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回家

  036.回家

  凌晨一點半，裴無渡與遲以同隨隊老師報備後坐上了裴家來接機的車。

  考慮到遲以在A市是獨居在校外公寓，裴無渡乾脆邀請他去了自己家，正好聞頌讓他們第二天到星見去，兩人可以結伴過去。

  抵達裴家的時候裴家人正站在玄關位置等他們，本該在公司快樂加班的裴無沂也站在旁邊，等人走得近了他才向前伸出手，「行李給我吧。」

  讓自家哥哥拿個行李並不是什麼稀罕事，裴無渡在遞自己行李的時候順手將遲以手中那個也遞了過去。

  他哥在這的話，明天起來得早或許還能搭上沂哥的順風車一起去星見。

  遲以站在原地看上去有些拘謹，沒來得及換鞋，小聲道了謝。

  裴無沂兩手各提了一個，對玄關兩個少年道：「媽媽在廚房燉了點夜宵，你倆去洗個澡後吃點。」

  

  看向裴父裴母，「爸媽，時間很晚了，你們該休息了。」

  「別催別催。」裴母擺擺手驅趕裴無沂趕緊去放行李，轉臉就笑著招呼遲以換鞋，「你是叫遲以沒錯吧？我們將無渡隔壁的空房間收拾了下，一應用具都是新換的，要是有什麼需要就告訴阿姨，將這裡當成家一樣隨意一點哈。」

  裴母想了想，「你們年輕人之間應該會更有話題，有什麼需要就找無渡和無沂好了。」

  玄關處擺的兩雙拖鞋，自己面前這雙一看就是新的沒有穿過，在裴母說話的時候裴無渡已經彎腰拿過另一雙灰色絨拖。

  「叫我小遲或者小以就好。」遲以沒有急著換鞋，而是站在原地抿唇笑了笑，「裴叔叔賀阿姨，這麼晚了還上門叨擾真是不好意思。」

  「哎呀，小以笑得太好看了，心都要化了。」裴母右手捧臉笑著，「哪像無沂無渡這兩個總是板著個臉，無沂好歹能在工作時見到他的商業微笑，想見無渡這小子笑一笑還只有在電視上，太難了。」

  「小以看著穿得有些單薄，無渡衣帽間裡有沒穿過的衣服，小以有看得上的拿去穿穿？」裴母兩手合攏，「不如小以在這多玩幾天，阿姨帶你去逛逛買點衣服？無渡總不願意同我去逛街，小以與我一起去可以嗎？」

  橘黃的燈光將人照得朦朧又溫暖，看著讓他感到溫暖的裴母，遲以眼眸越來越彎，「不介意的話，明天晚點行嗎？早上要同無渡去星見一趟。」

  「無沂開著玩的那家娛樂公司是嗎？當然，正事要緊。」

  裴母說著就掏出了手機，「不如先交換個聯繫方式，小以忙完了聯繫我。」然後轉臉看向裴無渡，「無渡，明天不許跑。」

  裴無渡不是很想答應，但被父母及遲以三人同時看著，不得不點頭。

  裴父對遲以微微點頭，然後碰了碰裴母的手肘，提醒她：「夜宵。」

  「噢噢對。」裴母道，「這個點該餓了吧，廚房熬了小米粥，要吃點嗎？」

  「沒餓的話墊墊肚子也好。」裴父停頓了下，「或許小以更想喝牛奶？無渡睡前習慣來杯熱牛奶，無沂在高中的時候也喜歡喝熱牛奶，或許你們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更喜歡喝牛奶？」

  「我可以都來點嗎？」遲以眨了眨眼，琉璃色的眼眸里映著大方的愉悅，「我挺喜歡睡前喝牛奶的，但現在也確實挺餓了。」

  裴母頓時笑得眼睛眯起來，「那我……」

  「媽媽，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了。」裴無渡終於打斷了她，「您和爸該入睡了。」

  裴母有些捨不得這麼乖巧可愛的遲以，「可……」

  「還有沂哥在呢，他會看好我們的。」裴無渡擡頭，「你說對嗎，沂哥？」

  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上裴無沂已經放下行李折返回來，他點頭，「是的。」

  「那好吧。」裴母被裴父拉著上樓的時候還有些戀戀不捨，「小以一定要多玩幾天哈，保溫箱裡有小菜，吃完的碗筷放那就行了，明天會有阿姨來收拾的。」

  於是裴父裴母走後遲以與裴家兩兄弟到餐廳坐著，遲以與裴無渡同坐，裴無沂坐在兩人對面。

  面前擺著裴無渡盛的小米粥，中間擺了幾樣下飯小菜，裴無渡端起來抿了一口，頓時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他喝了小半碗後放下瓷碗，擡頭看向對面，取下眼鏡的裴無沂與自家弟弟相似得過分，他看著對方就像是在照鏡子，「沂哥今天這麼早下班？」

