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商會
2024-09-15 06:24:39
作者: 洋晨
黔州商會
「怎麼不念了?」
溫括明明知道他緊張,還故意往他懷裡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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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手滑,要不···」
「滑嗎?我看挺緊的呀?」
溫括揚起兩人窩在一起的手,侯鎮卻像是如臨大敵一般,將他給拽了回來,拖進了自己懷裡,死死地給他擋了起來。
那巷子本就黝黑,太陽不大的時候,根本照不進陽光來。侯鎮將他攬入懷裡,想要細看看的時候,這才發覺,自己竟然被他帶到了這條巷子裡來,剛剛自己竟然都沒發現異常。
「你喜歡這樣啊?」
溫括仰著頭,想問問自己身後的侯鎮,卻不曾想,被他將頭給按了回去。
「元···元回,這是去老趙家的路嗎?」
「也許吧,但我不認識路啊,你回怪我嗎?」
「不···不···沒有,我沒有怪你。」
侯鎮聲音低沉,像是在盡力壓制著什麼似的。
但溫括卻在身後,感覺到了他,剛想笑出聲,又怕把孩子給嚇到了,趕緊又想法子憋了回去。
他轉過身來,盯著侯鎮看個不停,見他沒有任何舉動,便想著拉著他離開這裡算了,孩子經不起這樣逗的,再給逗壞了怎麼辦。
兩人無言,溫括作勢要走,沒想到這時候侯鎮卻突然變得強勢起來,一把拿住溫括的腰,將他按在了昏暗的牆邊。
「你等著,現在耍我,一個月之後有你受的!」
侯鎮警告的話語落在溫括耳中,卻像是十足十的情話一般,聽著格外動人。
孩子長大了就是好啊,不用自己一個人再唱獨角戲了,日子也終於有了盼頭了。
「好啊,我這個人別的不行,就是能忍,那就要看你有什麼本事,能讓我求饒了。」
「到時候可別哭!」
「不,我就喜歡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溫括拿上自己的手,輕輕放在了侯鎮的唇上,弄得本來氣勢十足的侯鎮,頓時又消散下去不少。
「走吧,去找老趙,我餓了。」
溫括在前面招手,侯鎮便立馬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溫括!」
侯鎮邊叫他邊自己小跑著跟了上去。
「元回!你為什麼不搭理我啊?」
「有什麼就說好了,我怎麼沒有搭理你了?」
「你爹娘都···這些年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沒有成親的呀?」
「我要是說,我一直在等你,你信嗎?」
溫括停住腳,回過頭來望向他。
「信!」
侯鎮樂呵著就大方地應下了溫括的話,雖然不一定為真,但好歹能讓自己高興啊。
「那在長安有沒有人家跟你提過親啊?你答應了誰沒有?」
「想知道?」
侯鎮猛地點了幾下頭,嘴裡的口水也差點跟著流了出來。
「回了長安再告訴你,去找老趙,我餓了。」
「我也餓了,我跟你說啊,他們家的廚子,可是他爹親自去揚州給他請來的,聽說是個名廚,手藝是不是不錯來著?」
溫括時不時地回過身望向他,侯鎮難得如此話多,他也是句句回應,不想讓他沒了多言語兩句的動力。
倒是趙回聲,天天還得倒貼飯菜,看人在自己家裡眉來眼去的,而且還趕都趕不走,煩都能煩死你!
