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在外婆家，最近不回去。」

  蘇禾滿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老家，上次回家夏玫讓她中秋前把外婆接到菖坪一起過，這不是逃避，是有任務在身。

  人長大一點還是有隔閡的，以前這種事蘇禾滿轉眼就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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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青春期的時候夏玫從來不會給她面子，當人面訓誡要求是尋常事，蘇禾滿在還沒有徹悟夏玫的複雜情緒之前，這種丟臉時刻絕大多數會讓她產生一種自暴自棄的心理。

  林淮煦作為她的鄰居，有超過一半的時間都在，久而久之她是無所謂丟不丟面的。

  可是她儘管再假裝若無其事，青春期也無疑是人這一生中自尊心最強的時候，更不要說林淮煦還是個同齡的男孩。

  長大後的蘇禾滿與其說是想逃避，不如說是想把過去失去的自尊心慢慢拾掇回來，所以她嚮往陌生環境，她需要修復，一種從里而外的修復。

  那裡沒有人認識她，沒有夏玫的貶低，也沒有像林淮煦這樣的見證者，但是拼接的再好，也掩蓋不了曾經破碎的事實。

  再加上長大給她一種錯覺，覺得自己應該飛速成長。

  所以她比從前更容易在林淮煦這類人面前敏感，以此來維護自己那點好不容易才建立的自信心。

  蘇禾滿去了新租的小院，小院搭景比市區的進展要快很多，估摸著能在國慶那幾天就結束，蘇禾滿圍著院子錄了個視頻發群里給大家看進度，然後是今早和沈慕喬確定好的腳本提醒大家注意看，最後是放假通知預祝大家節日快樂。

  林淮煦再見到她是在田悅單位的慶功會上，林秩中秋回來了兩天又走了，這時國慶假期還有一半。

  他遠遠看見蘇禾滿跟在夏玫身邊，一邊對那些長輩露出標準的微笑，一邊壓制蘇禾澤不要亂跑。

  田悅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現在都懶得擡頭，自顧自地說：「小滿很受歡迎。」

  大家都是二十多年的老同事，這種社交場合說是慶功宴，還不如說更像是大型孩子推銷會，俗稱相親。

  蘇禾滿就知道被夏玫拉過來准沒好事，就這一會不知道被多少阿姨拉著手說乖乖，好久沒看到了，現在長這麼漂亮。

  一聽就不走心，話術都一樣。

  夏玫如今倒是不怎麼當著外人的面說了，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很滿意她打磨出來的作品。

  蘇禾滿面上應答著，心裡一個個對號入座，這個阿姨的兒子被她打過，有一次搶鞦韆把林淮煦推了下去，摔在沙子上手皮都破了；這個阿姨的兒子她也打過，過年故意把鞭炮丟到她旁邊炸爛了新棉衣；這個是被她追了三個站的小胖媽媽......

  小區里差不多歲數的男孩她其實都動過手，誰讓他們欠來著，不是想著挑釁她，就是故意捉弄林淮煦，這讓正義感爆棚的蘇禾滿怎麼忍。

  好幾年不在這個圈子裡出現、如今正值適婚年紀的蘇禾滿，一時新奇，成了這晚長輩眼裡的香餑餑，小時候雖然跳脫頑皮，但女大十八變，如今恬靜靈秀的外表足以讓她們忘記小蘇禾滿的搗蛋行徑。

  於是頑劣變成了嬌憨，是小女孩天真爛漫的表現。

  入席的時候，林淮煦自然而然坐到了她的旁邊，兩人合體像是打開了大家的記憶開關，阿姨們看著林淮煦這位『罪魁禍首』，紛紛想起蘇禾滿曾經的光榮事跡，有些動搖她是否真的改過自新。

  蘇禾滿哪裡摸的懂這些阿姨的心，只當是主持人在台上說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燈光暗下，大屏幕開始展示這次成果的紀錄片，林淮煦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打算多久回去？」

