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機轉運
2024-09-15 06:24:16
作者: 洋晨
藉機轉運
回去的路更不好走,而且馬上就要下雨,各路商客都趕著時間要到黔州去歇息,所以官道上堵了一路的人馬,愣是一點走不通。
「都怪你,沒事上什麼陀山吶,現在好了吧,回不去了,咱們得在這山里餵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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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廢話,咱們往前走走,都是些拉貨的,咱們擠一擠總是能擠過去的。」
侯鎮走在前頭開道,他倆就緊跟在後頭,這次來陀山,別的沒見到,茶商真是見了不少,回去的路上,侯鎮甚至覺得自己周圍都是茶葉的味道了。
「前面怎麼回事啊?」
看著兩撥人爭吵不休,堵在路上,侯鎮便想下馬去看看。
「哎,小心!」
溫括忍不住要再提醒他兩句,侯鎮也很是受用,一臉笑意地回應著他。
「大哥,這是怎麼了呀,我看怎麼都扔起貨來了?」
侯鎮湊到了一個看熱鬧的人身後,套起了近乎。
「害,給成南王府送貨的,在路上颳了人家,不道歉,還要動手打人,兩撥人就鬥起來了。」
「王府的啊?王府的人還要被打?」
「說什麼呢小兄弟,是王府的打人!」
那人義憤填膺地說道,甚至侯鎮覺得他都要把自己當成他們那一夥的狠揍一頓了。
「大哥大哥,別激動嘛,咱們就看熱鬧的,你說你怎麼還越說越上火了呢。」
侯鎮趕緊給他順順氣,順便再看兩眼前頭的情況。
「害,我就說吧,這個成南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前強搶民女,現在欺壓百姓,也就是這裡不是長安,任由他胡來了,要是在長安,老子要去告他的御狀去!」
此時人群中另一個看熱鬧的也冒出來搭話了:「你?還敢告人家王爺?你活膩了吧你!咱還是看看熱鬧就算了,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人群瞬間啞火,侯鎮也趕緊藉機逃離,回到了他倆身邊去。
「怎麼了,前頭出什麼事了?」
趙回聲吊在馬背上,伸長了脖子要往前看。
「是成南王府的人,跟人打起來了,前面正議論著呢。」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剛說起了王爺的事,沒想到出了門就遇到王府的人了。」
溫括也跟著看去,但卻沒什麼興趣,他更想知道的是,侯鎮怎麼看這件事。
「紀紳,先上馬來。」
在溫括的帶領下,他們下了官道,直奔一處客棧而去。
「你怎麼看?」
溫括很是自然地問起了他這個問題也沒挑明自己的態度。
「司馬是想問什麼呢?成南王府,還是官道上惹事?」
「這不是一件事嗎?」
「王爺治下有方,這個惹事之人絕不會是王府的,就算真的是,也絕不會是嫡系。況且,現在往來官道的,都是些走貨的行腳商,這些人整天聚集在一起,消息傳播之快,是咱們無法想像的。」
「紀紳是想說什麼呢?」
「我想的,和司馬大人想的一樣。」
侯鎮自信地看向一旁的溫括,他倆都知道,對方的話里是什麼意思。
「你們打什麼啞謎呢?什麼想的一樣?你們倆什麼時候這麼心有靈犀了?」
可左看看右看看,他倆愣是沒搭理他。
「我看吶,這應該也是引起王爺警覺的原因之一,咱們看見的這是一次,看不見的,不知道還有多少次呢。從黔州到長安,再從長安到太原、幽州,恐怕世人現在都已經知道了成南王是個什麼德行了吧?」
侯鎮嘴上說得是滿不在意,雖然他心裡比成南王還要害怕呢。