侯鎮一連在趙回聲家裡蹭了幾天飯,天天還讓人家給自己送到他盯梢的地方去,去晚了他還要發脾氣呢,說什麼沒給他伺候好,要不給工錢。
「你個死玩意!你給過我錢嗎!一天天的還挺挑,還得頓頓有肉?你怎麼不自己當財主去!」
「我沒錢怎麼當財主啊?」
「那你還橫!安戟說沒說這次活兒,給你結多少錢吶?」
「沒呢,看他那樣,也挺苦惱的,我現在也不好開口,等事情了結了再說吧,反正都是老熟人了,一時半刻的也沒什麼。」
「哎呀,你倒是看得開哈,一連著在這兒等了好些天了,段沖還沒給你消息嗎?」
兩人齊齊望向不遠處的商會門臉,看著是挺氣派的,最近來的人也多。
「哎對了,安戟把那個南詔祭司怎麼樣了沒有?還關著呢?我這兩天也沒空回去,看個熱鬧什麼的。」
「我勸你還是別看了。」
連趙回聲這麼愛湊熱鬧的人都這樣說了,那侯鎮就更得去看看這個熱鬧,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哎,跟我說說唄。」
「昨天吧好像是,南詔那邊派人來了,應該是沒見到他們的祭司回去,所以著急了。說是呢,他們要路過黔州,去長安,要借宿一晚,還說有些南詔商隊要同行。但是我看那樣兒啊,應該不只是說了這個,應該還警告安戟了,就是不知道咱們的刺史大人是如何應對的了。」
「在咱們的地盤上,警告咱們?這些南詔人是不是活膩了?」
侯鎮不免驚訝,照著安戟的脾氣,他不該受這個氣的呀?
「所以呀,他們一走,安戟就派人去了成南王府了。」
「去王府?去哪兒做什麼?」
「找王爺啊,請王爺在南詔王入城之時,展現我大唐國威。」
「如何展現?」
侯鎮問得自己都快沒底氣了,心裡的擔憂也慢慢地涌了上來。
「不知道啊,我又沒去王府,聽安七七跟人閒聊的時候說起的。不過你這邊還有更重要的事呢,這兩天安戟可是把商道的盤查都加重了呢,就是怕這批東西出了黔州,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你呀,還是想著怎麼找回被劫走的東西,或者是找到劫貨的人吧。」
「這個段沖也是,不知道什麼情況了,也不來個信,你說裡頭是不是有什麼山匪混進去了,他被發現,然後被人給控制了呀?」
「別瞎想了,他多精啊,怎麼可能出事,且等著吧,這件事哪有那麼簡單。」
趙回聲說得倒是有道理,不過就是漫無目的的等待,實在是太熬人了,要不是商會時不時地還進出一兩個人,侯鎮簡直是都要把腦袋按定在原地了。
「最近商會的人變多了,你發現了嗎?」
侯鎮漸漸地發現了不對勁,因為那邊的商會門口,已經有人因為搶一個馬廄的位置,而大打出手了。
「是啊,看那邊,是不是幾個吐蕃人,還有幾個南詔人,那幾個應該是胡人吧?這是打起來了?搶地盤嗎?」
「南詔的雨季快到了,所以囤貨的人多,最近這一兩個月,生意緊俏得很,難免就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咱們先看看,亂局出時機,看看段沖待會會不會趁機溜出來吧。」
侯鎮猜的不錯,那幫人爭鬥不休的時候,一個身影就從那邊的側門悄悄地溜了出來,朝著他們這邊而來。
「你猜對了,人來了。」
趙回聲也學著他的樣子,靠在藤椅上,覆著面,偷看著前頭的情況。
「你下去叫他上二樓來。」
「嘿!你怎麼不自己去啊!」
侯鎮使喚他倒是使喚得挺順手的,趙回聲每次也都是,叫罵兩句之後,便接著去照辦了。
「來了,快爬起來!」
帶著人都上來了,侯鎮還跟那兒躺著呢,趙回聲乾脆一腳上去,裝模作樣的侯鎮也就瞬間翻身爬了起來。
「下手真重!」
「活該!」
「少川,你沒事吧,裡頭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眼見著跟趙回聲說不通了,侯鎮便立馬轉臉看向了段沖。
「你們倆都是安逸得很吶,還有閒心喝茶?」
「本來是想跟你一起去的,可是上次我們倆不是在人家一個客棧和好多商隊面前冒過頭了嘛,怕去了反倒給你添麻煩,這不,我們就跑這兒來蹲著了。」
「行了,咱們什麼關係呀,我又不會怪你。」
好小子,借著端茶的機會,竟然還敢摸我?
侯鎮知道他什麼意思,也只能先假笑應對著了,心裡卻早已經開始咒罵起來。
小爺我就賤命一條,怎麼誰都想趁機占我便宜啊!我是真便宜啊!
