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2024-09-15 06:30:43
作者: 祈青山
第十五章
紀霜接到陳嶼白電話的時候,在寢室里剛洗完澡,她坐下來,點了接通。
「嶼白哥,忘了和你說,我解決好啦。」
陳嶼白似是笑了下,問她:「怎麼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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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讓他刪掉就好了,但他說話太難聽了。」紀霜說:「我就把視頻發出去了,順帶——」
「順帶什麼?」
「罵了他一頓。」
女生的聲音輕柔,像是在他面前難得乖巧,又忍不住說出來,真實又可愛。
陳嶼白輕笑,勾著唇,正兒八經地誇她:「真厲害。」
紀霜被說得臉熱,又聽見對面傳來的熱鬧聲音,還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就問了句:「你還在吃飯嗎?」
「吃完了。」陳嶼白說:「坐著閒聊。」
「噢。」
「晚上吃的什麼?」
「食堂。」
話音剛落,那邊忽然傳來一聲。
「老白,跟誰講電話呢?走了。」
紀霜趕緊說:「那先掛了吧。」
「嗯。」
過了會,沒人掛斷,紀霜頓了頓,又說了句:「早點回家!」
陳嶼白低低笑了聲,說:「好。」
放下手機,紀霜坐在椅子上呆了一會,沒懂他這通電話的用意在哪兒。又像只是日常關心一下,就像哥哥對妹妹。
還是不要多想了。
她剪輯了一下視頻,就上床了,剛躺下,發現陳嶼白給她發了條消息。
【到家了。】
紀霜騰地一下起身,看了好幾秒,回覆:【好的。】
沒過兩秒,那邊又發過來一條,【有薄荷糖嗎?】
紀霜頓了下,這是什麼意思?他想吃嗎?
雖然她現在沒有,但不代表明天沒有。
她點了下,【有。】
【那明天見。】
紀霜呆了一下,回覆:【明天見。】
她把手機放到一旁,躺下,看著頭頂的床簾,發呆,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紀霜真的先去便利店買了兩盒薄荷糖再出發去飛機場集合。
飛之前,他們先在駕駛艙架好了機器。然後紀霜來到管制室,在這看到了陳嶼白。
男人正倚著門框,和飛機管制員說話,他一身黑色制服,黑色帽檐下的一雙眼睛漆黑深長,身姿挺直,冷雋的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閒散輕鬆。
見她過來,他輕擡了下手。
紀霜走過去,先開了口:「你們好,管制室我們可能也需要架一台機器。」
管制員點頭。
她走進去,觀察了一下周圍,還有監控屏幕的位置,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把攝像機在這放下。
一轉頭,發現陳嶼白正看著她。
紀霜頓了下,走到他面前,把口袋裡的糖盒拿出來遞過去,「我帶了薄荷糖。」
「等會要起飛了。」陳嶼白沒接,而是忽然說。
「嗯?」
陳嶼白盯著她,臉上漾著漫不經心的笑意,「降落後再給我。」
「……」
紀霜又收了回去。
他們到露台處站了會,紀霜擡頭望向天空,一片碧藍,今天是個很好的天氣。
靜默中,她忽然開口:「哥哥。」
「嗯?」
「國外的天空也和這裡一樣麼?」
她去過很多次國外,也在飛機上見過很多次天空,只是覺得,雖然都是同一片連綿的天空,但總會有不同。所以忽然想問他。
陳嶼白散漫一笑,「不太一樣吧。」
紀霜點點頭,手指在袖子裡抓緊,再次開口時,嗓音帶了點啞:「那你會懷念這裡的天空嗎?」
或者說,這裡的人。
就像我。
陳嶼白這會沉默了好一會,深長的眼睛盯著她,忽而擡了擡眉,有些散漫又認真地回答她:「懷念。」
