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蘇禾滿在鏡子前檢查了好幾遍，底妝沒斑駁，口紅也沒有粘牙上，睫毛依舊卷翹著，身上也沒有掛什麼奇怪的東西。

  

  所以那人到底在看什麼？

  外面傳來司儀催促的聲音，婚禮即將開始，她檢查完最後一遍把手中的紙巾丟下疾步朝大廳趕去。

  「蘇禾滿？」

  就在她快要拐過牆角的時候，蘇禾滿的身後響起一道聽起來並不太確定的聲音。

  蘇禾滿半僵硬在原地，沒有回頭，比起那疑慮的猜測，她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沈辭清，她的初戀加前男友。

  蘇禾滿發覺出門還是要看黃曆的，今天是結婚的好日子，但絕不是什麼故人重逢的良機。

  沈辭清像是也確認了般的輕聲一笑：「真的是你。」

  蘇禾滿對上他眼眸，那雙笑眼還是一樣的惹人：「有事？」

  「沒事就不能叫你？」沈辭清應對從容，理所當然的看著自己這位前女友。

  分手的時候很平淡，致使他對自己這個前女友的印象並不深，事實上，那是蘇禾滿一直帶給他的感覺。

  他交往過不少女朋友，性格大多是嬌蠻直白，從沒有一個像蘇禾滿那樣，過於乖巧也過于謹慎。

  後者是戀愛後得出來的感覺，在那之前，蘇禾滿留給他的印象只有一個，就是特別乖，乖到不起眼，說話聲音軟軟的，皮膚好像挺白，總和班上那個最漂亮的沈慕喬湊在一塊。

  男生們提起她也總是喜歡用這個代稱，沈慕喬旁邊那個女孩。

  同班一年，其實不足以讓他記住蘇禾滿。

  真正留下記憶的是兩個瞬間，一次是從別人口中得知她好像喜歡自己，一次是發現自己的同桌林淮煦似乎總跟在這個女孩的身後。

  但總的來說，她依舊是個不惹眼的存在。

  「可以，但是沒必要。」蘇禾滿生硬給出回答，再怎麼說，她也是第一次戀愛，要讓她做到像沈辭清那樣全然無波，實在有點難為人。

  沈辭清挑了下眉，並不太贊同。在他的戀愛觀念里，分手並不是一件什麼老死不相往來的事情，更何況，這分手還是蘇禾滿提的，他們分的很愉快，蘇禾滿此刻這樣急著劃清界限倒像是想要證明什麼一樣。

  他換了個話題：「你也是來參加婚禮的？認識孫哥還是彤姐？」

  「她做什麼都不關你的事。」林淮煦冷臉對上他。

  在蘇禾滿遲疑著這個問題是像前幾次，沈辭清給她發問號時那樣忽略掉，還是直接忽略掉時，有人已經幫她給了別的答案。

  蘇禾滿詫異的回頭，不知道林淮煦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的後面。

  三個本該在另一場婚禮上見到的人，終究是在這場婚禮上見著了。

  不遠處的大廳里，司儀重複著，請各位來賓儘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婚禮馬上就要開始的話術，蘇禾滿不太敏銳的察覺到林淮煦的對沈辭清的態度好像並不友好，可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只能拽了下林淮煦的衣袖，用口型說：「走吧。」

  她本想回去之後換一桌，反正現在有林淮煦坐哪裡都一樣，卻沒想到就剛剛出去了這麼一小會，廳里的席位就快坐滿了，只剩下先頭她選的角落那桌還有幾個空閒位置。

  沈辭清就跟在他們身後。

  她沒有想和前任坐一起的打算，蘇禾滿當機立斷拉著林淮煦又坐回了之前的地方，旁邊依舊是那個陌生男人。

  沈辭清腳步一頓，坐在她的對面，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也許是這因為這桌確實不起眼好放肆，蘇禾滿坐下後發現這桌多了幾個比蘇禾澤還小的孩子，幾人把桌上的飲料都拿了下去，倒在小杯里跟比拼一樣在那裡酷酷炫，時不時還轉著桌上的轉盤玩。

  儀式並不長，彤彤姐姐比她大了七八歲，小時候接觸的也不多，關係自然比不上她和林淮煦那種，但蘇禾滿還是不免在新娘發言的時候覺得眼眶酸澀了一下。

  曾經年少時她也幻想過自己婚禮的模樣，要有長長的頭紗，緞面的潔白抹胸裙，最好是場戶外婚禮，微風會撥動滿地的草綠。

  蘇禾滿想著又垂下眼眸，在轉過頭的那一霎飛快瞥了眼沈辭清的臉。

  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暗戀的，但蘇禾滿是一個很敢想的人，從確認自己喜歡開始，她就是想過讓自己暗戀開花結果，她想要和沈辭清在一起，所以腦海里避無可避的預演過很多次他們有可能的結果。