忍著心裡的火氣,還有對他那明示暗示的眼神的嫌棄,侯鎮還是找到了時機,問起了正事來,不過看他有條不紊的樣子,裡頭應該是沒什麼大事的,不然照他的性格,早就跟趙回聲一樣大嘴巴地跑出來炫耀了。
「少川,裡頭情況如何,有人帶著奇奇怪怪的貨物住進去嗎?有沒有什麼商隊,看著特別緊張兮兮的,一看就像剛乾完一票大的那種?」
「你說的那種人啊,一般人家都不住商會了,自己在黔州租住一間宅子,再請鏢局的人看守。」
眼見著幾天過去沒什麼希望,侯鎮也打算放棄這條線了,這時候他又接著補充道:「紀紳啊,要是我真找到了什麼對你有用的東西,你請我吃頓酒吧,就當是謝禮了。」
看了看他不懷好意的眼神,又瞧了瞧他拉著自己的手,侯鎮頓時歪了歪腦袋,扯出了一張笑臉來,齜牙咧嘴地答應了他。
「好啊,少川這次如此辛苦,我和老趙一定要好好請你吃頓酒才行!」
席間,他也不停地給趙回聲遞過去暗示他幫自己解圍的眼神,但趙回聲卻跟躲瘟神一樣地躲著他,甚至把臉都埋進了茶碗裡面去了。
「你看,老趙明明就是累了
「還是你請我吧嗎,單獨請我,咱倆好好聊聊。」
「咱們還是先聊正事吧!」
一把扯出自己的手,侯鎮就給見死不救的趙回聲遞去了一個惡狠狠地眼神。
「好啊,我還想著聊完這些事,你要怎麼答謝我呢。」
謝個屁!這明明就是安戟那個老鬼的事情,有本事你找他去啊!小爺我就是拿錢辦事的,就是一跑腿的!更何況現在錢還沒到我手上呢,我就又要···
忍!忍了!為了那三五兩銀子,小爺我忍了就是了!
「少川潛行這麼多天,肯定是有所發現的,畢竟你行走江湖這麼多年,見多識廣的,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什麼人有什麼問題。」
「還是紀紳最懂我了。」
沒想到就趁著這個功夫,他都能再把自己的手,搭到侯鎮身上來。不僅是他自己看呆了,就連一旁看戲的趙回聲,也忍不住地噴出了嘴裡含著的茶水來,笑得直不起腰。
「你幹嘛!」
「沒事,剛剛一隻蚊子,在這飛了好久,剛剛看它飛走了,我高興!」
邊說邊笑,邊笑邊憋,侯鎮看著這個豬一樣的隊友,頓時氣上心頭,站起身來差點就要揍他了。
「好了,紀紳,老趙也是風趣之人,隨他去吧,咱們聊正事。」
「好啊,你說吧,我聽著呢。」
趁著坐下的機會,他又趕緊將手給抽離了出來。
「在商會裡頭,有一批比較奇怪的人,這些人不是南詔來的,也不是之前你說的,西域胡商。」
「那他們是···」
「長安來的,而且跟著他們的,還有長隆鏢局的鏢師。他們一行人,就三三兩兩那麼幾個,卻整整帶來了十多個鏢師,這在黔州這條商道上,是很不平常的。」
段沖這人吧,說正事的時候,倒還是挺正經的。
「十幾個鏢師?你怎麼知道他們是長隆鏢局的?」
「長隆鏢局常年走西域和西南一帶的商路,生意很廣,價也高,鏢師自然是武功高強又十分顯眼的。那幾個長安來的人,也不跟本地商戶對換貨物,也不跟人談價,但是每天進進出出的,倒是忙得很。我想過跟蹤他們,但長隆的鏢師實在是太厲害了,我沒那個本事,也就不敢貿然打草驚蛇了。」
「你做得對,是該謹慎些的,少川吶,這次你是幫了我們大忙了。但是可能還得請你幫我指一指那幾個人是誰,我也好自己去跟一跟。」
「這就是我現在出來的原因了,他們馬上就要出門了,你們且看著吧。」
於是三人摸進了那邊的雅間,找了個靠窗的地方,趴在窗台下面就等了起來。
「還不來啊?」
趙回聲看著喧鬧的人群,聲音嘈雜,頓時就不耐煩了起來。
「他們還得先吃飯,吃飽了才會出門呢。」
雖然外頭暫時沒什麼異常情況,可裡頭卻讓侯鎮十分頭疼,那個浪蕩公子,竟然又把手搭到自己身上來了!