「這招夠狠,也夠有耐心,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這樣的小事時常往外傳出去,對王爺,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咱們的陛下,可不像他表現得那樣仁弱,他使起手段來,恐怕連長孫大人也不是他的對手。我看吶,永徽元年的那次商道衝突,很有可能就是陛下布局的開始了。他不著急,更不想留下忤逆先帝,殘害宗室的名聲,所以呀,他給王爺找到了一個再合適不過的理由了。」
「銅礦,茶馬商道的錢銀,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治罪理由。」
溫括果然還是跟他想到一處去了。
「哎,我要是沒聽錯的話,你們倆是在議論陛下吧?」
趙回聲湊了個腦袋進來,不可思議地問道。
侯鎮則笑著沖他點了點頭,然後就什麼解釋都沒有,朝著前頭的客棧就去了。
「哎!你們倆能不能有點顧忌!這可是···可是殺頭的死罪!你們倆活膩了!」
趙回聲使勁瞪著眼睛,提醒著他們。
「放心吧,我們相信咱們趙公子的人品,是不是啊司馬大人?」
「是啊是啊,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咱們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議論···陛下了。」
最後溫括還是把聲音給收住了,不然可真就要嚇得趙回聲從馬背上掉下來了。
「咱們今晚就住在這兒,陀山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說不定在這兒可以發現呢。」
一進屋,侯鎮就發現了小小的客棧里擠滿了人,看樣子有空房的可能性不大了,他們也只能先試探著問問看。
「掌柜的,空房有嗎?」
要趙回聲拿錢的事,他還是義不容辭,一直衝在前頭的。
「有的,有的,一件房,三十兩。」
「三十···多少?你說多少?再說一遍!」
老趙還以為自己聽錯呢,伸手上前就直接拽住了小廝的衣領子,將他半提溜了起來。
「哎哎哎,先放下先放下!」
侯鎮眼看著那邊幾個大漢已經要走過來了,趕緊上前就勸住了趙回聲。
「客官,不是我們加價,而是這個時節,這個地方,它就是這個價!」
「加價?你這是加價嗎?你這分明就是心黑!我告訴你···」
趙回聲本想再罵兩句,這時候侯鎮卻將他拉走了,自己開始當起了和事佬:「對不住對不住,我兄弟就是個實誠的生意人,今年年景不好,虧了不少錢了,這趟出來還沒掙到錢,還望兄弟海涵一二,別跟他計較啊!」
侯鎮的謊話張口就來,一點不需要提前做準備的,而且說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的,真真是騙人三百回,自己都辯不出真假了。
「沒錢就別住啊,外頭還這麼多人呢!」
那小廝也不是個輕易肯饒人的,三兩句話就差點又把趙回聲給點著了。
「行了,幹什麼呢!」
那邊走來一個男人,看樣子,他應該是掌柜的。
「貴客遠來,我們招待不周了,只不過呢小店特殊,每年就賺這兩天的錢,所以價格頗高,還請客官見諒。」
「無妨的,」這時候唯一還沒開過口的溫括接茬道,「我們住下了,既然是做生意嘛,有來有往,說不定哪天我們也做上了掌柜的您的生意了呢。」
「哈哈哈,還是這位小哥會說話,你們跟我來吧。」
掌柜直接帶著他們上了樓,但就是剛剛那一鬧,讓他們被眾人的目光注視著,侯鎮也不清楚,那裡面有沒有認識自己或者是他們倆的。
忐忑地上了樓,掌柜也只給他們開了一間房。
「多謝掌柜的體恤,我們兄弟三個,在此謝過掌柜的了。」
溫括顯然在這個時候扮演的,就是服軟的那個角色了。至於老趙嘛,當然還是得他掏錢了。
「你們倆真是蛇鼠一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非坑了我才能開心是吧?非看著我破財才高興是吧?」
