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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2024-09-15 05:02:53 作者: 祈雪冬眠

  第四十五章

  「也就是說林淮煦跟你表白了?」

  蘇禾滿埋在枕頭裡點頭,耳後仍是一片火熱,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你為什麼一點也不驚訝,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沈慕喬還在一旁化妝,畫眼線的手穩如磐石,絲滑流暢,睫羽一動不動:「很難看出來嗎?」

  「……」蘇禾滿覺得挺難的,「那我的體檢你也看過?」

  沈慕喬對比完兩邊眼線,放下筆,鄭重的轉過身:「主要是你那段時間太...萎靡?反正我瞧著你不太對勁,所以才讓他們體檢的時候給你加上的。」

  現在回想起那時候的蘇禾滿她仍是心有餘悸,整個人太憔悴了,面容枯槁消瘦,精神高度緊張又遲緩,沒有一點生氣。

  沈慕喬說:「你知道你那個時候像什麼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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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禾滿好奇:「什麼樣子?」

  「就像被狐貍精吸乾精氣的書生。」

  「……別這麼看著我,我指的就是沈辭清那個王八蛋。」

  蘇禾滿泄力躺下:「也不全是他的原因。」

  「我知道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但你對他付出的心意最多,受傷的比例也就越大。」沈慕喬越說越氣,「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樣隨意的撩撥對你這樣的女孩來說影響有多大。」

  沈辭清也許一開始是無心的,他不缺人喜歡,所以他也沒有把蘇禾滿放在心上,撩人不過是他的隨手之舉,做了太多成為習慣,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舉措對於蘇禾滿這種女孩來說意味著什麼。

  可是他後來明明都知道的,還今天給顆糖明天給個笑,沈慕喬覺得罵他一點也不委屈,她忘不了醫生出的診斷證明。

  神經衰弱,睡眠障礙,有抑鬱傾向。

  那樣鮮妍的蘇禾滿就這樣在他鄉被蒙上一層沙土,即將被吞噬。

  沈慕喬回憶道:「後來林淮煦看你好像睡眠轉好了點就跟我說,你可能只是太累了,也許待在外婆的身邊會好點。」

  沒有人會比外婆更能癒合蘇禾滿,老太太真的什麼也沒看出來嗎?蘇禾滿可是她親手帶大的孩子,那麼多個夜晚她偷偷溜到自己旁邊躺下,又一句話都不說。

  蘇禾滿盯著天花板上那盞很漂亮的燈,想了很多,輕聲說:「我怕他會失望。」

  愛是一種朦朧,是一種不確定性,即使撥開迷霧也抓不住。

  可是她跟林淮煦是攤開的,他們自小生活在一起沒有私密可言,就算丟了面她也能很快就過去,因為覺得習慣了所以強迫自己無所謂。

  他明明知道蘇禾滿所有的壞毛病,小缺點,也知道她並非看上去的那樣性情開朗,只不過是因為父母的並不疼愛而造成的性格使然。

  林淮煦愛這樣的她?

  她對待沈辭清或許還能勇敢,是因為她能確保沈辭清看到的她是蘇禾滿想要表達的自己,自信的、樂觀的、無所畏懼的,那是蘇禾滿想要成為的自己。

  儘管失敗,她也能做到完美體面的退場。

  可是林淮煦不一樣,他見過她的自卑,她的不安,她的落魄。

  沈慕喬打斷她的胡思亂想:「我不這樣認為。」

  她一針見血的指出:「小滿你知道嗎,其實你以前碰到沈辭清就跟老鼠撞見貓似的,什麼都害怕自己會做錯,可是談戀愛不是這樣的。」

  愛讓人心生膽怯,這無可厚非,青春期的女孩大抵都是那樣,在喜歡的人面前小心翼翼,總是期望能夠保持完美形象,說話做事三思而後行,謹小慎微生怕自己引起他的反感,不求有愛,但至少喜歡的人別討厭自己。

  沈慕喬:「你很在乎他的想法,所以將自己束縛住。」

  「但也有人只愛真實的你,他知道你所有的缺點,可是更知道瑕不掩瑜,他明白你的言不由衷,心口不一,但也知曉你的勇敢和善良。」

  「小滿,這就是愛,他看過不完美的你,但這不妨礙他愛你。」愛你的人會愛你的一切。

  從同班三年的點頭之交,到後來成為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蘇禾滿了解她,她也很了解蘇禾滿。