侯鎮想躲,但他每次都咋咋呼呼地,叫喊著說那邊有人很像那幾個人,然後就不停地往他身邊靠,弄得三人緊緊擠在一起,不知道的瞧見了,還以為他們在幹什麼呢。
「哎,這次是真來了!」
那邊確實是聲勢浩大地出現了一批人,跟之前他順便一指用來糊弄人的,還是不太一樣。
順著段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侯鎮卻感覺自己像是發現了熟人一樣,那裡面,怎麼看著有自己的故人一樣啊?
「鏢師是真不少啊?得多少銀兩啊?」
趙回聲倒是對這些東西,挺上心的。
「貴!長隆請一個鏢師走一趟貨就得十好幾兩銀子呢!更何況是專門貼身跟著,還十幾個!沒個幾百兩銀子,估計是下不來了。」
「幾百兩?他們怎麼不去搶啊!老侯啊,我以後還是請你吧,你就要三五兩銀子,還是你便宜。」
「滾!誰讓你剛剛不救我的!」
侯鎮也跟著耍起了小性子,我剛剛求救的時候,你小子可是立馬就把臉給轉過去了的,現在想巴結我了?沒門兒!
眼看著人群越來越近,侯鎮也開始在自己的「熟人庫」里,仔仔細細地翻找了起來,用力地回想著,到底是誰讓自己覺得眼熟了呢?
鏢師?一個兩個,四五個···好像長得都差不多呀?那剛剛自己乍一眼瞧見的那個熟悉的身影,是誰呢?
正愁著呢,那邊一個人高聲一喊,便將附近之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而侯鎮也趁此機會,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絲毫不動的身影。
那人正是覺得眼熟的那一個!
只見他連頭也不回,對身後發生的一切,滿不在乎的樣子,只顧著擺弄自己手裡的劍。
「劍?」
「你說什麼?」
侯鎮突然說話,可給靠在他身上的段沖嚇了一大跳。
「那劍——我好像認識。」
「什麼劍?」
人群雜亂,大家根本就沒看清侯鎮說的是誰,可他卻像是發了瘋一樣,直接撥開段沖,自己衝下了樓去。
任憑身後兩人如何叫喊,他都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商隊來往,車馬人流都很多,所以即便是侯鎮跑得很快,他也還是沒追上剛剛自己看到的那個身影。
那劍,分明就是大哥的赤水,那是先帝賞賜給他們兄弟二人的,自己那把颯露現在還在家裡供著呢,那把肯定就是大哥的赤水了!