趙回聲捂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錢袋子,頓時一點風花雪月的心情都沒有了。
「回去了還給你總行了吧?趙老爺呀,您勞苦功高,我們都是小人,所以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吧。」
侯鎮難得服軟,趙回聲又怎麼會不給他這個面子呢,當即就消了氣,不再言語什麼了。
「咱們真的在這住下了?我看剛剛那官道上,可不是很太平啊。」
溫括摸著那已經落了灰的床沿,不禁奇怪起來。
「這店看著就不平常,像是新起的,外頭那些人也不都是走貨的,還有些打劫的在裡頭呢。」
侯鎮扒著窗戶,向外看去,嘴上也滿是擔憂。
「那咱們還不跑,在這等什麼呢!」
趙回聲抄起東西就準備往外奔去,卻被侯鎮給提前預判到了,將他又拽了回來。
「別急,說不定咱們能在這遇到轉機呢。」
「什麼轉機?轉了又有什麼用?」
他的話提醒了侯鎮,這本來就是他想做的事,他拉上他們倆,本來就有些不道義,現在還得拉上他們倆一起去冒死,自己還真是太不人道了。
「沒什麼,你們倆先好好歇著,我出去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
說著,侯鎮就要自己轉身出門離去,這時候趙回聲也敏銳地發覺了自己的話,可能讓他心碎了,於是趕緊上前攔住了他:「老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我的,就是貪生怕死,但是跟著,我絕無怨言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這次的事情不一樣,費力不討好,除了我自己心裡的一點念頭在作祟之外,我也想不到別的理由來。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尤其是你,跟我還有過命的交情,所以我不能無緣無故拉著你來幹這種事。你們倆歇著,我就出去看看,會沒事的,放心吧。」
可趙回聲說什麼也不肯撒手,就是要死拽著他。
「老趙!你幹什麼!」
「我陪你一起去,要死就一起死了算了,反正你要是死了的話,我在黔州也活不下去了。」
「胡說,你還可以回家嘛,別鬧了,趕緊睡,我馬上就回來。」
趙回聲終於撒開了他的手,沒想到剛要走,又有人拽住了他:「我們一起去吧,人多看得多。」
溫括不能忍受只有趙回聲一個人跟他有過命的交情,再者說,自己也不是什麼爛泥糊上去的!
「你們倆還真是···多謝了。」
「不用謝,以後要是真找著機會回了長安,請我們吃酒就是了,到時候可別摳,又讓老趙給錢。」
「就是,你個鐵公雞,誰要是能從你嘴裡摳出點東西來,那可真是活見鬼了!」
兩人的咒罵並沒有讓侯鎮覺得臉上難看,相反,他高興極了,他開心地看著在這種時候仍在自己身邊的兩位···兩位朋友,淚珠子已經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了。
「別哭啊,大爺我沒錢哄你了!」
趙回聲小臉一撇,就又逗笑了侯鎮。
「你預備怎麼籌算這件事?」
溫括的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來了,這也正是他這次跑來陀山的目的。
他知道,銅礦被盜採一事,才是長安對李侗的致命一擊,陛下要借著鬼火蠱惑人心、花樓逼良為娼,最後盜採陀山銅礦,等等一系列的罪名,來名正言順地除掉李侗!
自己則可以在這其中抓住機會,借著長安對黔州,對李侗的關注,來獲得一個讓自己得到認可,獲得恩旨回京的詔書!
侯鎮想過,要不要幫陛下一把,在黔州除掉李侗,再拿著他的人頭去向長安邀功。但他心裡清楚,這樣做,是會事半功倍,輕鬆容易許多,但這裡面潛藏的危機,也會在自己向長安邀功之時,盡數暴露。陛下本就懷疑,要是自己還賣主求榮,到時候李侗一死,下一個便就會是自己了!