  她們是如此的相似,因為童年的缺憾總是活的擰巴,彼此互相依偎。

  蘇禾滿覺得自己是不需要愛的人,可她看見別人幸福的時候也會偷偷流眼淚,她只是害怕那種愛不會降臨到她身上,所以就提前對外標榜,我不需要那種無用的愛。

  她覺得難以啟齒,可是對待每一個人卻仍然保持真誠,別人可能看不出,可落在沈慕喬的眼裡,她知道。

  蘇禾滿就像是種在院子裡的小花,一點點雨露都能讓她晨曦中開出很漂亮的花朵,告訴大家她是一個值得被愛的人。

  蘇禾滿有些不安,問:「那我該怎麼做?」

  她是有點害怕的,她曾經也有這種愛意,錯被辜負,蘇禾滿有點懷疑自己不會戀愛,如果她接受林淮煦的愛,可以做到不辜負不浪費嗎?

  「我也不會。」沈慕喬神情淡然的躺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說:「管他呢,大不了多談幾次,我們總能明白的。」

  --

  工作室開業在十月的最後一個星期。

  陳晁聽說沈慕喬在村里請了舞龍隊,以為她現在也信奉這些風水,不遠萬里給她請了一座純金開光的貔貅擺在工作室里,送的綠植也是些闊葉植物,還有兩車花籃,擺都擺不下。

  他難得送禮物送到沈慕喬的心頭上,送來的東西又都是真花了心思的,還不會破壞工作室的裝修,沈慕喬一整天心氣都是順的。

  唐逸要上班,訂了花籃過來,又在手機上跟蘇禾滿表示不能到場的惋惜。

  沈慕喬半開玩笑說:「這個唐醫生也不錯,個子高長得好,年齡也就大個五歲,看著是個會疼人的。」

  蘇禾滿:「……」

  林淮煦送了兩個,不厚此薄彼,和陳晁一起晚上吃飯才到。

  陳晁是作為大老闆來的,雖然白日裡她們兩個已經給過大家開業紅包,但他還是又給了一遍,希望大家通力合作,創造輝煌。

  大伙兒很有眼力見的知道為什麼,陳晁是個瞎操心的命,總擔心沈慕喬會在工作中不適應發脾氣不配合,費盡心思想給大家製作一個他才是決策者的假象,把沈慕喬推進人群里,給她披上一個也是打工人的假象,誤以為這樣會換來多一點的寬容和諒解。

  但這完全就是多慮,沈慕喬比任何人都在意甜言,更何況她又不是天生的嬌氣。

  沈慕喬難得不覺得他囉唆,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紅包,還挺厚。

  本來還有下一場活動,但大家覺得收了錢不能不辦事,默契的沒去打擾他們,紛紛告假。

  蘇禾滿跟林淮煦一起去停車場,兩人無言,直到快到車門口,他才說:「等一下。」

  「?」

  林淮煦在副駕駛仔細查看後才拿出那束花遞過去:「來的時候路上看到買的,我記得你喜歡這種花。」

  蘇禾滿有點意外:「為什麼現在才給我?」

  這束花既然是來時買的,他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可以給出去。

  「因為我還不確定你是否喜歡那種大家都知曉的追求。」

  林淮煦倒不是在乎什麼面子不面子,只是擔心這樣會給她造成困擾,撓了撓後腦勺說:「我看到電影裡說,談戀愛要從收到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開始,上次太心急了,以後我會慢慢補上。」