  遲以：？

  他默默看了看手機鎖屏界面，快三點了也叫早？難道這裡有不一樣的時差嗎？

  裴無沂道：「主要是想早點看到IMO國家集訓隊成員。」

  裴無渡面無表情，畢竟他對面這個人從小到大拿獎拿到手軟，家裡沂哥的那間書房裡到現在還放著各種獎狀獎盃，他才不會信沂哥的調侃。

  裴無沂的食指擱在桌上敲了敲桌面，「你倆知道楚門吧？」

  特意在這時候提出來，應該不會是隨便的閒聊，接下來的話題應該是圍繞這兩個字展開，「楚門」也就不會是以前看過的那部電影主角那麼簡單。

  裴無渡問他：「以網際網路為基礎的平台公司楚門？」

  隨處可見的最熱APP楚門視頻，以及從內測開始一直火到現在甚至還有打算向電競進軍的《烏有Online》，都屬於楚門旗下。

  裴家與楚門有過一些合作，但走馬燈里不曾提及這個公司，裴無渡也不知其底細，他對楚門的了解也就僅限於表面，記得上次拍的那部《止殺》也是在楚門首播。

  裴無沂的手指撫著面前空杯的杯沿道：「晚上八點楚門發來消息，想同裴氏再進一步合作。」

  裴無渡擡頭：「與我倆有關？」如果只是與他有關，沂哥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來，只會私底下知會。

  裴無沂應了聲，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道：「你肯定沒把「郁老師後援團」的成員名單看完。」

  遲以聞言立即點開群將成員名單飛速下滑，找到了裴無沂和聞頌的名字，然後擡起頭，這也太巧了吧？

  裴無渡這才想起他哥大學時候是好像跟著個博導瘋狂忙課題，以至於到現在都還特別喜歡瘋狂加班來著……

  所以沂哥的時間管理是跟郁老師學的？這麼看來，紀濯也很有成為下一個加班狂的潛質。

  「楚門名義上是由漆微聆獨有，實際是由她那兩個孩子和晏止掌控，漆微聆只參與了前期投資。」

  「楚門希望你倆能去總部簽《烏有OL》代言人的合同，順便拍個聖誕小視頻。」裴無沂不等兩人細想就繼續道，「作為未來師兄師姐對兩位小師弟的祝福。」

  「所以頌哥讓我們明天去星見就是想說這事？」前面的話讓人會去懷疑其真實性以及楚門那邊的真正目的，畢竟裴無渡不算出名，遲以也未正式進入娛樂圈。而最後一句，則很好解釋了為何會找上他倆。

  裴無沂搖頭，「不全是。」

  「沂哥這個時候提起這事應該不是簡單閒聊吧，所以你是希望我們答應還是不答應？」

  裴無沂：「嗯？」

  裴無渡道：「不然你不會特意在此說這事吧？」

  裴無沂露出個笑來，不是會見合作夥伴的商業微笑，而是一種輕鬆的，甚至帶著點嘲諷意味的，仿佛在說「你想什麼呢」，「我還真是閒來聊聊的。」

  裴無渡：？

  「聞頌知道怎麼做會更好，他不會把你們當小孩子，會把利弊都告訴你們。你倆也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判斷，同不同意是你倆的事，與我何干？」