心裡砰的一下有煙花炸開,麻到四肢百骸,紀霜想,就算他只是懷念自己的故鄉,懷念這裡的風土人情,懷念這裡的朋友,那也讓人值得開心。
陳嶼白忽然俯下身,看著她彎起來的唇角,笑了聲,「這麼開心?」
紀霜被看得一愣,心瘋狂地跳起來,好像在即將要暴露什麼的時候,管制員過來把陳嶼白叫走了。
輕風拂面,一切都是風和日麗的美好,紀霜看著他挺直的背影,忽然出聲喊了他。
「嶼白哥。」
「嗯。」陳嶼白回過頭。
「今天的日落會很好看。」她說。
……
很快要準備起飛了。陳嶼白進到駕駛艙,坐下後,迅速檢查了一遍裡面的設備。
「太久沒在國內飛了會不會覺得很不一樣?」副駕駛笑道。
「差不多吧。」陳嶼白笑了下,語氣散漫:「還挺激動。」
轟鳴聲連綿不斷,飛機緩緩爬升,紀霜拍完一點素材後,站在窗邊,往外看去,有一點失重感,但竟然不害怕。
這是她第一次乘坐他開的飛機。
這段旅程的路線是從京西飛至北江,途徑海城,再原路返回。
中途遇到一些小氣流,都平穩度過了。
夏栩在身邊說:「雖然暫時看不到他開飛機的樣子,但是肯定又帥又穩。」
「肯定。」紀霜笑了笑。
很快返航,路途中,飛機穿行於雲層上方,往下是海城,往右是一處大海,一片深藍色的浪漫,再過了會,夕陽漸沉,海面變成一半藍一半紅,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傍晚時分的光景,陳嶼白熟練地駕駛著飛機,越過大海時,忽地想起什麼,偏頭往外看去時,愣了一秒,隨即彎了彎唇。
海的盡頭,一輪金黃的太陽正靜靜地沉入大海,金色的光輝籠罩下來,海浪帶上陽光的影子,波濤起伏,凌冽又溫暖。
海天一線,一片橙紅。
從前,他越過無數廣袤的地圖時,往外看去時,心無波瀾,頂多算是來過,此刻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一個普通的日落,都讓人心動。
今天的日落果然很好看。
回國第一次飛,記憶足夠珍貴。
另一邊,紀霜拿起手機拍了下來,靜待降落。
薄霧中的飛機穩穩降下來,滑行了好長一段,終於停了。
紀霜落在乘客之後走出去,在機場的跑道之外,和拍攝組的人打過招呼後,站在原地等陳嶼白。
明天她有課,所以會缺席一次錄製,本來想請假的,但被陸傾制止了,理由是反正都是同一條航線,只是看看需不需要補拍。
於是就這樣決定了。
紀霜站在一個角落,靠著柱子,陳嶼白下了飛機就能看見她。等了好一會兒,她拿出手機低頭按了幾下,再一擡眼時,就看見陳嶼白朝她走過來了。
太陽已經完全沉下了,餘暉溫和地灑下來,落到人的身上,光影似在躍動,一點點光圈在他肩上蔓延開。
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外套脫了,拎在手上,露出裡面的白襯衫,摘了帽子,黑髮在額前順落,一陣風吹來,襯衫被吹得鼓起一臉,他大邁步而來,帶著意氣風發的少年感。
不遠處紅色旗幟在風裡狂勁舞起,紀霜眯著眼看過去,恍惚間覺得像是落在他的身上。
冷淡又熱烈。
紀霜手心忽然出了點汗,掩飾般地移開視線,假裝沒有聽到自己震得發暈的心跳聲。
心裡的幻想又被淺淺勾了一點出來。
和他在一起的每個時刻,總是心動難抑,也想過這份情感會在時間中淡忘,可是真的忘不掉。
一見到他,只會越來越心動。
也害怕他如果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
不過這些在此刻似乎顯得不那麼重要。
她好像,多了一點點勇氣。
儘管只有一點點。
也足夠了。
紀霜走上前,擡眼看過去,直白地誇他:「你真厲害。」
「這就厲害了?」陳嶼白笑了聲,恣意又隨性。
紀霜慢慢平復自己的心跳,小聲又清晰地說:「你在我心裡最厲害了。」
陳嶼白難得看了下,微微俯下身,把手放在她的頭頂上,往下壓了壓,語氣散漫,「你是不是對我有濾鏡啊?」
聽見這話,紀霜倒是比較理所應當:「我對你有濾鏡不是很正常?」
陳嶼白勾唇,懶懶道:「可我沒有你想的好。」
