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如遲晚所料想的一樣，哪怕是決勝局，松本美玲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她努力保持著之前的勢頭，緊緊盯著遲晚的手腕，恨不能有一雙能預知未來的眼，猜到她下一刻會用怎樣的發球。

  遲晚的台內控制力並不弱，這方面她可以跟已經站在巔峰的沈蔓較量一二，足以說明實力。但是她之前被對方控制住了力量，幾乎是被牽著鼻子走，有勁發揮不出來，只有回球撞網或者出界的份。

  但冷靜下來之後，遲晚迅速回憶起方才幾局比賽中對方的表現，就如同黎捷所說的，對方的基本功不行，相持幾回合就露底。其實在上一局她就逐漸摸出了門道，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平復心態，比賽就結束了。

  遲晚一個乾脆利落的正手爆沖，逼著松本美玲用最不擅長的正手跟她的正手對拉。

  剛剛還逼得遲晚不停退台的人現在反了過來，松本美玲一邊狼狽地回球，一邊步伐不受控似的往後退。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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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局遲晚就跟換了個人一樣。

  垂死掙扎麼？松本美玲驚疑地看了遲晚一眼，只見對面那個人看都沒看她一眼，撿起打落在地上的球，球拍輕輕一揮，把球給了她。

  該松本美玲發球了。

  不知道是真的低估了遲晚還是心存僥倖，松本美玲依然逼遲晚的反手位，似乎剛才那幾局的甜頭讓她捨不得放棄這種打法。或許也是她清楚地明白，跟遲晚拼正手對拉就是死，從反手撕，還有可能。

  但是回過神來的遲晚怎麼可能會讓她如意。

  正手強拉，台內對打，逼得松本美玲一退再退，她越退台，暴露的缺點就越多，最後遲晚一板扣殺，白色的小球夾著急速地旋轉從松本美玲的耳邊擦過。

  3：2

  4：3

  4：4

  比分依然膠著，但是遲晚越始終不慌不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回過來的球。

  幸運球這種事其實很難描述，它有時出現的讓人無奈到想笑。松本美玲一個回球出台，卻誤打誤撞打到了台子的側邊，遲晚伸拍要接卻是徒勞。

  遲晚指了下台子，按照規則，擊球落點位於台側上邊才能算分，而根據球落的角度，很明顯剛才松本美玲的回球打到了台側偏下的位置。但沒想到，裁判一揮手，這一分竟然又算到了松本美玲的頭上。

  這裁判是生怕刷不出到存在感啊？

  觀看直播的洛寧氣得在齒縫裡蹦出一句無聲地暗罵：無恥！

  就在這時，黎捷叫了個暫停。

  有個暫停一直沒用，就是留在這種關鍵時刻。黎捷的經驗豐富，知道這種時候運動員的心態最容易有起伏。不過他看遲晚的神情還好，算是勉強放了點心，開始給她講擊球落點的變化。

  遲晚喝了幾口水，稍微緩了一下。

  為了防止賽場上的突發情況，他們日常訓練時，教練們時不時地就人為給他們製造點干擾，比如忽然開閃光燈拍照，忽然播放音樂，或者特意給幾個選手搞一些這種誤判的情況出現，用於鍛鍊心態。

