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 48 章

  這個時間點的超市正熱鬧。

  洛寧推著購物車，遲晚走在他身邊，發現這個超市的購物車還配了小孩子坐的安全座椅，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笑道:「小時候一來超市，第一件事就是讓爸媽把我抱進小車裡坐著。」那個時候她不知道這東西叫購物車，就一口一個車車的叫。

  洛寧眼睛一彎，明顯還想看她繼續講。

  「小孩子總是喜歡零食嘛，我記得那時候有種特好喝的飲料，唔……現在好像已經停產了。」遲晚回憶起童年記憶里的味道，現在還有些意猶未盡，「那種飲料是瓶裝的，有大瓶有小瓶，我直接就選了一個大瓶的。」

  那時她坐在安全座椅上，背對著購物車，她被貨架上的其他東西吸引了目光，然後一回頭就感覺她剛才選的飲料變小了。

  「我媽特淡定，面不改色心不跳，對我說，角度問題，你剛才拿的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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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寧笑得肩膀都在抖，笑完了，又摸了摸她頭髮:『放心，今天所有的東西都不會再縮水了。』

  然後，遲晚就發現，豈止是不縮水，簡直是膨脹。

  走進來還沒十分鐘，剛到零食區，購物車就堆了一半。幾乎是遲晚看了什麼東西一眼，隨後就有一雙手把那樣東西拿下來，放進購物車裡，看起來要不是遲晚攔著，這個人能拿雙份的。

  遲晚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她懷疑再這麼下去，超市老闆會認為這人是來收購超市的。

  趁著洛寧正在認真看一款酸奶的保質期，遲晚從購物車裡拿出幾樣不甚顯眼的隨手塞進了貨架底層。

  什麼叫長大之後我就成了你，遲晚忽然就理解了老媽當年的心情……

  終於走到了蔬果區，遲晚總算鬆了口氣。在這裡，她不需要發表任何意見。

  洛寧買好了蔬菜和水果，又去看肉類，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跟遲晚確認:『你現在是不是不能吃牛羊豬？』

  「對，現在只能吃一些雞肉。」遲晚說完一愣，「你這都知道了？」

  過幾天她還要出國比賽，隨時準備接受興奮劑檢測，外面這些肉類不比隊裡食堂特供的，很可能含有不合格的成分，所以她們這些運動員在外面不允許隨意吃東西，只有打國內比賽和放假的時候能自由一些。

  之前那次去海底撈，她點的食物大部分也是雞肉類的。

  應該是那個時候就注意到了，然後回去查了資料吧。這麼一想，他對她真的是事無巨細了。

  等他把肉類也買好了，遲晚想著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結果就見洛寧推著車，拐去了生鮮區。

  「等！」遲晚攔住他，稍稍側過頭讓他看清自己的口型，「你不是海鮮類過敏嗎？去那邊做什麼？」

  『那邊還有淡水魚。』他笑，『而且我不能吃，但你能吃啊。』

  「不行，我上網查過資料，專家說了，深海類過敏的人，淡水魚淡水蝦都不建議食用。」遲晚在這方面分毫不肯退讓，「我也不愛吃魚蝦什麼的，還得挑刺剝殼，好麻煩的。」

  洛寧拗不過她，只能舉手投降。

  推著購物車排隊等結帳的時候，遲晚看著半車的零食，忍不住發笑:「我以為你會不允許我吃零食。」她拿起一包薯片，「這個比冰奶茶也健康不到哪去。」

  洛寧笑了:『少吃一點沒關係，畢竟你開心最重要。』

  排隊的人發現了他的特殊，探究的目光紛紛投射而來，身後有人掩著口型對身邊人悄聲說:「長得那麼好，竟然是個啞巴。」

  「估計他也聽不見吧，你看他對我們說話也沒反應。」

  「你沒聽過嗎？十聾九啞，反過來也一樣，不能說話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因為聽不見。」