紀霜不懂怎麼突然說自己不好,過了兩秒有些不贊同地反駁:「你很好。」
「是麼。」陳嶼白看著她,「好在哪兒?」
「……」
紀霜忽然不知道怎麼說,她低頭看一眼時間,現在是6點40分,她問:「你等會有空嗎?」
陳嶼白挑了下眉:「有。」
其實晚上說慶祝他回國第一次飛大家正好聚個餐,但是推掉也行。
紀霜眼睛彎彎:「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
京西有一棟斑駁陳舊的高樓,上面是個開闊的天台,紀霜帶著陳嶼白輕車熟路地上了樓,拿出鑰匙準確打開天台的鐵柵欄門。
「哪兒來的鑰匙?」陳嶼白稀奇地問。
「保安大叔給的。」紀霜在黑暗中艱難找到鎖孔,邊開邊解釋:「我把學生證給他看,說是來這拍點東西,他就讓我進來了。」
陳嶼白笑了聲,門恰好被打開。
這會已經是夜晚了。
她伸手打開牆上的燈,因為老舊,鎢絲已經發黑,散出一點微弱的暖黃色的光。
往下是萬家燈火,喧囂人間,擡眼就是,一片錯落的星空,還有一輪月亮,盈白地掛在天幕上,安靜地發著光,紀霜伸出手,覺得月亮似乎觸手可及。
她偏頭問陳嶼白:「這裡的星空好看嗎?」
陳嶼白勾唇,「好看。」
「那月亮呢?」
「也好看。」
紀霜收回視線,又擡頭看向月亮,看了好一會,她忽然說:「這裡特別高,之前我往下看都覺得害怕,但還是想來這。」
陳嶼白偏頭,目光落在她有些模糊不清的側臉上,沒有說話,安靜地聽她接著往下說。
「因為覺得,月亮很好,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這樣的,冷淡又張揚,安靜地照亮別人的路。」
「站在這裡,會讓我覺得離月亮很近,雖然是錯覺。」
她的尾音落下,散在風裡,讓人覺得她有一點難過。
陳嶼白忽然說:「我也覺得月亮很好。」
「是嗎。」紀霜看向他,眼睛發著亮,「那你就是這樣好。」
月亮永遠高懸我心。
你和月亮一樣好。
也和月亮一樣觸不可及。
陳嶼白聽到這話,愣了好一會,忽地笑出聲,覺得小姑娘對他濾鏡真是深得過分,他垂眸盯著她,慢騰騰地開口:「專門帶我來這兒誇我的?」
「噢,就,順便。」紀霜掩飾道。
「是嗎?」
「我誇你,還挺正常的吧。」紀霜覺得自己剛剛太直白了,猶豫地開始找補:「之前給你寫的感謝信不是還極盡溢美之詞嗎?」
當時飛機事故她從醫院醒過來後,找不著人了,後來拜託爸媽才打聽到了他的單位,於是在醫院休養的時候也沒閒著寫了封手寫信寄過去京航。
陳年舊事,這會翻出來,倒像個正當的理由。
「啊記起來了。」
當時他收到這封感謝信,幾乎是大家圍在一起看的,起鬨聲一陣又一陣。
陳嶼白擡了擡眉,慢悠悠地回想信的內容:「親愛的陳嶼白先生,非常感謝您在飛機上對我的幫助。回想起來,飛機上意識開始混沌的時候對上了一雙冷靜的眼睛,讓我覺得安心……」
紀霜愣了下,瞬間擡手捂住耳朵,有些崩潰:「你怎麼還記得?」
「不是,你怎麼還念出來?」
陳嶼白嘴角噙著點笑,又念了最後幾句話:「我相信我們會再見的。也祝您工作順利。」
紀霜:「……」
好羞恥。
完全。
無法想像。
自己當初是怎麼寫出這樣的話的。
陳嶼白忽然朝她靠近了一點,深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漫不經心地說:「還會再見?當初遇到不會是你早有預謀的吧?」
「……」
你猜對了。
怎麼辦。
紀霜勉強否認了一句:「…不是。」
「噢,」陳嶼白盯著她紅透了的臉,輕笑,「那你臉紅什麼?」
「……」
「你都把我的信念出來了,還不准我不好意思一下嗎。」紀霜委屈又氣憤,找到了一個適當的理由。
陳嶼白看著她的樣子,彎了下唇,聲音里含著淡淡的笑意:「哥哥開玩笑的。」
緊接著說了句:「走吧。」
紀霜愣了下,問他:「去哪兒?」
「月亮看完了。」男人聲音有些低,響在她耳邊。
「該接點地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