「大哥,大哥!」
侯鎮忍不住地驚呼兩聲,卻仍沒有在人群中找到那個自己尋覓的身影。
趙回聲他們也緊跟著下了樓,只見侯鎮站在人群中,不知道是在尋覓著誰。
「老侯,你找誰呢?」
趙回聲一把抓住有些異常激動的他,輕輕安撫起來。
「我大哥!我看見他了!」
「胡說,肯定是你看錯了,他在甘州,那可是邊陲要地,他不可能輕易回得來的。再說了,他要是回來了,能不來找你嗎?肯定是你這麼多天沒好好睡覺,累得眼花了,咱們回去歇會吧,這裡情況明了了,不用再來了。」
說著,趙回聲就要帶他回去。
段沖也想著趁火打劫,要抱著恍惚之中的侯鎮回去,卻沒想到被趙回聲一頓教訓:「拿開你的手!我們家老侯已經有兩房了,我容不下你這第三房,給我滾!」
「嘿!你還···」
剛要硬氣兩句,沒想到趙回聲竟然折返了回來,還惡狠狠地盯著他,警告道:「別打他的主意了,惦記著他的人可多著呢,你呀,慢慢排隊去吧。王爺過了之後,還有我們呢,什麼時候輪到你先上手了?」
「趙回聲!你小子別得意啊!」
「承你吉言,小爺我還真就得意了,怎麼著?」
最後翻了他個白眼,趙回聲便拽上侯鎮趕緊離開了。
等回了自己家,趙回聲剛要開口問問情況,沒想到侯鎮卻像是變戲法一樣,又變出了一張笑臉來,看著趙回聲,連聲道謝。
「我沒聽錯吧?你剛剛不是還要死要活的嗎?」
拿手探了探他的腦袋,趙回聲又摸了摸自己。
「我沒病!別瞎摸!」
「那你剛剛還——」
看著侯鎮那抓耳撓腮的樣子,還有迴避自己的眼神,趙回聲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你是在躲他呀?」
「可不是嘛!」
「你這演得也太好了吧?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你也只有在安戟那兒騙錢的時候,才有這樣的戲碼呀?今天怎麼回事,他給你逼上絕路了?」
「可不是嘛!」侯鎮立馬激動地大聲叫喊起來,「我就是想趕緊躲!多虧你了,老趙,謝了啊,我先回去了!」
趙回聲還沒問完話呢,他就著急忙慌地跑了,怕的那樣,跟趙財主也會對他上下其手、不拿好心似的。
「急什麼,他都把你上上下下摸了個遍了,我還沒上手呢,真是的,便宜那個混蛋了!」
沒想著怎麼去跟安戟交代,侯鎮轉頭就回了自己家,把自己關在屋裡,悶了一整天。
要不是安七七奉命來找他,估計他還不會出門呢。
「怎麼不去府衙啊?刺史找你呢。」
「找我?找我做什麼?」
「匯報啊!今天有人看見你跟段沖站在一起了,回來稟報給刺史了,所以他正找你要問問情況呢。」
「哦,好,我去收拾收拾·,你等我一下。」
「啊?你還要收拾收拾嗎?你什麼時候這麼講究了?」
看著侯鎮喪著肩膀進屋的樣子,安七七也不禁跟著多往裡頭看了幾眼,這情況,眼瞅著可不太妙啊!
「是不是情況不太好啊?」
回去的路上,安七七還是試探著開了口。
可侯鎮卻像是丟了魂兒一樣,牙根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你今天怎麼回事,在大街上瘋跑,現在又如此失魂落魄的,是不是讓人威脅了?是南詔,還是那個小公主?別怕,刺史他···」
「都不是,就是最近太累了,心裡慌得很,緩一緩就好了。刺史那邊,臉色如何?」
「不太好啊,跟你差不了多少了呀,情況眼瞅著越來越失控了,箭鏃沒找到,南詔王就要入城了,城裡說不定還有什麼刺客呢。現在呀,整個府衙,能調出去的人手,都撒出去了,就是為了找到這個藏匿大批箭鏃軍械的地方。」
「有什麼眉目了?」
「要是有眉目了,他也就不派我來找你過去了。」
「我也沒什麼進展吶,耽擱這麼多天了,他不會那我開刀吧?」
剛剛還喪氣得不行,現在一聽說安戟那邊的情況之後,侯鎮立馬整個人都清醒了。
「不會!他現在沒什麼眉目,正是要指望你的時候呢。那邊小公爺也派人來催了,王爺也派人來問了,就連一向不出門的獨孤少卿,昨天都專門來了一趟,要問刺史進展如何呢。」
「那我···我豈不是成了他的替罪羔羊了?他這是叫我過去商量事的嗎?分明就是···」
