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立冬後，蘇禾滿單獨回了一次小院，本家有位姐姐過禮，舉辦了一個小小的訂婚宴，問她是否可以幫忙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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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裡的人不太在意這些，覺得按照流程走就可以了，又不是什麼隆重的結婚喜宴，致使姐姐找她說的時候都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會不會太過於麻煩。

  可是人生很多事情只有一次，訂婚也好，結婚也好，她不想以後回想起來的時候只有空白的記憶。

  蘇禾滿的外公是一個古板守舊的人，骨子裡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在她的印象里哥哥們是永遠擁有特權的，不管做再大的錯事也能被輕飄飄的蓋過，所以十七八歲的孩子依舊性情惡劣，下手不知情重，她那時作為最小的妹妹被整過很多次。

  用蟲子嚇她不過是最低端的行徑，蘇禾滿還被他們哄著從高處跳下磕掉自己第一顆乳牙，過年的時候把鞭炮扔到蘇禾滿頭上差點爆炸，種種行徑讓她沒辦法小時候當一個乖巧的孩子，需要事事表現的像一頭髮怒的小獅子來捍衛自己的權益。

  遙控器是拿不到，他們才沒有什麼孔融讓梨的思想，蘇禾滿那個時候就總是跑去這個姐姐家看電視，坐她搭的鞦韆，和她一起用彩筆畫畫，那個鞦韆很簡陋，就是兩根粗麻繩吊著一塊老木板綁在一棵橘子樹上，但對在鄉下貧瘠的文娛生活來說已經是極大的突破。

  蘇禾滿是一個很記仇的人，也是最記得別人好的人。

  她在工作室找了一台最適合跟拍的相機，又跟攝影師姐姐請教學習了一天才回去。

  訂婚儀式就在姐姐家的小院裡，擔郎按照習俗將聘禮一擔擔挑進門，紅紙喜字貼在上頭，每籃子都是好的寓意和講究。

  這是一樁雙方都合意的婚姻，蘇禾滿拍著眼裡冒出水汽，心裡為她高興。

  儀式的最後大家聚在一起拍合照，上午的流程算是走完了，主家留觀禮的人中午吃飯，蘇禾滿得空找了個角落坐在石階上查看照片。

  手機這時叮了一聲，她低頭，眼前突然出現一隻握緊的手，骨節分明，修長乾淨。

  蘇禾滿會心一笑，按住：「你怎麼過來了？」

  林淮煦順勢蹲下，含笑道：「路過。」

  哪有人這麼路過的？從市區路過到鄉下，然後剛好到她面前。

  蘇禾滿這才想起看了看四周，見沒人繼續說道：「是嗎？不誠實的小孩是沒有糖吃的。」

  「想你。」

  林淮煦直直的看著她，伸手勾了勾蘇禾滿的掌心，輕輕柔柔的酥癢蹙然從手心攀向全身。

  很膚淺的理由也是最真摯的理由，他就是想蘇禾滿了，冬日確實是一個讓人渴望見面的季節，待在對的人身邊比待在密不透風的房間裡會更加溫暖。

  蘇禾滿怕癢，把相機放好揉了揉他的臉，從口袋掏出一把巧克力塞進他掌心裡：「這是姐姐特意給我的，獎勵你了。」

  「這麼多。」

  「對啊，這個很好吃的。」她撕開一顆塞進林淮煦的嘴裡，白巧濃甜的香氣在空氣中留存。

  蘇禾滿覺得他溫順含著巧克力的樣子很可愛，說：「是不是很甜？」

  這種感覺挺空穴來風的，林淮煦的長相偏冷感，現在還是寥寥冬日，萬物逐漸成統一色調，可她聞著那股甜味，莫名就有了這種感覺。

  她在這裡見到林淮煦很開心，也喜歡他的直白，蘇禾滿順從自己的心意，盯著他又說：「真可愛。」

  刺破雲層的暖陽照的林淮煦耳根紅紅的，心像被火光灼了一下，難以招架。

  「給我了，你自己呢？」

  蘇禾滿語氣自然：「我另一個口袋還有。」

  不過她這個口袋確實是掏空了，姐姐抓了挺大一把給她說沾沾喜氣，可她的口袋太小了，只能分兩個裝。

  林淮煦輕笑，在空中攤開另一隻手掌，把之前的話還給她：「禮尚往來。」

  金光閃閃的鏈子勾在無名指上，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定視，中間是立體的葉片。

  蘇禾滿問：「為什麼今天要送禮物？」

  既不是節日，也沒有過生日，紀念日也還很遠。

  林淮煦拉過她的手腕緩緩扣上：「它很適合你。」

  就是在櫥窗里看到了，眼前一亮，心裡冒出念頭這個蘇禾滿戴起來會很好看，然後就買了，沒辦法管住自己的念頭。

  手鍊在林淮煦掌心握了很久，染上體溫戴在手腕上並不冷。

  她是不吝嗇表揚的：「我很喜歡。」

  林淮煦摸摸鏈子，沒有很冰：「下次會準備更好的。」

  林淮煦上半年來村里來的勤，大家都知道老夏家的孫女在村里創業，只當他們是一起的，添雙筷子的事。

  中午吃的是當地的大席菜，分量紮實，二十年如一日的味道，蘇禾滿吃的很舒坦，坐在院子裡感覺五臟六腑都被安撫了。

  下午接著走流程，林淮煦站在一旁看的很認真。

  蘇禾滿給本家姐姐看完照片，商量她修好之後再發過來，離開的時候還得了一個大紅包，

  林淮煦開車回外婆家，從後備廂拿下一款新的膝蓋按摩儀，可以加熱，南方鄉下濕冷，外婆近年來總覺得骨頭酸脹。

  蘇禾滿窩在沙發的一角，覺得他還真是一個極其有耐心的人，教外婆操作了兩遍又拍了一個視頻存著，如果不明白可以隨時拿出來看。

  趁著外婆做飯，蘇禾滿勾勾手指讓他過來拉小手，然後一氣呵成的從口袋裡掏出紅包塞他衣服里，心滿意足。

  玩著他的手指說：「你又要吃點虧。」

  那裡的錢估計連手鍊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蘇禾滿的手不算小，林淮煦剛好可以一把包裹住，「我從來沒有覺得吃虧，如果我的喜歡對你來說哪門子好處都沒有，這算什麼喜歡？」