所以他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幫著李侗逃過一劫,到時候回了長安,再借著抒發先帝對侯家的恩情,激起陛下對自己忠心護國,周全皇室體面的舉動的認可,這樣自己才有可能有一線生機。
而在裡面最是難辦的,就是他不知道哪些是陛下有意而為的安排,哪些又真的是發生在黔州的案件。他得把握好其中的尺度,要是事情還沒辦完就觸犯了陛下的底線,自己都不用等回到長安,直接就會讓人了結在黔州了。
「我想在陀山找到陛下設伏陷害李侗的線索,這對他來說,是最擔心的了。我要是能提前幫他清除這個隱患,到時候他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的,到時候回長安的事,就有戲了。」
「轉機在何處?你瞧出來了?」
「嗯,就是剛剛那隊人馬,他們的衝突,就是一個突破口。」
侯鎮很是肯定,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那咱們去找他們?」
「不必了,他們會進來這裡的,因為這裡還有人等著他們呢。」
「誰?樓下的土匪嗎?」
溫括一下子想起來了剛剛侯鎮說的,坐在樓下準備打劫的那幫大漢。
「這是個黑店吶?」
趙回聲後知後覺,這才發現了不對勁。
「就怕是黑吃黑。」
「什麼?誰吃誰?」
趙回聲緊跟在侯鎮身後,一會到窗台邊,一會又俯身側耳貼在門口。
「剛剛官道上的衝突,明顯就是裝出來的,那個自稱是王府下人的人,就是咱們的突破口。」
「他?他···這小子雙面鬼啊?一面騙王爺,一面騙長安?一邊說自己是王府的,來敗壞王爺的名聲,一邊又聯合外人,把貨物給截出去賣了,加深王爺和長安的嫌隙?」
「老趙聰明了嘛,是這個道理。」
侯鎮邊笑還邊摸了摸他的頭,表示了認可。
「那咱們現在出去躲躲?」
「躲?不用躲,他們會自己進來找咱們的,尤其是那個最心虛的人。」
侯鎮底氣很足,趙回聲也知道,他這樣說的時候,那就是真有把握的時候,自己還是相信他比較好,亂動容易出事!
不過也幸好自己剛剛多嘴一句,不然要是讓他自己一個人出了門,以後他們倆之間恐怕都沒機會了,還得是自己機靈又膽大呀!
「你們先睡,我先看著,待會換人。」
還是老套路,他們也配合得一向默契。
夜色逐漸降臨,進入客棧的人也越來越多,侯鎮豎起耳朵,聽著樓下的動靜。越來越鬧,到越來越靜,人都進來了,鬼也該出門了。
突然!樓道口傳來動靜,侯鎮也向窗外瞄了一眼,差不多三更天了,確實是收手的好時機。
他悄悄摸到兩人的床邊,將他們小聲叫起,三人齊齊假裝睡著,一起躺在了通鋪上,等著外頭的人進來。
看來這些人是準備先解決他們這幾個臉生的,再去下頭截貨了。
「小聲點!」
進來的人碰倒了燭台,另外一個便狠狠咒罵起了他來,他們三人清醒得很,所以聽得格外清晰。
「殺了?」
「殺什麼殺!你看看畫像,這可是州司馬!」
「那怎麼辦?」
「放迷藥,帶回去讓大人定奪吧。」
說著,他們便開始燃起火摺子,燒著了一炷香。
趙回聲本想動彈著去弄死那兩個膽大的,卻被侯鎮給按了回去。
等他們再悄咪咪地退出了房間之後,幾人才又小聲合計了起來。
「哎,聽見了嗎,他知道你是司馬哎!」
趙回聲有些激動道。
「而且他還說了,大人?什麼大人?哪兒的大人?難道是朝廷命官?或者說···是安戟?」
溫括也弄不懂,只能先問問侯鎮看。
侯鎮陷入了沉思,他倆也不敢打擾,片刻之後,侯鎮終於下了床,得出了他的應對辦法。
「咱們的身份暴露了,那就說明可能有兩點,一,一直有人在跟蹤咱們,有人知道咱們的所有行蹤。二,有人認識咱們,咱們的臉已經不生了,甚至還讓有些人很是熟悉。可不管是哪一種,咱們都暴露了,要是繼續留在這裡,有什麼動作的話,不管是長安知道了,還是安戟知道了,對我都是極其不利了。」
