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零開始
2024-09-15 06:20:29
作者: 不愛吃生薑的魚
從零開始
心理學院的許願樹原本是學校種植擁有幾十年樹齡的老榕樹。
不知從哪一屆開始,就時常有遇到不順心的學子把這顆榕樹當做樹洞,在樹下打坐靜思。
聽往屆的學長們說,在考研的巔峰時期,榕樹下堆滿了人,都是清一色在這思考人生發展規劃的。
而後,心理學院的院長直接把這顆樹歸位他們學院的特色,不僅定期修剪成心形,還發展出獨具特色的【彩條傾訴樂園】
學子們遇事煩惱,可以寫下彩條傾訴,並將其掛在樹梢,倘若事情順利解決,就回來將彩條找到再取下。
並在榕樹旁的【治癒榜】上畫個笑臉,或者添一句溫暖鼓勵的話語。
站在那塊巨大的留言榜面前,白衍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笑臉,還有各種激勵人心的話。
[成功上岸啦,未來的學弟學妹也要加油]
[考進最喜歡的專業啦!感謝許願樹]
[^v^心情不爽揍了男朋友一頓,感覺好爽!]
[收到最喜歡的廣播電台offer啦,把好運傳給以後的學弟學妹]
[跟我喜歡的人考研進同一所學校咯]
[病情真的在好轉,軀體化症狀也減輕了,榕樹下坐坐心情真的會變好]
[^_^大家都要加油!!!]
……
牆面交織著的能量感撲面而來,有過去的、也有現在的,字跡有潦草的,也有工整的。
但無一例外,言語傳遞的力量在此刻凸顯得淋漓盡致,這些都能夠使駐足的行人為之振奮。
白衍光是看了幾行,強大的共情力已然令他鼻頭酸脹,眼眶泛紅。
注意到他眼底浮現的血絲,陸時茗託了一下他的後背,柔聲打在他耳畔:「開拍了,先去樹下吧。」
恍惚醒神,為自己又在陸時茗面前丟臉感到窘迫,白衍吸吸鼻子,收斂情緒:「哦好,現在就去。」
拍的內容很簡單,就是他們七個人共同在許願樹下寫彩條掛到樹上的場景。
「聞篆學長,」落筆之際,白衍停頓,特地交代,「你後期剪輯的時候,記得切好遠近景,不然光拍我們幾個,到時候效果出來,會很像神棍在做法事。」
聽聞他的話,齊莧捧腹道:「哈哈哈,白衍學弟你還真是想像力豐富。」
「好的好的,這你放心。」聞篆連連頷首。
樹枝年年拔高,最底下的枝頭早已掛滿了紅布條,白衍在掛許願條時怎麼也夠不到,一籌莫展正在想辦法。
「啊……」雙腿被鎖住離地,自己坐到了寬敞而堅固的肩膀上,白衍嚇得彎腰勾住來人的脖頸低呼。
倉皇時低頭看見他的衣著,還有俊挺的鼻樑,耳熱失聲:「陸哥?」
「掛吧。」
張嘴想說些什麼,餘光瞟到閃爍紅光的錄像機,白衍恍然大悟,就這麼坐在陸時茗肩膀上掛好許願條,再被對方平穩放到地上。
仰望樹梢,垂墜飄搖的布條上承載了諸多願景,亦或是訴苦,風兒行徑中,樹枝協同鈴鐺一併清澈作響。
莫名的勇氣倏地湧入全身,他挪步悄悄對陸時茗眨眼:「知道我剛才寫了什麼願望嗎?」
青年朝剛才他掛的方向去尋,布條卻如同石沉大海,杳無痕跡。
搖頭,陸時茗問:「什麼願望?」
「我希望陸哥,不要再生我氣了,希望你能開心點。」
說這話的時候,白衍毫無往常與他鬥嘴時的狡黠,瞳孔更是盛滿星河的透明玻璃球,引人入勝。
全神貫注盯住他的眼睛,風向、樹葉的搖曳、鈴鐺,周遭一切景物都好似從對方瞳孔里流向自己,感受到心跳的頻率,陸時茗不可抑制挑開薄唇。
預知到對方愉悅的心情,接下來的拍攝也進行得十分順利,不到傍晚,都已將所有鏡頭補充完整。
「我跟小祝晚上還有課,先去上課啦。」沈千行跟大家揮手道別,載著祝聿琛共同離開。
「OK,拜。」周司謹扭頭問,「咱們沒課,要不要去外頭那個林北烤魚莊聚聚?」
聞篆欣然答應:「OK啊,我和那的老闆超級熟。」
就在其他人一同商量去哪吃飯之時,陸時茗插兜,緩聲說道:「你們去吧,我和白衍有事要說。」
「嗯?你們不去吃啊?真可惜。」嘴上略顯遺憾,但池尤梢的眼睛至始至終都在兩人間八卦打轉。
「是的,我和陸哥有點事情要說。」唯唯諾諾縮起肩膀,他往陸時茗身邊慢慢挪步。
「懂,我懂。」他那懂帝轉世的舍友何方博,用耐人尋味的語氣說,「小情侶嘛,想過過二人轉世界。」
而平時酷愛調侃的齊莧卻在此時黯然失色,垂首什麼話也不說。
「行,那我們先走咯。」蘊含寬慰性地拍過齊莧肩膀,周司謹展顏跟他們道別。
鬧嚷嚷的人群終散,離開話題活躍的聞篆跟何方博,他單獨站在陸時茗面前,不知所措地摸過鼻尖,心裡盤算應該如何順利開啟話題。
「白衍。」眼前的人率先喊他。
「啊?誒,陸哥。」
凝神面向他眼前低頭,眼珠子左右亂瞟的人,陸時茗接著開口:「那我繼續剛才的話題。」
「好。」
「白衍,在你心裡,我很見不得人?」
「當然不是了!」反應要比他自己想像中劇烈,白衍陡然擡頭,反駁他的話並解釋,「我其實一直都想跟你道歉,但找不到機會。」