「好了好了,別激動啊!眼看著就到了,進去之後好好說,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說得輕巧啊,到最後還不是得我來扛事。
進門之前,侯鎮連著哀怨了好多聲,都是嘆著氣搖著頭,看著真是跟上刑場沒什麼兩樣了。
「別怕,刺史正等著你想辦法呢,不會怎麼著你的。」
「廢話!我也得想的出來辦法才行啊!」
現在真就是把他一個人架在火上烤了,誰也不想這個時候來插手這件事了。
廳里,安戟正急得團團轉呢,眼見著侯鎮來了,疾走了兩步便飛快地來到了他面前。
「如何?有新進展嗎?」
「暫時···」
看著他吞吞吐吐那樣,安戟也就沒什麼指望了。
「後天,剛剛南詔派人來說了,後頭就要入城。本來確實只是一個邊陲小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的,但那是長安的貴人們,才能不把他放在心上啊!我可是辦事的,要是招待不好,要是他們在我這兒丟了性命,我就得提著頭回長安去謝罪了!」
安戟一邊轉圈,一邊開始不停地冒汗,嘴裡也在不停地跟著嘀咕。
「刺史,那個祭司呢,還在牢里嗎?」
「早放了,扣著她也是那天被氣暈了,現在她也是個燙手山芋,早讓她走我也少份差事!」
安戟已經極其不耐煩了,現在不管是誰跟他說上兩句話,他都是吼叫著回答的。
「刺史,我倒是有點想法,不知道···」
「說說說!趕緊說,只要有辦法,總比干看著強啊!」
「咱們為什麼不加派人手,護衛著這個南詔王,從進城到離開,反正不讓他一個人待著不就行了嗎?」
安戟瞬間垮臉下去,嘆了口氣說道:「我早就想到了,可人家派來的人說了,這是他們南詔的規矩,要大祭司護在國王身邊,閒雜人等,一律不許靠近他們!你說說,這讓我怎麼辦?」
安戟攤著手,顯得極其的無可奈何。
「刺史,我覺得···咱們先不管人家南詔有什麼習俗,您就不覺得,這件事有些刻意嗎?」
「什麼意思?這是個局?」
安戟頓時又來了興致,靠近了侯鎮準備聽聽他的說法。
「這個祭司突然跑到咱們這裡來,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讓您把她給關起來了。現在呢,又說什麼習俗不習俗的,不讓咱們靠近了護衛。我瞧著反正覺得是不太對勁的,這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他們要搞您故意整的這一出啊。」
「為什麼要整我呢?」
「您想想啊,南詔上一任國王,幾年前去世了,新任國王都已經新了這麼多年了,怎麼今年就想起來要去長安親自朝貢了?你說,會不會是跟前段時間的鬼火,還有撥曲婭和阿托公主的事有關吶?」
「有嗎?我怎麼瞧不出來聯繫?」
雖然有些眉目和方向了,但安戟卻顯得更加迷茫了。
「南詔內部勢力分崩離析,這個咱們都知道的,對吧?」
「對呀。」
侯鎮開始慢慢地引導著他去細想這件事。
「國王、祭司,這是兩派,對吧?咱們現在押著他們的公主,那在南詔人看來,咱們是不是就跟國王站在一起了」
「你的意思是,是祭司在搞鬼?她要整我?」
「祭司這些年在南詔,幾乎是大權獨攬,但奈何班家根基深厚啊,她動不得王室家族。但現在機會來了呀,他們可以接著此次之機,挾持著南詔王來到咱們這裡,再在咱們的地盤上把人一解決!回去之後,民怨沸騰,他們藉機掌權,獨攬南詔大權,既掃清了對手,還換得了邊民歸心。到時候即便是他們不再與你開戰,那長安,會放過咱們嗎?」
侯鎮的分析,令安戟頓時毛骨悚然起來,不由得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地看向了他。
「我···我得罪誰了我!」
「您沒有得罪任何人,但——架不住您擋了路啊!照現在的情形看,祭司跟咱們應該是勢同水火了,咱們不如趁機拉攏那個班離,讓她去跟那個祭司斗。只要她出面了,說上兩句,咱們大抵也就算是洗清了。」
「她又不傻!她當然知道現在站出去就是個死了!咱們怎麼可能說得動她呢?」
安戟的問題問到點子上了,這也正是侯鎮需要解決的,怎麼樣才能讓班離不走,還能心甘情願地留下來幫忙呢?
