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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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遲晚最後還是對他說:【還好啦，沒那麼疼。】

  說疼有什麼用呢，只能讓他平白跟著擔心。

  手機那端的洛寧嘆了口氣。他就知道她不會說實話，倔強的人似乎生怕別人為她擔憂。他查過打封閉針的過程，能把一米八的壯漢疼到痛哭流涕，她卻說不疼，怎麼可能！

  洛寧無奈，只能說：【等你回來，請你吃好吃的。】

  遲晚：【好啊。】

  明天還有比賽，洛寧不再多說什麼，催促著遲晚趕緊休息。

  當晚，洛寧又一次陷入了失眠。

  他眼前不停地回放著今天賽場上沈蔓摔倒的那一刻，他試著想像了一下，如果今天出意外的是遲晚，他會是怎樣的心情？

  然後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連想像一下都懼怕。

  他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他聽不見鐘錶行走的聲音，但他感知得到自己心臟的跳動，忽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包圍了他。

  ***

  林泉其實早就有去現場看比賽的打算。

  畢竟要寫劇本，不能只看錄像和轉播，總歸要去現場看幾場比賽，切身體驗一下比賽的氛圍。

  林泉本來想邀請洛寧一起去，但花店剛招了人，洛寧還有設計圖要畫，實在脫不開身。而且，洛寧的父親快生日了。

  聽到最後，林泉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識看洛寧的臉色。

  他和洛寧從小一起長大，洛寧家裡的事他最清楚。

  洛寧的父母在他七歲那年離了婚。父母嫌他累贅，誰都不願意要他，就把他丟給了鄉下的爺爺。林泉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他的。

  鄉下留守孩子多，村子裡大部分都是老人，洛寧的爸爸媽媽不常來看他實屬正常，可是慢慢的林泉發現，洛寧的父母連逢年過節都不回來，最多就是寄一些吃穿用度回來。

  直到後來林泉才知道，洛寧的父母再婚了，雙方各自組成了家庭，又各自有了孩子，洛寧就成了多餘的那個。好在洛寧的爺爺性格溫潤又開朗，陪伴著洛寧長大，洛寧完全隨了他。

  再後來，林泉和洛寧一起考上了b市的大學，不知是不是離得近了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洛寧的父親偶爾開始叫洛寧回去吃頓飯。

  林泉以前跟洛寧去過一次那個所謂的家，一頓飯吃下來，讓林泉第一次深刻地認識到什麼叫如坐針氈。

  但是，他作為朋友，不願意去隨時可以躲，洛寧卻不行。雖然平時不接觸，但畢竟血緣和親人的名頭掛在那裡，父親生日或者逢年過節，只要通知了，該去還是得去。相較之下，洛寧的母親在他考上大學之後，只是在手機上關懷了幾句，雖然疏離，但著實避開了很多麻煩。

  其實要按照林泉想，洛寧還不如繼續被遺忘，反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現在開始搞父慈子孝這一套，也不知道做給誰看。

  林泉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問他：「要不，我晚幾天再去看比賽吧？我……」

  洛寧笑著搖頭：〖不用，又不是龍潭虎穴，只是去吃一頓飯〗。也就是走個形式而已。

  無奈之下，林泉只好和助理一起奔赴現場。臨走林泉還問他：「有話需要我帶嗎？」

  洛寧愣了一瞬，然後微笑著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吧，她往後賽程越來越緊張，不管他說什麼都可能會讓她分心。

  到了晚上，回到家裡，洛寧吃完了飯，給自己泡了杯檸檬水，回放起了今天的比賽和賽後採訪。

  團體賽結束之後，單項比賽隨之開始。

  混雙、雙打、與單打比賽同時開戰，比賽強度比前幾天的團體賽增加了不少。

  遲晚這次因為隊友退賽，沒有報名女雙，所以隻身兼兩項，哪怕是賽程比之前有所增加，但還是可以接受的。

  今天最先進行比賽的是混雙，她這次的混雙搭檔是省隊兼國家隊隊友，拿過世錦賽雙打冠軍的湯劭宇。

  倆人自然是具備一定的實力，但就是很久沒有配合打比賽了，所以在默契度方面難免有點……一言難盡。

  第一輪比賽中，有幾次遲晚差點把球打到搭檔湯劭宇的頭上，而湯劭宇有幾次險些跑位不及時，遲晚差點被他撞飛。

  於是，這一場比賽下來，這倆人幾乎是各打各的。

  所幸第一輪遇到的對手與他們實力差距太大，在這樣令人不忍直視的配合下，最終還是僥倖進入下一輪。

  賽後採訪區里，因為遲晚剛拿了團體冠軍，很多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幸好遲晚早有準備，直接往湯劭宇身後一縮，很不仗義地把人推去了前面。

