了電話，紀霜回到店裡，在位置上坐下，謝星聞正低頭按著手機，見她來了，擡起頭挑了下眉:「怎麼說？」

  紀霜歪了下頭，笑:「如你所見？」

  謝星聞表情極不明顯地停滯一秒，很快笑起來，難得是溫和的:「恭喜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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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霜點點頭，忽然想起來什麼又說:「我記得之前某人好像還說過他不喜歡我。」

  謝星聞愣了一下，轉瞬笑起來:「你怎麼這麼記仇呢？」

  他頓了頓，笑得坦蕩又恣意:「那不是當時對你有意思，所以騙騙你。」

  紀霜被他說得一懵，又喜歡這份坦蕩，於是也笑起來:「你果然是我的朋友。」

  謝星聞一頓，勾著唇角:「我怎麼覺得你特別欣賞我呢？」

  「……雖然你這句話真的很自戀。」紀霜說:「但你能不能別用欣賞這個詞兒？」

  顯得多高級似的。

  謝星聞聞言虛心求問:「那應該用什麼？」

  紀霜想了想，沒想出什麼更合適的詞兒來，乾脆就說:「那你想用就用吧。」

  謝星聞笑笑，沒糾結這個，而是問:「所以你欣賞我哪一點呢？」

  紀霜:「……」

  她默了默，有些敷衍又有些認真地回道:「直白唄。」

  安靜了幾秒，謝星聞忽然問:「如果我不直白呢？」

  紀霜疑惑地看他一眼，但還是回答道:「那我別讓我知道好了。」

  沒有人可以做到完全坦蕩。

  包括她自己。

  謝星聞看了她一會，忽而垂下眼，點了下頭:「受教了。」

  紀霜一驚:「你居然還能說出來這種話？？」

  謝星聞:「？」

  紀霜接著把話說完:「謙虛得不合常理。」

  謝星聞:「……」

  他頓了頓，換了話題:「他等會要來接你？」

  紀霜搖頭:「不來，等會要下雨。」

  「哦。」謝星聞垂下頭，表情有些看不清。

  紀霜一頓，觀察著他問:「你怎麼還挺失望的樣子？」

  謝星聞挑了下眉，沒說話。

  心想，還以為對方會來宣示主權。

  「你放心。」紀霜自顧自地往下說:「我會向他轉告你對他的想念之情。」

  謝星聞:「……」

  -

  過兩天下午下課後紀霜接到陳嶼白的電話。

  「晚上出來吃飯？」

  她正揚起嘴角想說聲「好」，就見付顏朝她擠眉弄眼，小聲說:

  「晚上要聚餐你忘啦？！」

  紀霜:「……」

  是哦。

  電話那邊忽然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隨即是靜默，陳嶼白懶散的聲音響起:「要去聚餐？」

  「是，前兩天說的，我給忘了。」

  「去吧。」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

  「好。」

  說起來，從那天她從陳嶼白家裡出來後兩人就沒再見了，是有點久。

  她放下手機，支著下巴看向下課後留在教室里討論去哪兒吃的同學，熱火朝天的。他們班一直相處得不錯，所以每個學期都至少會有一次一起出去聚餐。

  這次也是突發奇想，人雖然不齊只有十幾個，但還是決定出去吃一趟。

  一堆人說了半天選擇了家燒烤店。

  沒一會，教室里的人都吵吵嚷嚷走了出去，紀霜低頭按著手機落在後面，跟著他們往樓梯的方向走，剛好和從衛生間出來的幾個女生匯合。

  梁月也在裡面，她剛洗完手，看到紀霜，就朝她走了過來。

  紀霜也收起手機，和她一道往外走。

  下午的最後一堂課一結束，整個學校的人便空了不少，夜幕壓下來，沿路的燈依次亮起，他們走的這條路燈火通明。

  他們往東門走，再打車過去，期間紀霜偏頭看了好幾眼梁月，收回視線，又看過去。

  終於，對方沒忍住說:「你老看我幹嘛？」

  「你今天很不一樣啊。」紀霜理所當然:「化了個這麼精緻的妝，你不對勁。」

  平常明明和她一樣，都是懶得化妝的人。

  但今天梁月專門卷了個發，還勾了眼睫毛，大地色眼影，黑色皮衣配絲絨裙，襯著珍珠耳環，又冷又艷。

  梁月默了默:「……很明顯嗎？」

  「還好吧。」紀霜搖搖頭:「也就看你的人看得出來而已。」

  梁月:「……」

  這意思不就是說——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很快，她又聽到下一句:「但是很好看。」