  是一束淡粉色的鬱金香,這個時節並不是它的花期。

  汽車行駛,車內瀰漫著淡淡的花香,蘇禾滿抱著花略顯生硬的看著窗外,遠處的燈景一掠而過,突然間想起這條必經的回家之路很熟悉,再往前好像就是那座跨江大橋。

  她不知記起了什麼,說:「停一下吧,我們走走?」

  樹影綽綽,遠處的燈橋流光溢彩,晚風拂起蘇禾滿髮絲,這裡臨江,一欄之隔就是日夜不息的激流。

  蘇禾滿收回視線,應對上他的目光:「其實我這段時間想了很多。」

  林淮煦說:「想什麼?」

  「很多很多我們以前的事。」

  她想起林淮煦一直是不一樣的,身上所有和她熟悉的人都叫她小滿,只有他一直連名帶姓的叫她。

  想起林淮煦八歲送她的蛋糕,敲碎的小豬存錢罐,還有那個小熊娃娃。

  想起她讓不會說謊的林淮煦總是心甘情願的幫她撒了一個又一個的謊,想起他小時候無論做什麼都會想到自己。

  而後是漫長空白的七年後,林淮煦站在密不透風的樓道看著她,記起他一次次想和自己說話,她卻逃避不語,兩個人只能彆扭的相處。

  再後來林淮煦幫她補習,嚴苛到極致,說蘇禾滿,你不可以偷懶。

  高考後,夏玫說讀省里最好的大學就可以了,不用去那麼遠,是林淮煦徹夜做了數據分析,學校對比,打出來的資料有一本小書那麼厚。

  還有好多好多,他總會在下雨前發消息提醒她上課不要忘記帶傘,陪她腦袋一熱的極限二十四小時的徒步旅行,做那些無聊的小舉措。

  父母很少聽她說話,可是林淮煦卻是一直有問必答。

  蘇禾滿說著輕笑一聲:「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你會喜歡我。」

  「你剛回來那一下我還有點討厭你,覺得你為什麼要回來呢,本來跟我表弟表姐他們比就已經很煩人了,現在還要加個你。」

  夏玫總是埋怨她為什麼總是比別人差一些,性格不好,不夠穩重,說小時候她明明也是很優秀的,林淮煦身體那麼差,現在成績還不是依然很好,她為什麼比不過別人。

  「所以我覺得在你面前我總是窘迫的,狼狽的,覺得你就像是我人生中的一面鏡子,總是在告訴我,真實的我就是那個樣子。」

  林淮煦心上被壓了一塊斧鉞:「可我眼中的你不是這樣的。」

  「蘇禾滿很勇敢,她比任何人都執著,她是一個同理心很強的人,也是一個很容易掉眼淚的人,儘管身邊的人苛責,她依舊還是很善良的會發現他們的好。」

  蘇禾滿吸了下鼻子,打斷他:「我還沒說完呢。」

  林淮煦有點不好意思,抿緊了嘴唇。

  蘇禾滿低頭笑了下,繼續說:「我是一個懦弱的人,怕麻煩別人也怕麻煩自己,喜歡逃避,所以我常在想,你喜歡我是不是因為小時候那個蘇禾滿,她很灑脫很開朗,大家那個時候都愛她,你回來後也還覺得我是以前那個蘇禾滿。」可以保護他,讓他信賴的蘇禾滿。

  「也擔心是不是我有些舉措沒有保持好尺寸讓你有所誤會,或者是一些不經過大腦的話。」

  林淮煦有些無奈,還有點委屈:「沒有,相反你太注意分寸時常讓我覺得有點難過,因為我總覺得和你認識那麼久,應該要比別人多一些優待,但你好像對我就是沒有那種想法。」

  「剛開始的時候我也在想那種喜歡究竟是一種正值青春的情感衝動,還是因為相處太久導致的習慣,可是時間越久我越明白,那就是喜歡,是想要每天見到你,希望你待著我身邊,是欣喜你願意和我說那些好玩的事情。」

  林淮煦說:「這種情不自禁的喜歡讓我變的很奇怪,它讓我想琢磨的你的想法,只要見到你就會變得很歡喜,會因為你的靠近心不由自主的雀躍,像被施了魔法情緒由你掌控。」

  他向前一步,認真地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覺得你性格彆扭,不自覺就會想到一個糟糕的結局猶豫要不要開始,也擔心這種事情會讓我的心思落空和失望。」

  「其實你不用在意我,雖然這點就足以讓我繼續心動,但是我更希望你按照自己的節奏去走,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會盡我所能讓你一點一點去相信我。」

  隔欄的江水還在汩汩而下,該說的沒說的,無言的話語在視線中膠著,他們的目光觸在一起,平靜而柔和。

  這段感情也並不是什麼死結,只是繩子的另一端不在她這,所以解不開,但現在他遞過來了,要不要繼續都是由她說的算。

  蘇禾滿擡頭,看見這軟紅十丈,鼻子有點發酸:「林淮煦,謝謝你喜歡我,被你喜歡是一件幸運的事,覺得哪怕再過十年二十年我也依然會記得今天,我也很慶幸人生因為有你的存在,有人同我一起記住這些特殊的時刻。」

  林淮煦垂眸極淡的笑笑,聲音有點悶:「江邊太涼了,我們回去吧。」

  蘇禾滿固執的搖搖頭,一把將他拉住:「可我也還記得我欠你一次,我說會報答你的,所以林淮煦,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

  「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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