「所以呢?」
趙回聲湊近了,貼著臉問他。
「走。」
「啊?走了啊?」
「對,趕緊走!」
收拾好東西,侯鎮便打開了自己提前偵查好的窗戶,甩出了一條長布條,自己先行下去,在下面接住了他們倆。
「我去牽馬,你帶著司馬先去官道上隱蔽著,我馬上就來!」
招呼走了兩人,侯鎮也在最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那匹長布條,留在了窗戶上。
自己就是要留下讓人警惕的痕跡,這樣長安就不會只是再遙控黔州,逼迫李侗謀反,他們一定會派人來親自解決這件事的。
那對自己來說,會是一個更好的機會。
牽走了他們自己的馬,侯鎮便馬不停蹄地趕往了他們約定好的地方,三人隨即上馬,立即往黔州城裡趕去,一刻也不敢歇息。
「老侯,咱們回去之後怎麼辦?」
「找安戟,跟他說,陀山有劫道的山匪,叫他派人去剿匪!」
「為什麼是安戟?」
「找王爺的話,不是顯得咱們心虛了嗎!就是要找安戟,咱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只能去找他這個黔州的地方官做主了!」
趙回聲將信將疑,雖然還沒想通這裡面的道理,但他還是願意相信侯鎮。
夜深露重,三人愣是一刻也不敢停,迎著寒風也要往黔州趕。
「對不住了兩位,跟我走一趟,什麼都沒撈著不說,還吃苦受罪,擔驚受怕的。」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就當是跟你出去玩耍了一趟嘛。」
趙回聲倒是不客氣,但侯鎮這話,主要是想對溫括說的。
奔行路上,他不止一次地看向了身旁那個跟著自己一起疾馳的溫括,幻想著他就是為了自己才來走的這一趟,不是為了什麼別的功利的目的,他心裡是有自己的。
儘管他知道在,這樣的想法有些不太現實,但人偶爾做做夢,也不是什麼壞事,生活得有盼頭嘛。
對他來說,現在的盼頭就是回到長安,帶著家人回到長安。等真的回去之後,自己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只能是你!
所以他要搏一把,是為了弟妹,更是為了自己!只有那個在長安無憂無慮地活著的侯家公子,才配得上你溫括!
你等著我!
趕回黔州的時候,天才剛剛亮起,侯鎮想都沒有多想,便衝著上頭值守的官兵喊道:「快開城門!陀山出事了!快開門納!司馬有事要稟報刺史大人!」
溫括還懵著呢,怎麼就又有我的事了?
「誰在叫門!」
「黔州司馬溫括!有急事要進城,面見刺史!」
「司馬?司馬大人這是去什麼地方了,怎麼不在城裡待著?」
侯鎮看著磨磨唧唧的那兩個人,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但還是得裝出著急忙慌的樣子,趕緊繼續叫門,邊叫甚至還邊憋出了哭腔來。
「等著,我這就去稟告將軍!」
「真是麻煩死了,你就不能快點嗎,待會人都走了,你還去突襲個什麼玩意兒啊!」
侯鎮一邊偏過腦袋去,跟他倆發泄著不滿,一邊又在心裡盤算著,待會見到了安戟該怎麼痛哭流涕又不失真實地跟他描述這件事。
不一會,城門便打開了,幾個守城的官兵跑了出來,核對了一下溫括的身份,便放他們進城去了。
「怎麼就看我一個人的?」
「廢話,老侯在這片,還是有些名頭的,這個黔州守備軍將軍,正是當年跟著侯老將軍征戰過高昌的老部下了。」
趙回聲竟然知道?是侯鎮告訴他的嗎?他連這種事都跟他說,他們倆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溫括不禁開始懷疑起了自己,難道自己真的比不過那個年輕活潑的趙回聲了?