「撥曲婭!」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的意思是···」
侯鎮先是在腦海里回憶起了撥曲婭來,順口而出她的名字,雖然他也不知道撥曲婭在這件事情里能不能起到作用,但直覺告訴他,試試應該行。
「你什麼意思,你倒是接著說啊!」
「上次去陀山安葬撥曲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要緊嗎?」
「她···她很奇怪,高台之上,她竟然在舞蹈!」
「你可別瞎說啊!那是死人,怎麼可能舞蹈!」
「我說的是班離,不是撥曲婭。」
「那她就跳個舞又能怎麼樣呢,你還是趕緊想辦法吧,想什么女人吶!」
「我不是那個意思,」侯鎮連忙解釋道,「我是想說,那天她不僅跳了一個很奇怪的舞,還召來了一群南詔人,而且···而且她竟然知道地道的位置。」
「什麼地道?就那個金礦地道啊?」
「對。」
「跳舞,還招魂,還尋金?這女人,聽著確實是來頭不小啊。你那時候就沒細問問,打聽打聽關於她的事?」
「您可真是看得起我啊,她能告訴我這些嘛,我甚至覺得——撥曲婭的故事,也像是···」
「她編的?」
「不,是她經歷過的。」
「她···難道她和撥曲婭互換了身份?咱們要不拿這件事跟她談判吧,你覺得她會同意跟咱們一起對抗那個南詔祭司嗎?」
安戟在察覺到一線生機之後,便立馬就要付諸行動。
「我也覺得像,不然為什麼她能召喚來那麼多人呢,嘴裡還喊著些像咒語一樣的東西。刺史大人,這個班離,她想走,說不定不是她預感到了危險,說不定就是她心虛害怕,她想趕緊借著咱們的手,幫她到長安去,這樣她的身份定下來了,她才不怕被人認出。」
「你的意思是,我這個辦法,可行?」
「但會不會太冒險了,她要真是公主怎麼辦?咱們不成了兩面不討好,到時候誰都在陛下面前說咱們壞話了?」
侯鎮的顧慮也說到了安戟的心坎上,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不停地嘆著氣。
「咱們就真找不到那批箭鏃是被誰給弄走了嗎?」
安戟急得都快要跳腳了。
「我倒是有個去處,不知道···」
「說說說,都這種要命的時候了,還顧忌個什麼!」
「成南王府。」
安戟聽到他的話,倒是不意外,自己也曾經做過這樣的設想。但他不敢去驗證,因為他知道,若那些東西真的在王府的話,那策劃這場劫道案的人,就絕不是他,可以過問的了。
「不行!你心裡應該清楚,這是誰的手筆,咱們現在做的,是要求生,不是去找死!」
「我們不跟上頭為難,我們只求生。」
聽著他的話,安戟倒是覺得有些門道可以尋找,便坐下來耐心地聽他講了起來。
「東西丟了,現在,它要不就是在南詔人手上,要不——就是被人偷偷運到了成南王府里去了。可不管情況如何,咱們的境況不會變的,所以,咱們只能自己求生。刺史,這件事已經不再只是能要王爺的命了,還有你我的!天威降下,誰能逃得了呢?除非——」
侯鎮轉過臉來,緊緊地盯著安戟。
「除非怎樣?」
「幫陛下達成,他想要的東西。」
安戟盯著眼前這個人,不免心頭一驚,繼續問道:「那你覺得,陛下想要的,是什麼?」
「做一個真正掌權的皇帝,剷除那些現在掌權的大臣,陛下想要的,就是拿回先帝原本就給了他的。」
「你這個想法,會要命的!」
「咱們坐以待斃,也是會要命的,刺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從阿史那彼干和褚世安一起到了黔州來的時候,咱們就已經成了陛下案桌上的棋子了。我們要是自己不進,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殺了我們,幫我們進上這一步的。」
「其實···」
聽到這裡,安戟倒變得吞吞吐吐了起來,而且看向侯鎮的眼神,也變得躲閃了起來。
「您還有事?」
侯鎮差點直接就罵出來了,現在這個時候了,你倒是叫我知無不言,自己還藏著掖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