  「出來玩也正常。」紀霜接著說:「如果我是第一次跟你出來班級聚餐的話。」

  梁月:「……」

  她乾脆和盤托出:「哦我就是打算，晚上喝醉點，然後讓周遙哥來接我。」

  安靜兩秒。

  紀霜朝她豎起一個大拇指:「可以。」

  梁月笑了一下，又有些擔憂地問:「這樣會不會太明顯？」

  「不會啊。」紀霜不以為意:「那你就真的喝醉點唄。」

  梁月:「……哦。」

  他們說的那家燒烤店在東門往右的方向三公里，不遠不近，吃完又可以散步回來，剛好消消食。燒烤店所在的那條街因為離學校比較近，多的是燒烤店烤串店還有酒吧，充斥著年輕大學生，但並不混亂。

  四月初的天氣涼爽，他們在外面露天處坐下，頭頂是張燈結彩的亮。

  燒烤店人很多，往旁邊看過去，一條煙火氣。坐下沒一會，一個服務員端來兩盤花生、酸豆角，還有一打冰啤。

  班長是個男生，叫陳睿，一整個活潑熱情大方開朗，他把冰啤分散到每一個人面前。到紀霜的時候，她擺了擺手:「我就不喝這個了，拿點水或者飲料吧。」

  陳睿一頓，笑了起來:「不是，你轉性了啊？之前誰抱著酒喝的？」

  「……往事不要再提。」紀霜言之鑿鑿:「以後出來別讓我喝了。」

  話音一落，引起一陣不贊同的聲響:

  「不行吧——」

  紀霜:「……」

  她建議道:「你們喝唄。」

  眾人:「不行！」

  紀霜:「……」

  正猶豫時，旁邊的梁月笑了一聲，把她面前的冰啤酒拿了過來，朝眾人擡了擡下巴:「今晚我替她喝。」

  「至於下次，放過她吧，她男朋友不讓她喝。」

  這話說完，整張桌子的氣氛都變得很微妙，又沉默，說不出來是具體是哪一種驚訝的情緒。

  沒過幾秒，就聽見此起彼伏的「臥槽」聲響起，連綿不絕。

  紀霜木著一張臉，不知道該說梁月還是罵他們，過了一會，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閉嘴吧，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眾人就安靜了，沒安靜一會，付顏先開了口:「啥時候的事兒？」

  陳睿插嘴:「你們都住一個宿舍還不知道？」

  紀霜語氣平淡:「我又不在宿舍里談戀愛。」

  陳睿:「……」

  紀霜接著說:「就前幾天的事兒，沒來得及說。」

  陳睿:「要不是梁月說了你肯定也不會說！」

  紀霜不贊同地反駁道:「梁月知道了不就你們會知道？你們知道了其他人不都知道了？還用我一個個去說麼？」

  陳睿:「……」

  其他人:「……」

  竟然無法反駁？

  陳睿好奇心起來了:「所以對方是誰啊？」

  紀霜看他一眼:「你們又不認識，問這麼多幹嘛？」

  陳睿:「……」

  敷衍，太敷衍了。

  唯一知道的就是，不是學校里的人。

  不過對她來說，也正常。

  紀霜和他們合得來，本來就是因為他們也不算是太八卦的人，所以寥寥幾句話算是揭過了這件事兒，大家照常天南海北地聊。

  而梁月，真像是踐行了她一開始的想法，連帶著她的那一份，拉著大家喝。

  紀霜瞄了好幾眼，還是忍不住說:「你還是悠著點兒。」

  梁月:「？」

  「不然等會發生了什麼事兒你都不記得了。」紀霜說。

  梁月緩慢地眨了下眼:「會發生什麼事兒？」

  「我這不就隨口一說？」紀霜忍不住拍了下她:「你還想發生什麼事兒？」

  梁月點點頭，笑起來:「沒什麼，我也隨口一說。」

  紀霜憂心地看了她一會，才把注意力轉回來，偶爾咬幾個串，不過她吃不了太多，乾脆點了份炒飯，填飽肚子。

  其他人吃得很開心，每個人吃了二三十串似乎都不嫌多，聊起來了什麼東西都往肚子裡堆，啤酒上了一打又一打，他們的嗓門越來越大，講到什麼有趣的事兒時又一齊拍腿大笑，時而又站起來碰杯，發出「夸啦」一頓響聲。

  一會便到了九點半的時間，紀霜幾杯可樂下肚，又被他們吵得腦袋發慌，就乾脆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洗手完，紀霜走出來，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女生靠在一旁的牆壁上，她看了幾秒，終於依靠她那頭粉發認出了她，是上次她看見的坐在陳嶼白對面的女生。