進了城,他們便直奔安戟的家,這個時候,他肯定是不會出發去衙門的。
「待會怎麼說?」
溫括想著還是要提前對對詞兒,免得待會露餡了就難堪了。
「我負責詳述,司馬負責害怕,老趙負責添油加醋。」
侯鎮的思路簡單易行,也很容易讓人理解到。
一到安戟府上,侯鎮便立馬進入角色,一臉的境況,不住地拍打著安府的大門。
「刺史!刺史!出大事了!」
連著拍打了好久,終於有人出來應門了。
「誰呀!找死呢!大清早的敢在這兒造次!」
只見話音剛落,安七七便衣衫不整地開了門,瞧見了眼前這幾個喪氣鬼。
「怎麼是你?幹什麼呢,天都還沒亮呢!」
「出大事了!」
侯鎮接著演到。
「怎麼出大事了,還能給你嚇成這樣?」
「陀山吶!山匪殺過來了!我們差點就被人給一刀咔嚓咯!趕緊去請刺史定奪啊,派人去清剿匪患吶!」
在安七七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趙回聲又添兩句:「誰說的!明明就是大卸八塊!那些賊人還認識我們呢,說要拿著我們的項上人頭,去向什麼人邀功呢!給我們嚇得,一路連滾帶爬,趕緊就跑回來了!你看看咱們司馬,都被嚇成什麼樣了!」
「哎喲,司馬大人,您沒事吧?」
安七七這才趕忙迎了出來,查看起了溫括的情況。
「我沒事,就是官道···那邊的官道上出了匪患!那些打家劫舍的賊人,開始盯上過路的商客了!現在大朝會馬上開始了,要是讓上頭知道了咱們黔州出了這樣的事,咱們的腦袋可就都要保不住了!」
溫括一邊演戲,還一邊推著安七七往裡走,生怕他再猶豫一會,要再問點別的什麼。
「好好好,我趕緊去叫刺史,這件事大了,咱們···咱們要完吶!」
三人站在院子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尤其是侯鎮,他沒想到溫括竟然會陪著他做這種事,還臉不紅心不跳的一點都沒有怯場,看來自己是得對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溫公子有些改觀了。
沒一會,安戟便急匆匆地沖了出來,看著大清早就站在院裡的三人,頓時心涼一截,看來安七七說的是真的了。
「怎麼回事,真有不怕死的敢在這時候鬧事?」
安戟一邊穿衣一邊問道。
「是啊,我們剛從那裡回來!我們還差點就回不來了!」
趙回聲繼續誇張道。
「看清是什麼人了嗎?」
「不知道,但他認得溫司馬,看來就是想來挑釁朝廷的,那邊官道可都是往來長安的商客呀,現在這種時候了,要是什麼不好的留言傳了出去,陛下他···」
侯鎮還沒說完,安戟便立馬揮手叫停了他。
思索片刻之後,安戟立即作出了反應:「你,去大營領一千兵馬,立即趕回陀山,務必要把這幫人堵死在陀山,不能讓消息擴散出去!還有,那些不聽話的客商,也一併···」
安戟作出了一個狠辣的動作來,侯鎮沒有什麼意外,他一向是知道安戟的性格的。別的事他都可以忍,但威脅到自己官聲官運的事,他一概不容!
「好,我馬上去,那要不要留兩個活口回來拷問?」
安戟立馬揚手,表示不行!