  「他身邊那小姑娘也挺有意思，跟一個啞巴也能有說有笑。」

  遲晚趁洛寧沒注意，回頭看了一眼，見她聽見了，那幾個碎嘴子連忙住了口。

  前面正在排隊的一個人回頭打量他們，隊伍往前走了都沒注意，遲晚往前站了一步，不動聲色地隔開那些視線，看起來似乎正在看購物車裡的東西。

  洛寧眸光一動，任她替他擋掉那些異樣的目光。

  「看來你的養生觀念有點動搖，那我一會能要一杯加冰的奶茶嗎？三分糖加珍珠的那種。」遲晚故意逗他。

  洛寧立刻搖頭，眼裡有無奈的笑意，一本正經的用口型說:『好孩子不能得寸進尺。』

  遲晚直接笑了出來。

  結了帳回到家，遲晚才發現，他竟然連女士拖鞋都買了。

  換了鞋，把東西拎進廚房。遲晚看他扎圍裙的動作很是熟練，心想，如果按照蘇靜彤看得小說設定，不應該是他做飯做一半才發現沒扎圍裙，然後讓她幫忙扎，趁機摟摟抱抱的嗎……

  那雙修長的手沾著水珠，在她面前晃了晃，遲晚回過神，問正在洗菜的人:「你想吃什麼水果？我去洗。」

  他買了好多水果，而且還是什麼有機水果，遲晚搞不懂區別，反正價格不便宜。看到他用口型說了葡萄兩個字，遲晚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就去找果盤。

  洛寧切菜，遲晚就在一邊洗水果，他家廚房還是夠大的，兩個人在裡面忙活也轉得開身。

  廚房裡該有的廚具器具一應俱全，遲晚把葡萄一顆一顆的剝下來，又放到水流下面一顆一顆的沖洗，仔細到恨不得拿放大鏡來看有沒有蟲卵殘留。

  這種葡萄皮薄且無籽，吃的時候皮都不用吐，就是洗起來有些麻煩。

  她彎腰低頭洗的認真，身後那人忽然輕輕拍了她一下。她擡起頭，看到他含著笑的眼，對她比了個簡單的手語:『放點麵粉，洗的輕鬆些。』

  「噢。」遲晚如夢初醒，然後就見他拿來一小碗麵粉倒進來，她還沒來得及繼續洗葡萄大業，他又不知從哪裡找到一個圍裙，直接站在她身後，幫她繫上了。

  遲晚:「……」

  遲晚低頭看著虛虛環著她腰的那雙手，心想，經典永流傳啊……

  等她終於洗好了葡萄，端著果盤迴頭一看，洛寧正在給雞翅去骨。平日裡握著畫筆的手，除了修剪花枝，握著菜刀也依然行雲流水。

  遲晚看了幾秒鐘才想起來，他現在好像正忙著，沒有多餘的手來吃葡萄。

  ……

  她挑了一個顏色最深最大，一看就很甜的葡萄，遞到他嘴邊。

  洛寧明顯怔了一瞬。

  他轉過頭來，視線對上的那一刻，遲晚感覺自己心跳加快了。

  他回過神，稍稍低下頭，一口咬住餵到嘴邊的葡萄，嘴唇無意中碰到她的指尖。遲晚立時像被燙了一樣，指尖一抖，把手抽了回來。

  她垂著眼眸，隨意拿了顆葡萄塞進嘴裡，裝作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緩了幾秒鐘，她終於再次擡頭看他，想問他還要不要吃別的。然後遲晚就發現，這人表情看上去和以往沒什麼不同，唯獨耳尖紅的過分。

  嘖……看起來，好像不止她一個不好意思。

  既然這樣……

  遲晚又拿起一顆葡萄，追著餵到了他嘴裡。

  既然這樣，那就以新帶新，共同進步吧。

  ……

  但共同進步的後果就是只顧著投喂，自己忘了吃，等倆人回過神來，洛寧的飯還沒做好，就已經快吃飽了。

  遲晚:「……」

  遲晚:「等下你要少吃點飯了……」

  洛寧被她害羞又慚愧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大方的表示沒事，大不了他看著她吃。

  很快菜就做好了。

  白斬雞，白灼菜心，上湯娃娃菜，蜜汁雞翅，還有一道銀耳素湯。

  香氣四溢的菜，再配上坐在對面那個人的臉，這誰能不迷糊……

  『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洛寧給她夾了塊雞翅，看起來有些忐忑。

  遲晚沒多說，直接端起碗，開始戰鬥，用實力向他證明，他的廚藝非常符合她的胃口。

  等遲晚放下筷子，吃飽喝足，洛寧又給她添了半碗湯。

  她端著湯小口小口的合著，鮮甜又不膩，口感還很好，她滿足地眯了下眼睛。

  「我運氣也太好了，挖掘到寶藏了。」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好像她的一句誇獎能頂別人的一百句。