  林淮煦吐槽起來自己也是可以說的，他自覺自己並不是一個多浪漫的人，心思笨拙，導致別人很難發現他的心意，但喜歡一個人就是只想對她好，送她禮物只是一件遵循本能的行為。

  如果他什麼都不付出，那憑什麼說愛。

  未免太過於廉價。

  他喜歡蘇禾滿，蘇禾滿就擁有特權，她不需要付出什麼，可以不用等特殊的日子，也不需要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應當收到禮物。

  八歲生日那年父母的沉默讓蘇禾滿對收禮物這件事不再抱有期待，但林淮煦告訴她收禮物不需要特定的時間和理由，蘇禾滿只覺心臟正在被一點點的充盈。

  她懷疑林淮煦是不是又偷偷去看了什麼戀愛課程，這哪裡是一個第一次談戀愛的人該說的話，直接攻心好不好，聰明的人不管學什麼都能找到精髓。

  蘇禾滿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問的：「交出來，你偷偷看的哪本教材？」

  林淮煦哪有什麼教材，不過是心之所能罷了。

  好在這時外婆出來了，蘇禾滿收回手假裝無事發生，起身過去幫忙。

  飯後幾人在沙發上看電視，外婆又鉤起了毛衣，正紅色的純羊絨毛線，蘇禾滿以前冬天的毛衣就是外婆鉤，棒針是她的畫筆，食指一鉤就能有小貓小狗，有時候也會炫技鉤立體的小花。

  蘇禾滿看著這件毛衣還挺小的，問外婆：「是不是給楠楠織的？」

  楠楠是她目前最小的侄子。

  說實話看著也不像，這件衣服實在太小了，蘇禾滿想像不出誰能穿的進。

  「小熊。」林淮煦解答。

  蘇禾滿：「？」

  「它需要織什麼衣服？」

  外婆笑著瞟了她一眼，打出一個完美的鉤針：「可能你現在又想要了。」

  蘇禾滿再看到小熊玩偶的時候震驚不已，就跟回爐重灶了一樣，外婆把裡面的棉花都掏出來洗淨曬乾，又補了一些新棉，胖嘟嘟的摸著很舒服。

  那件紅色的小毛衣穿在玩偶上正好，擋住了胸口的補丁如同從來沒有受過傷，蘇禾滿把它帶了回去，一路抱著，感覺童年又被補齊了一點，到家後放在沙發上緊靠著抓來的史努比。

  她坐在地毯上整理照片，林淮煦把房間裡的暖氣開的很足，蘇禾滿穿著毛衣有點熱，想扎頭髮卻只在手上看到了那根鏈子，想起自己覺得帶皮筋不好看，另一隻手又不習慣就放在了房間裡。

  回頭推推林淮煦說：「幫我去房間拿一下發圈唄。」

  林淮煦應聲而起，帶回來她常用的那個發圈和一把梳子，無師自通的開始幫她梳起了頭髮，蘇禾滿覺得好玩沒有阻止他。

  她一直留的長直發，林淮煦不知道女孩子的頭髮這麼柔軟，有一股很甜的花果香，卻也很狡猾，總是不讓他完全掌控住，他編的很慢，按照視頻均等的分成三股分，然後看著視頻左邊放右邊，右邊放左邊。

  好不容易才編完，蘇禾滿的注意力全在電腦上。

  他手撐在蘇禾滿電腦的另一端，身體前傾：「這是在做什麼？」

  「我上次回去看到外婆也在刷短視頻，剛剛整理完髮現有挺多素材的，手癢想剪一個試試。」

  蘇禾滿說：「這個視頻還是我們剛去外婆那拍的，喬喬做了一個平底鍋的巧克力蛋糕，然後外婆也跟著做了一個，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按下播放鍵，畫面很溫馨，外婆第一次嘗試有點拘謹，但是多年下廚的經驗讓她即使再緊張也依舊做的很好。

  蘇禾滿眉飛色舞地暢想：「我想自己註冊一個帳號，也不做什麼，就是把這些平常的生活都記下來，你覺得怎麼樣，要是有天外婆刷到自己——」

  林淮煦低頭，好奇她怎麼不說了，方才發現兩個人靠的很近。

  他坐在沙發上，蘇禾滿坐在地毯上，後背緊貼著沙發的邊緣，這個姿勢就像在環抱著她，林淮煦撐在桌上的手青筋微動，聞見兩人身上一樣的沐浴露氣息。

  橙花味的，蘇禾滿。

  蘇禾滿不爭氣的吞咽了一下，望著他蓄滿笑意的眼睛，在一起半個多月，這樣的親密時刻並不多，他們的接觸總是青澀中帶著試探，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可以做到哪個地步。

  呼吸好像是同頻的，蘇禾滿後知後覺：「按照標準流程……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要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