  暫停結束，比賽重新開始。

  松本美玲最不想跟遲晚拼得技術之一就是速度，遲晚的奔跑速度快，擊球力度大，一旦陷入相持，只有挨打的份。

  可是現在的松本美玲就仿佛剛才的遲晚，有心無力的感覺愈發明顯。

  但就在這一刻，松本美玲發現了遲晚的一個漏洞，她又開始用反手擊球了。

  在最開始時，松本美玲限制遲晚的反手快攻，讓她發不出力，一度讓遲晚打得很難受。

  松本美玲以為遲晚剛才受到了誤判的影響，心裡一喜，但一上手，她就知道，壞了。

  遲晚的反手快撕了一個大角度，松本美玲匆匆上手，步伐卻沒及時調回來，遲晚一個側身，又快速拉了一板。

  那一枚球帶著風擦過松本美玲的手腕，在那一瞬間她竟然有點慶幸，這要是打到了手指或者手腕上，非得當場腫起來。

  剛才反手受限，現在就用反手得分，遲晚這個舉動不知道是打了誰的臉，反正是讓看台上的留學生和華裔看得身心舒爽，包括電視跟前的洛寧。

  但是洛寧在笑起來的同時，又忍不住微微蹙了下眉。

  她似乎很累的樣子。

  現場的留學生和華裔呼喊著「遲晚加油」，但是遲晚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任何表情波動，唯獨在新一輪發球前，微微歪頭，活動了下脖子。

  洛寧在猜測遲晚心理這方面，比醫院的ct掃描還厲害。其實遲晚真的很累了，六局比賽過後，體力已經消耗了太多。她現在特別想彎一彎腰，揉一揉肩膀，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在如狼似虎的對手面前露出一點疲態。

  賽場上的那個人又回了一板反手爆沖，如同將軍拔劍，所過之處，所向披靡！

  7：6

  7：7

  8：7

  松本美玲再難找到有效地得分點，雖然她盡力把比分咬住，可是再也不像之前那麼有自信。

  松本美玲的心態出現了波動。

  心態這種東西最難控制，當衝擊者面臨勝利時，她們也會生出許多雜念。岳松指導曾經對遲晚她們說過的，越到關鍵分時越要放得開，因為對方想贏也未必敢贏。

  比分已經來到了9：9。

  松本美玲一個失誤導致回球出台，遲晚率先拿到了決勝點，10：9。

  有汗順著耳邊往下淌，遲晚用肩膀隨意地輕輕蹭了一下，隨即擺好了接球的姿勢，眼神帶著一種決絕般的堅定。

  所有正在看比賽的人都與洛寧一樣，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敢眨。

  但是下一秒，全場譁然，松本美玲的球拍從手掌中滑落，捂著臉哭了出來。

  一個低級失誤，發球手抖，導致出界。

  已經準備好接球的遲晚茫然了一瞬。

  結束了？贏了？

  遲晚看向場邊的比分牌，確定比分定格在11：9，她又看向痛哭失聲的對手，輕輕閉了下眼睛。

  賽後一貫不行於色的人在這一次微微勾了下嘴角，她轉身面向了觀眾席，看到席間留學生們舉起了手中的小紅旗。

  她想，這一次，她沒有辜負這面國旗。

  聚光燈落在她身上，轉播的攝像鏡頭對著她拍，遲晚這次沒有躲開。洛寧看到電視熒幕里那個遠隔千里的人笑意愈發深了，而後忽然伸出兩根手指，對著鏡頭比了一個v，指節微微彎動了兩下，可愛又靈動，像是在給某個特定的人打招呼。

  那個他每天都能收到的一個手勢，像是一個暗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洛寧見狀一愣。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反應過來，拿起手機，給遲晚回了一個同樣的手勢。

  這次媒體沒有轉播頒獎儀式，洛寧就關了電視，跑去了樓頂。

  沒過多久，洛寧更新了一條微博，是他特意跑去頂樓拍到的一張月亮。

  以前中秋節的意義對他來說就是買塊月餅的事，有時候趕著畫設計稿，連月餅都省了。

  但今年似乎有了一些不同。

  他記得前幾年的中秋不是下雨就是陰天，灰濛濛的霧遮掩了清亮的月光，已經好幾年沒見到這樣的圓月了。

  他發微博的同時引用了海子的一首詩，說：萬人都要將火熄滅，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此火為大，開花落英於神聖的祖國。