  倆人吃完飯，又一起待了會，遲晚就該回去了。

  洛寧換了身衣服，又把買的零食和水果裝好，送她回去。

  暮色降臨，幾個小時前走過的路，此時又走了一遍。

  洛寧右手拎著給她買的零食，左手空著。他看了眼身邊的人，動作輕緩地伸出手，輕輕柔柔地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

  她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握緊了突如其來的溫熱。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把手抽了回去。

  洛寧:「？」

  他看向她，滿臉不解。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手掌給他看了一眼，「一手的老繭。」

  她的臉看上去像還沒出校門的大學生，但是這隻手看起來卻像是終年做苦力的人。

  倒也不是自卑，就是覺得剛剛在一起，還是忍不住把自己最好的那面留給他。

  「牽這隻手吧。」她把左手遞了過去，這隻手不握球拍，比右手要好很多。

  洛寧沉默了。

  黑沉的眼珠在昏黃路燈的映照下泛著一層盈光，他看了她一會，又擡手去牽她的右手。

  他握著她的手腕，捨不得用力，卻也讓她掙脫不得。

  他小心翼翼地展開她的掌心，終於借著路燈看了個清楚，她的指腹，關節，甚至最柔軟的掌心，都布滿了硬硬的繭，有些時間長了，顏色已經發黃髮黑。

  微涼柔軟的指尖反覆摩挲著那些厚繭，遲晚不自覺地輕輕蜷縮了一下。他眸色晦暗，忽然擡起頭，用口型問了她兩個字——

  疼嗎？

  「不疼。」遲晚沉吟了一會，垂著眼笑了，「最開始的時候會疼，時間長了，自然就不疼了。」

  這是她堅持的證明，也是她的勳章。

  洛寧沒再說什麼，只輕輕撥開她的手指，而後把自己的手指插進她的指縫裡，緊緊地握住。

  然後一直再沒鬆手。

  掌心的溫熱仿佛透過厚繭順著血脈傳到心臟，溫潤無聲。遲晚忍不住偏過頭看他。

  他上半身穿著一件米白的短襯，一雙長腿包裹在深色長褲里，走在路邊的燈光下，好看的仿佛在走T台。

  這麼好的一個人，現在是她的了？想想還是有點夢幻……

  走到小區門口，打了車。這個時間不會堵車，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地方了。

  下了車，牽著她的人開始囑託，『平時要多注意身體，尤其是傷病方面，如果哪裡疼，一定不要自己忍著。』

  這次改球之後，國乒的運動員們隱隱有傷病集體爆發的趨勢，遲晚雖然看著沒什麼事，但洛寧還是擔心。

  遲晚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畢竟她在這方面信譽一直不怎麼好。她笑了下，食指中指併攏，在額角點了下:「遵命！」

  他慢慢笑起來，月光仿佛融化在他眼眸中，他忽然伸出手，把她抱進了懷裡。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間，熱熱痒痒的感覺。遲晚愣了下，本能一般回抱住他。

  她想起去年世界盃前那個一觸即分的擁抱，她在這一刻想，原來表明心意之後的擁抱是這個感覺啊……

  但是……

  「就是辛苦你要等我了。」她低聲說。

  算算時間，從確立關係到現在，待在一起還沒幾個小時，然後就要暫時分開，下次見面就是兩個月之後了。

  他鬆開她，清潤的眼底帶了疑惑，疑惑她剛才在說什麼。

  遲晚又重複了一遍。

  然後就看到他的笑了起來。

  『我不覺得辛苦。』

  夜空之下，他一雙黑眸浸著星光，看著波瀾不驚，卻在看向她的時候帶著說不盡的繾綣，『這樣的日子很好，有盼望，也有牽掛。』

  以前他有親密無間的朋友，有志同道合的同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少了一份牽掛，在這世上，仿佛雙足漂浮一般。

  但是，如今他好像終於雙腳落地，實實在在地降落在這世間。

  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