  要不是沈辭清高中畢業時找了新女友，她不能去告白，或許她能更早死了那顆心。

  有點兒難過的蘇禾滿在昏暗的燈光下，沒察覺她身邊的人在那一瞬也開始變得神傷。

  燈光驟然被點亮，蘇禾滿回神來，看著服務員把菜都端了上來，對面幾個小孩桌轉的更勤了，常常她還沒夾到，眼前就又換成了別的菜。

  新人一桌桌敬酒，很快就來到了他們這裡，彤彤姐見到她像是很高興，拉著新郎說這是以前小區裡的弟弟妹妹，兩個人讀書的時候成績有多好多好，在老小區那塊是出了名的高材生。

  話音一轉又問蘇禾滿：「你和小煦也快了吧？」

  快了？快什麼了？

  蘇禾滿本來一直端著杯酒，學著以前夏玫他們的樣子，只等彤彤姐說完就立馬附和著喝下去，好結束這一趴她並不適應的環節，結果聽到這話，差點酒沒灑到自己身上。

  「我們——。」

  「還沒在一起。」林淮煦說。

  他們兩個幾乎是同時開口，很湊巧的合成了一句話，但這個意思和蘇禾滿想表達的他們沒在一起過其實也差不多，遂沒過多解釋，也怕說多了顯得在掩飾什麼一樣，大家都難堪。

  可彤彤姐卻像是根本沒聽懂，還對林淮煦笑著說，那要繼續努力啊。

  話落，就提杯邀請大家開始共飲。

  蘇禾滿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她從沒想過這種事情，她和林淮煦的搭配就像是手上的白酒兌水，還喝個什麼勁啊，視線里，沈辭清不知為何緩緩露出了一個笑。

  他和旁邊那個陌生人都是男方那邊的朋友，今天他們在這裡碰到是真的純屬於碰巧，蘇禾滿想著有些唏噓，從前在一所學校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能碰見一次，現在分手了，偌大一個菖坪，那麼多家酒店，那麼多要觀禮的婚宴，他們偏偏又能遇見了。

  這頓飯吃的實在太奇怪，對面的前男友，旁邊好像總在打量自己的陌生人，還有不知何時和以前同桌鬧翻有點不太高興的林淮煦，以及對面三個愛轉桌的小孩，根本不給她夾菜的機會。

  蘇禾滿在心中無聲的嘆了口氣，看著轉了一圈的糖醋小排又回到了她的眼前，這次可別再轉桌了，再轉就沒了。

  糖醋小排、糖醋小排，光亮堂白的瓷盤終於停到了她的面前，與此同時，轉盤發出了三聲輕搭的聲響。

  從蘇禾滿的視線里，有三隻手搭在了玻璃轉盤上，於是那盤香甜誘人的糖醋小排就這樣正正好好的停在了她的面前，不偏不倚。

  空氣似乎滯凝了一瞬。

  對面三個小孩轉不動了，也不敢轉了，目光直直的盯著蘇禾滿。

  事實上，她覺得這桌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蘇禾滿乾巴巴的笑了聲，不太確定這是不是湊巧，或許是他們都看到自己想吃的菜？

  蘇禾滿飛快夾了一塊排骨到碗裡，半垂著眼，頭都不敢擡。

  為什麼還不動啊，手就一直放在上面。

  ……

  先鬆開手的是她旁邊那個陌生男人，蘇禾滿聽見他低低的笑了聲，從她面前的盤子裡也夾了塊小排走。

  蘇禾滿發誓，以後這種酒席就算夏玫把她罵一頓，她也不來了。

  這頓並不愉快的飯，讓蘇禾滿在回家之後胃脹氣了半天，沈慕喬一邊給她揉肚子一邊說這真是孽緣。

  沈慕喬其實一直都有點內疚，在她心裡，總覺得蘇禾滿會這麼喜歡沈辭清，和她高一時找男朋友玩脫了那件事有很大的關係。

  初中生到底是不如高中生膽大，年紀小對待愛情還比較單純，覺得拉拉小手親親臉蛋就已經心滿意足，但這招對於沈慕喬那個血氣方剛的籃球隊男友來說，太不夠了。

  於是在沈慕喬推辭了一個多學期後，籃球隊隊長不樂意了，總想著再進一步。

  沈慕喬沒忍住脾氣，有次直接甩了他一個巴掌，自此兩人徹底翻臉，籃球隊隊長覺得被女人打氣不過，就在學校外面堵了她一次。

  蘇禾滿那時已經和沈慕喬處於形影不離的狀態，兩個人避無可避的被一起堵上，縱使身後還跟著個林淮煦，也打不過平時被魔鬼訓練的好幾個籃球生。

  在蘇禾滿拿著個書包亂甩的時候，沈辭清就像從天而降一般落在了她的面前。

  儘管蘇禾滿後面再三跟沈慕喬聲明，壓根就不是因為這個，沈慕喬仍是存疑，總覺得蘇禾滿這個半臉盲，在那之前根本不開竅的傻姑娘，怎麼能突然喜歡上一個人呢。

  再也找不到比英雄救美更可信的橋段了，再加上沈辭清長成那樣，又一副很能打、裝裝的酷拽模樣，動心其實也很正常。

  但當時的蘇禾滿其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在那個時候，不管從周圍多少人嘴裡聽過沈辭清的名字，在班上見過他多少次，對於蘇禾滿而言，他的樣貌總是模糊的。

  是那種出了校門，叫她回想沈辭清的樣子，他完全是一張模糊臉的狀態。

  只能說在那天以後，沈辭清的臉開始變的清晰了，不至於再記不清楚樣子。

  但那不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