  他又說：生日快樂@遲晚。

  等再收到遲晚的消息，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

  遲晚給他點了贊，又回復了他的微博：節日快樂呀~

  而後很快，遲晚也更了一條原創微博。

  微博的內容很簡單，大概就是對這次奪冠的感想，還有感謝教練和整個團隊在這個萬家團圓的時刻陪她一起征戰賽場，大家都辛苦了。

  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不對。

  但還是有一些細心的老球迷發現了一絲不對勁。這次奪冠之後的配圖，除了賽後和教練以及獎盃的合照，還配了一張一看就是自己拍攝的月亮。

  老球迷們驚訝了：「天啊我沒看錯吧，小丸子的微博里竟然出現了桌球之外的東西，這不是過節，這是過年了！」

  而等他們發現遲晚點讚的那條微博，看到評論里遲晚的回覆，所有人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小丸子真的沒被盜號嗎？她竟然會發節日祝福語了！」

  「這個博主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竟然能收到晚妹的回覆！蔓姐開微博四年了還沒收到過！」

  「咦咦咦，這個博主就是髮小丸子比賽返圖的那個站子吧，難不成私下認識？」

  評論里猜測紛紜，尤其看著這兩張在不同國度拍攝的月亮，許多人都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國內夜幕深重，而遲晚所身處的國度此刻卻還是下午，窗外陽光正好，教練看在今天過節，她又過生日的份上，特准她可以休息，復盤可以等明天。

  她坐在酒店的飄窗上，手裡握著手機，好像在等什麼消息，直到特殊的微信提示音響起，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

  洛寧：【忙完了？】

  看到她發微博，洛寧猜想她大概已經忙完了。

  遲晚：【對呀。】

  遲晚笑了笑，舉起手機對著窗外的陽光拍了一張照片，給他發了過去。

  遲晚：【在看太陽，想問問它，月亮什麼時候來輪班。】

  她微博上發的那張月亮是前一天晚上提前拍好的，起因是她半夜起來喝水時，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無意中瞥見了窗外月色甚好。

  等她回過神來，手機里已經拍下四五張不同角度的月亮。

  洛寧很快回了過來：【想看月亮？】

  遲晚：【嗯。】

  月亮代表思念，身處國外，又碰上闔家團圓的傳統節日，當然是想家的。

  但是，除了想家，還有一些別的原因，比如說想念某個人。

  遲晚在看到他微博上那張圖的時候就想，他拍照時，是不是有月光灑落在他身上。

  她好像有點羨慕那一輪月亮。

  沒等遲晚回復，他又發來一張拍好的月亮，看上去和遲晚拍的角度差不多，也是隔著玻璃窗。

  洛寧：【你想看的月亮，我替你留著。】

  遲晚一愣。

  隔著玻璃拍攝的月亮不如在樓頂那張清晰，遲晚卻不在意這些，因為她想看卻看不到的風景，有人說替她留著，她只覺得自己所有的疲累都已經不值一提。

  遲晚抱著雙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輕輕笑了下：【好。】

  洛寧：【想看看生日禮物嗎？】

  遲晚：【想。】

  很快，洛寧發來一張照片。

  那是一個Q版黏土手辦，是依照她的形象做的，短髮姑娘握著一個精緻小巧的桌球拍，眼睛大大的，看上去格外呆萌。

  巧合的是，這個手辦的動作是一手握著球拍，另一手比了個v，和她方才比賽結束時比的動作一樣。

  有點可愛啊！

  遲晚忍不住笑，他的巧手真是讓她時常懷疑自己，她問：【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會的？】

  看樣子是對這個禮物挺滿意，洛寧也笑，回她：【不會打桌球。】

  遲晚：【巧了，這個我會。】

  洛寧被她逗笑了，發來一個哈哈笑得表情。遲晚透過屏幕仿佛就可以想像到，那個人看著手機，笑容直達眼底的樣子。

  忽然就有點想開視頻，驗證一下她的想法。

  當然，就是想想，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洛寧:【禮物先留在我這裡，等你回來再帶給你。】

  遲晚：【好啊。】

  那就先讓它陪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