  蘇禾滿也就在鄉下待了兩個晚上，國慶的第一天就接上外婆去了菖坪，而後是假期輾轉在各個親戚家聚餐，算起來也就一個星期不到吧。

  那件事在她心裡才過去一半，覺得林淮煦這樣說是怕她不租了，蘇禾滿決定給彼此一個台階：「你發誓，你說你會忘掉。」

  「蘇禾滿你幾歲了，還要我發這麼無聊的誓。」

  「我不管，你快點。」

  此類毫無意義的誓言林淮煦發過不少，一半以上的內容都是幫蘇禾滿保密絕對不能告訴夏玫。

  林淮煦的語氣聽上去很無奈，卻又無奈可和的需要陪她玩這些的小把戲：「我發誓，我會忘掉蘇禾滿半夜一點還躲在樓道里吃炸雞。」

  這還差不多。

  蘇禾滿感到滿意，又聽他說：「等下一起回家？」

  她沒意見，外婆現在在二舅家住著，她正好也想快點從這裡離開，蘇禾滿壓低聲音：「行，那你先走，然後我們停車場集合。」

  話音落地，廳內響起一片掌聲燈光也跟著亮起，主持人說了一堆肺腑陳詞的感慨繼續走流程。

  蘇禾滿找准個時機，在林淮煦離開後不久後對夏玫說沈慕喬今天要和她對接工作。

  鑑於蘇禾滿今晚表現佳，很識時務，夏玫達成目的，裝模作樣的嗔怪了兩句放過她。

  蘇禾滿一路瞻前顧後的溜上林淮煦的副駕駛，生怕別人看著她上了這輛車等下告訴夏玫。

  夏玫還不知道沈慕喬其實就住在林淮煦旁邊，只當她們兩個女孩一起在外面住著。

  節假日堵車是常態，林淮煦向前進了一點又停下，看蘇禾滿從上車就在搗鼓著手機，「在幹嗎？」

  「改備註啊，你不知道，好多阿姨加了我。」

  太多人了，還好這些阿姨樂於分享自己的生活，頭像就是本人，再不濟點開朋友圈就能看到照片，讓她不用去猜，蘇禾滿將認識的全部備註好，不認識的統一備註成單位阿姨。

  林淮煦靜了一下，明知故問：「加你幹嗎？」

  「應該是要給我介紹男朋友吧。」

  「……那你想嗎？」

  蘇禾滿眼眸擡起，有點沒反應過來：「想什麼？」

  林淮煦說：「重新開始戀愛。」

  蘇禾滿扁了下嘴重新將視線轉回手機：「還是算了吧。」

  車被徹底堵在了這條路上，前後車鳴急促，也不見得再能向前半步。

  這樣說太絕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沈辭清那裡受了多重的傷，被迫封心鎖愛。

  蘇禾滿打了個太極補充：「看情況。」

  「反正這些不行，我看著他們怕笑場。」跟自己打過架的人相親，這種畫面想想就詭異。

  「而且吧，她們也不見得是有多喜歡我。」

  蘇禾滿是沒那些人閱歷多，可她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明白。

  相親無非就是條件對條件，她們對她的滿意，是一種對商品的滿意，她們可以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做出利弊得失，覺得自己年輕看上去乖好拿捏，父母工作和學歷都在及格線以上，思量她是個不錯的選項這才願意拋出橄欖枝。

  滿意不是喜歡，滿意是還算合適。

  所以夏玫在介紹她工作時也會刻意避開創業只說在上班，因為她知道倘若蘇禾滿表現的太有野心不好掌控，這些人必然會在蘇禾滿那會多幾分考量。

  蘇禾滿不需要這種權衡利弊的愛情和婚姻。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她做了個比喻，「就是她們對我的喜歡和田悅阿姨對我的喜歡不一樣。」

  林淮煦當然能理解，可他想問別的：「那你看著我也會想笑嗎？」

  「？」

  蘇禾滿不懂他怎麼會想到和小胖他們去比：「我又沒打過你。」

  她對著林淮煦為什麼要笑場？

  路通了一點，後面響起蜂鳴，林淮煦沉默的將車向前移了兩米，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

  她沒把他和小胖那群人放在一塊，可是她能預想到和小胖他們相親會笑場，也從來沒有思考過他們也可以是別的關係。

  蘇禾滿心思已經不在這了，她發現自己被人拉到了一個新群里，群名是菖坪一中。

  下面是白色的群公告：菖坪一中百年校慶，活動時間10月29日……

  才半分鐘群里就高達99+，都是確認的消息。

  她翻手機日曆，果然是周末，哪怕一百周年，學校也絕對不可能占用任何上課時間。

  林淮煦和沈慕喬也在群里，她沒再繼續找，舉著手機問：「你去嗎？」

  如果她還在北京，這種活動她是不會專門去的，但現在她在菖坪，從南湖灣開車過去只要二十分鐘，不去好像有點過分。

  林淮煦：「老師已經跟我說了。」

  好吧，她忘記了旁邊這位至今還保持著菖坪一中高考最高分，這種人怎麼可能會被老師忘記。

  蘇禾滿訕訕收回手機，好在此時路終於不再擁堵，林淮煦需要專心開車沒空搭理她。

  假期一過，沈慕喬在村里搞了個小小的開業儀式，放鞭炮是必不可少的，圖個喜慶，她還找了一個舞龍隊，好多村里人都跑來圍觀。

  按照這裡開業的規矩，她們給每家每戶都送了紅雞蛋和糖果討個吉利。

  這次沈慕喬沒發朋友圈，她故作深沉地說做大事要沉得住的氣，切不可先張揚。

  但蘇禾滿還是收到了一個紅包，是林淮煦用支付寶轉來的。

  留言：祝蘇老闆開業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