「都解決了,誰知道這個時候長安會不會派人來,到時候再被反咬一口,不值當。」
侯鎮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便直奔大營而去,安戟也立馬派人送了信到大營去知會一聲。
剩下他們倆站在院子裡面對著安戟,還有些心虛呢。
「喲,我都忘了,司馬無礙吧?」
「無礙,幸好侯公子機靈,才帶著我們逃過一劫,不然我們現在,怕是已經在陀山身首異處了。」
「哎,對了,你們怎麼跑哪兒去了?陀山的鬼火案子不是已經了了嗎?」
安戟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溫括,他也只能先笑笑,隨後便開始在心裡快速地打起了算盤來。
「哦,」溫括吞了吞口水,有些緊張,「我們之前不是去過陀山嘛,沒來得及看看南詔的祭神儀式,想著現在沒事了,去瞧一瞧,沒想到人家已經結束了,結果回來的路上還遇到了這種事。」
溫括現在覺得,自己快跟侯鎮一樣了,撒謊都不需要提前準備了。
安戟看了看他依舊緊張兮兮的樣子,趕緊又裝模作樣地關心了兩句,就讓人送他們回去了。
陀山官道被劫,侯鎮還正好在哪兒?這件事怎麼看怎麼都不對勁!安戟明面上沒有說,但心裡還是想著這裡面的不正常的。
他倒是要好好看看,這個侯紀紳,還要搞出什麼事來。要是你小子一再壞了上頭的大事的話,到時候可就別怪我不念舊情了。
安戟迷瞪著眼,一路思索著回了內院,但同時,溫括也察覺到了他的警覺。
侯鎮如此鋌而走險,到底是圖什麼呢?回長安對他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不過這樣看來,他倒是還挺有野心的。
趙回聲還想跟著他一起去,溫括見狀趕緊攔住了他:「你就不能去了,你去的話,安戟會更加懷疑的。你現在去王府,跟王爺說一下這件事,就說是侯鎮讓你去交代的。」
「為什麼?」
趙回聲撓著腦袋,很是不解。
「王爺心裡門兒清,但侯鎮也需要對他有個交代,他走得急,身邊又都是安戟的人,所以就勞煩你走一趟,去跟王爺說一下吧。」
「我?就說這件事就行了?」
「嗯,去吧。」
溫括點了點頭,支走了趙回聲。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多此一舉,但他明白的是,成南王肯定不希望在黔州再遇到一個比自己更聰明的人,所以即便是他對陀山的事早有預料,侯鎮也得過去跟他交個底,自己現在這樣做,是在幫他。
「要是你能回長安,我一定也行!」
溫括沒忘了自己來這裡,是為了一展抱負,為溫家再爭得一次顯赫的機會。如今看著侯鎮尚能如此賣命地往前沖,自己又豈能退縮呢?
「咱們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想著想著,溫括就憋不住地笑了起來,心裡樂滋滋的,還挺美。
陀山官道旁的客棧外,侯鎮已經帶著人集結於此,裡頭靜悄悄的,誰都不敢妄動。
「二公子,現在怎麼辦?」
領頭的那個問起了侯鎮的意見。
「我進去看看,你們散開到周圍布防,看見可疑人等一律拿下。」
「是。」
侯鎮要自己進去,抓住那個王府的內鬼,將他親手交到李侗的手上。
他不害怕裡面有人在等著他,他只怕那個人已經死了,他就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了。
一腳踹門,裡面依舊安靜得可怕,除了門被撞得吱呀作響以外,再無任何響動。
侯鎮前腳踏進去,後腳心裡就跟著緊張起來,自己這樣做,會不會他衝動,太冒進了?要是真觸怒了陛下,他直接殺了自己泄憤可怎麼好。
可事到如今,想讓自己回頭也是不可能的了,無功而返也不太現實,他現在就期待著,有人能突然襲擊,砍他一刀,這樣他回去之後,也好跟安戟有個交代了。
正分神著呢,突然他的身後便傳來了一陣響動的聲音,侯鎮立馬警覺地舉起長槍應對過去,沒想到還是沒來得及。
對方武力不低,而且使的是馬槊,他的長槍根本招架不住,被打得後撤了好幾步才穩下來。
那人不僅力量強大,而且速度也快,簡直就是個練武奇才!
「你竟然還敢回來?」
侯鎮站穩了瞧了瞧,是那個成南王府的人,他竟然還活著?整個客棧是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嗎?那這小子未免也太厲害吧!而且還很殘酷!
侯鎮一邊驚嘆,一邊想著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