  好像是盛聿的妹妹。

  女生看起來有些醉了，靠著牆壁半睜著眼睛，身體也有些晃，紀霜猶豫了一下沒走過去，一個長相痞氣的男生忽然走了過去，十分自然地拿起了女生手裡的包。

  紀霜鬆了口氣，心想這應該是她男朋友，或是朋友，正想邁步離開的時候，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一句清晰的——

  「滾開。」

  紀霜一頓，轉身走回去，走到女生面前，一把把她拉了過來，伸手跟那個男生說:「包給我。」

  男生似乎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而感到不爽，皺著眉看過來的一瞬間眼神又亮了一下，他笑著說:「你誤會了，我跟她是朋友，她喝多了，我想把她送回家的。」

  紀霜乾脆直接把他手上的包扯了過來，面無表情地問:「你看我信嗎？」

  女生似乎還殘存著一點清明，她歪著頭看了幾秒紀霜，忽然笑了聲:「是你呀。」

  紀霜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對方是從哪裡看到過她的，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離開這裡，於是她撐著女生的手臂轉身往外走，身後的男生突然追上來，伸手握住了紀霜的手腕，不讓她走:「認識一下？」

  紀霜皺起眉，正想甩開他的手，忽然，旁邊的女生像是清醒過來似的，瞬間扯過她手上拿著的她的包，劈頭蓋臉地往面前男生砸過去，嘴裡還不斷喊著:

  「你他媽有病啊？聽不懂人話嗎？讓你滾開滾開滾開了……」

  「居然還敢拉手，如果我哥在這，你就完了……」

  「你到底滾不滾，等會我報警了……」

  紀霜站在原地懵了好一會，轉瞬間反應過來對方的包好像是鉚釘的，她趕緊上前拉住她的手:

  「別打臉別打臉。」

  這邊的兩個人都被她這話弄得同時頓了一瞬，下一刻這裡的動靜就招過來了老闆，畢竟是在這兒開了這麼多年店的，一看這場景全都明白了，就招呼了兩個人把那個男生拉走了，然後自己留下來和她們連聲道歉。

  紀霜搖搖頭說沒關係，讓他下次注意點兒安全方面的保障。

  人都走了之後，紀霜偏頭看向女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對方問她:「你剛剛為什麼說別打臉？」

  紀霜不明所以，但還是誠實回答道:「打臉太明顯了，等會他訛錢怎麼辦？」

  女生忽然笑起來，笑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我叫盛希。」

  「紀霜。」紀霜也笑了聲:「你要不給你家裡人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接你？」

  「不用。」盛希先是拒絕了句，然後又忽然說:「我認識你。」

  紀霜還沒反應過來:「哦。」

  盛希猜測陳嶼白應該和紀霜說了些她的事兒，於是直白地說:「我哥喜歡你。」

  紀霜聞言被嚇一跳，眼睛微微睜大:「你說誰？？」

  盛希被她的表情逗得笑起來，很快明白過來她誤會了什麼:「不是盛聿，我是說嶼白哥。」

  「哦。」紀霜瞬間鬆了口氣，又問:「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反正他不可能和我說。」盛希說:「你看起來好像早就知道了。」

  「是。」紀霜點點頭，坦然道:「我們都在一起了。」

  盛希愣了一下:「……我操。」

  下一秒她喃喃地說:「鐵樹真開花了啊。」

  紀霜:「……」

  沒過幾秒，盛希又說:「你等會，我打個電話。」

  紀霜點點頭，心想她應該是要打電話讓別人來接她了，也正好。

  很快電話被接通，她聽到熟悉的清冽聲音響起——

  「有事？」

  盛希撇撇嘴:「你怎麼對你妹妹一點耐心都沒有呢？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你主動打電話給我能有什麼好事兒？不是又惹禍了？」男人的嗓音帶笑，透著熟稔感。

  紀霜感受到盛希似乎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收回視線，對著電話里說:「你老婆在我手上。」

  紀霜:「……」

  對面似乎是頓了好幾秒，才緩緩開口:「誰？」

  盛希很快就沒了耐心，她的聲音很亮:「紀霜！紀霜！你還有哪個老婆？」

  紀霜:「…………」

  好無奈。

  想逃不能逃。

  這條走廊往外不是封閉的牆，而是可以看到巷子裡成片的燈火和穿梭往來的人流，偶爾會有幾輛小電驢穿行而過，又轉瞬消失於街道盡頭。

  在這份嘈雜聲里，紀霜聽見那邊的人靜了一秒，忽地，像是笑了聲，伴隨著細微的電流聲，傳來的聲音清啞而散漫:

  「沒有，只有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