「陸哥,那天我確實是衝動了,真的對不起!」這些天的懊悔跟自譴總算在此刻釋放,白衍九十度鞠躬朝他致歉。
「我只想知道,你在其他人進來,把我鎖在柜子里的那瞬間,在想什麼?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我和你單獨在一起?不喜歡他們的調侃?還是說……」
垂在褲縫的手指動了動,青年皺起眉頭,黑眸不經意間浮現神傷,黯然下定論:「你不喜歡我。」
「不是不是,」白衍手腳慌亂急著辯解,不假思索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我們之前不是有約定嗎?現在我的小組作業也提交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宣傳片也拍完了,我看告白夜之後,大家還在開玩笑,當時就顧不上那麼多——」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白衍,你不喜歡我。」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是……」
愈加進一步跟他解釋,但當昂首在空氣中和對方眼神交匯時,被他眼底的熱度燙得心臟咯噔停滯,呼吸也亂了章法。
不知為何,透過此刻的眼前人,他回憶起先前在溪邊釣魚時,陸時茗看自己的眼神,兩者完美重疊。
那時他只感慨陸時茗的演技炸裂,而現在,白衍面紅耳赤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心裡隱約湧現出一個極其荒謬的答案。
「陸哥,」瞳孔顫動,白衍聲線都在抖,「你說的喜歡,是指?」
陸時茗目不轉睛朝他逼近,篤定道:「想要名分的那種喜歡,白衍,告白夜直播那天,我說的話全是認真的。」
不對,全錯了……
喉結上下滑動,白衍生硬笑道:「哈哈,陸哥你在開玩笑吧,可是我們之前不是遵從節目組規則還有私底下的一些……呃,交易,我以為學長不會當真。」
對方沒有說話,但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極其難看,白衍甚至還從他的寒冷眸光中探出殺意,心裡越來越慌。
「嘖,」許久不啃聲的青年突然伏起胸膛,撇臉不耐煩咂舌,「回去我一定要把聞篆殺了。」
白衍這番熟悉的話,瞬間讓陸時茗回憶起聞篆在校園十佳歌手比賽後跟自己隨口的調侃。
此刻恨不得立刻殺到烤魚莊把人拎出來錘,聞篆那張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啊?」白衍難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問,「是不是殺錯人了?難道不是殺我嗎?」
轉頭注視他兩秒,表白被拒的陸時茗不哭也不鬧,反而拿出手機開始敲字。
這倒是稀奇別致的反應,應該說不愧是陸時茗嗎?
白衍一頭霧水:「你在幹嘛呀?」
那人孤傲冷笑,邊打字邊說:「準備去校園牆上掛你,廣播電視編導專業的白衍學弟始亂終棄,欺騙我的感情。」
「喂!」衝過去摁住他的手,白衍急赤白臉對他吼,「我沒有,你別亂潑髒水!」
「那你就說,要不要給我機會?」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青年眼冒火光,磨牙鑿盯了他好一會。
發現對方氣勢不退,自己反而焉了下來,白衍結巴:「可是、我我我我我、我沒談過戀愛。」
陸時茗:「那正好,你可以從零開始。」
白衍又說:「可是,咱們可能……會不太合適。」
陸時茗追問:「哪裡不合適?」
白衍:「八字不合適!我們可能八字相剋!你沒發現嗎?每次咱倆在一起,不是你倒霉,就是我倒大霉。」
「比如?」
「那可多了,」說到跟他一起的倒霉事跡,白衍伸出手指如數家珍,「比如前兩天我們被點名批評,還有去何方博家你發燒,體測我扭腳,之前遇見你我手機也摔壞了,諸如此類……」
在對方不怒自威的氣勢下,白衍眼神飄忽,底氣不足越說越小聲。
垂眸盯著他們倆腳下良久,就在白衍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
陸時茗突然說:「雖然我喜歡穿匡威,但我可以為了你穿耐克。」
「……」
察覺白衍沒出聲,順帶瞄過他腳底的亞瑟士。
陸時茗從容不迫:「到時候我也會給你買一雙,剛好當情侶鞋,還有什麼問題嗎?一次性說出來,我都能想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