  裴無渡：他哥真是想賺錢的人？不會是從一開始就沒奢望靠他賺錢吧？雖然但是，感覺有點扎心。

  「賺錢肯定是要賺的，星見有聞頌一份股，他不會讓自己賠錢。」裴無沂道，「能讓郁老師紆尊降貴親自同華意師姐一起帶的人，大家都很看好。」

  而他，不打算用裴無渡親哥的身份去過多干涉弟弟的任何決定。

  裴無渡：……

  還在校園的自己與先步入社會的沂哥之間竟有如此大的差距嗎？明明學了算得上是青出於藍的微表情，還是無法敵過他哥。

  「難怪。」遲以的話引來裴無渡的側目，「方息、秦聶、相里無臻，與漆家姐弟和晏止接觸過的他們無一例外都同楚門有聯繫。」

  他對楚門沒興趣，還是因為二叔家裡那個貪心不足對楚門有想法的廢物表哥遲非不小心提過這名字他才順便去了解了一些。

  但神奇的是，遲非派去做事的人即使後來被抓也沒能給遲非帶去什麼有用的消息，更不曾發現楚門背後真正的主人是漆越那三個。

  裴無渡回想起晏止那三人，晏止應當算是同沂哥比較相似的類型，而漆家姐弟則是話比較少的類型，三人不難相處但也確實藏得夠深。

  即使元安趙一一她們聊起楚門最近上新的電視劇，也不曾發現什麼。

  那麼，與他們同進同出的紀濯和郗澤知道他們三人與楚門的關係嗎？

  從相里無臻三人身上可以看出，晏止三人很喜歡將一起參加IMO的隊友拉入伙，郗澤他不清楚，但紀濯應當是個很好的入伙對象。

  如果紀濯一直知情，身為發小的遲以卻是現在才知道，那他口風也太嚴謹了，明明表面上看去……

  裴無渡正了正臉色，這想法並不對，剝開嬉皮笑臉又懶散的假象，紀濯很可能本就是個嚴謹之人。

  藏得也太深了，很難相信他們都只是十幾歲的未成年。

  三點整裴無沂的手機鬧鐘響起，閒聊結束他開始趕人，「三點了，你倆可以去洗澡睡覺了，洗完記得下來喝牛奶。」

  他起身從冰箱拿出鮮牛奶倒入三個杯子裡，然後放進微波爐加熱。

  裴無渡與遲以互看一眼，起身上樓。

  兩人一起進了裴無渡的房間。

  裴無渡問遲以：「你怎麼看？」

  遲以搖頭：「紀濯沒跟我說過，但聯繫之前與現在，他是楚門一員的可能性相當大。」

  裴無渡沒問他是如何得出這結論的，而是道：「所以，接受他們這份禮物？」

  「我都行。」遲以聳聳肩，「我不玩遊戲也知道《烏有》究竟有多火。說實話，這對我們來說很有幫助，要想迅速走紅，這就是份相當合適的禮物。遲非那傢伙曾想將《烏有》和楚門都弄到手來著，可惜手段被識破，還讓身邊的忠犬頂包坐了牢。」

  遲以頓了頓，解釋了一句：「遲非是二叔家的浪蕩獨子，就是因為這個才安分了一年。」

  雖然裴無渡不明白遲以為什麼要解釋這個，但他也不多想，只道：「沂哥今晚特意來透底，我還是不信他這只是單純閒聊。他應該還是傾向於讓我們接受的，因為於我們，於他和聞頌，都是利大於弊。」

  「但他不想用自己的想法來干涉你。」不是我們，而是特指裴無渡一人。

  遲以道：「他以儘量不影響你的方式說出口，希望你選擇接受，但更希望你能按自己的想法來選擇。」

  說完他微微抿唇，裴家與遲家果然是不一樣的，來自裴家親哥的小心呵護與遲家的各種糟心事再次形成鮮明對比。

  越是對比就越羨慕，渴望洗去那些糟污，同裴無渡一樣站在陽光下，沒有任何陰霾。

  「頌哥喜歡掌控大部分事情，但涉及到原則性問題，以及這種需要選擇的時候頌哥會尊重我們的選擇。」

  裴無渡沒有感受到遲以的敏感情緒，他道，「我基本可以確定接受了，就等明天頌哥剖析利弊後再告訴他最後決定。你呢？」

  我都行。

  遲以本想繼續說這三個字，但裴無渡看著他的目光讓他認為自己不該這樣草率，或許該多給自己點時間考慮。

  畢竟，接受晏止三人送來的禮物的同時也代表著接受他們的善意，更像是欠了個人情。

  「我再想想。」遲以頓了頓，「但想法基本同你一樣。」

  裴無渡點頭，「你房間在隔壁，公衛在出門左拐。如果想泡澡的話可以來我這，我房間的浴室里有浴缸。」

  無渡的房間。遲以眨了下眼，「那就打擾你了。」

  「那你先在這裡隨便坐坐，我去浴室給你放熱水。」

  忽略前言的這句話也太容易令人胡思亂想了。裴無渡轉身進浴室的那刻，遲以久違地感覺到來自心臟的劇烈跳動。

  直男太可怕了，無心之語更容易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