  湯劭宇是隊裡出了名的好脾氣，又比遲晚大幾歲，跟沈蔓算是同期，等於是看著她長大的，當然不會跟遲晚計較這個。

  記者：「對今天的表現還滿意嗎？」

  湯劭宇臉上溫和地笑容很明顯裂開了一瞬。

  問題很官方，很套路，算不得故意為難，但是對於今天的二人來說，的確尷尬了點。

  遲晚低頭看地，好像在回憶自己剛剛踩了湯劭宇幾腳。

  湯劭宇：「表現得，還可以……吧……」

  一個吧字飄忽到堪比空氣中的浮塵，眾人嗅到了二人身上散發出濃濃的心虛氣息。

  所以倆人到現在都不敢看場邊教練一眼。

  記者憋住笑，繼續問：「對搭檔的表現有什麼想說的麼？」

  湯劭宇：「……」

  遲晚：「……」

  湯劭宇頓了一會，說：「我覺得我倆再磨合兩場，應該能發揮得更好。」前提是別踩我了。

  記者忽然轉向了遲晚：「遲晚覺得呢？」

  遲晚還在划水，猛地一下聽到自己的名字，脫口而出一句經典台詞：「宇哥說得對。」

  好嘞，鏡頭外的記者們鬆了口氣。經典對白出場，就意味著採訪要結束了。

  鬆了一口氣的除了記者們，還有近乎落荒而逃的遲晚和湯劭宇。

  這段採訪一出來，網上有球迷評價:倆人背起背包離場的時候，像極了學生時代挨完批，逃離班主任辦公室的那一刻，都快跑出殘影了。

  洛寧差點笑噴出來。雖然有點不厚道，但他覺得這個評價實在形象，於是笑著給點了個贊。

  但是又有人說：「哈哈哈哈有沒有人覺得這倆人的背影像是即將奔赴民政局散夥的夫妻！」

  洛寧瞬間不笑了。

  「啊啊啊啊樓上姐妹跟我想一塊去了，一起轉身離開的背影好默契好同步啊！」

  「省隊的隊服恰好是紅色的誒！」

  「前面幾個姐妹新來的吧，宇哥打雙打很厲害的，跟誰都很有默契，百搭！」

  洛寧瞥了眼手中的檸檬水，心說怎麼那麼應景。他放下水杯，認真地回復了那個人：奔赴民政局散夥的一般不穿紅色！

  洛寧回復完，又鄭重地給最後一個評論戳了個贊。

  洛寧當然知道遲晚和湯劭宇只是隊友，這些球迷的調侃，兩個當事人恐怕都不知情。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要是真有點什麼，也輪不到他遇見她。

  洛寧心裡清楚得很，就是……

  他看著幾乎為了躲採訪幾乎躲出屏幕的女孩，心底輕嘆一聲，他就是有點想她了。

  這個傻姑娘啊，躲鏡頭的時候就不知道他想多看看她嗎？

  ……

  遲晚吃飯的時候看到群里的消息，猛地想起今天就是教師節了，連忙給自家教練發了一聲祝福。

  而後她才發現，她們國乒群里有些不對勁。

  岳松指導在群里發了一張照片，是一大捧淺黃的鬱金香，配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搭配得格外好看。

  岳指導在群里問:「這是誰送的？怎麼不留名啊？」

  沈蔓等人冒泡，先說明了不是自己送的，又紛紛感嘆這花好漂亮。

  是很好看……

  遲晚點開鬱金香的圖片，放大了一點仔細地看。看著看著，她莫名有了一種預感。

  張指導問：「沒去問問是誰送來的？」

  岳指導：「門衛說不記得了，只說好像是哪家花店的店員。」

  黎指導有些疑惑:「不留名？沒有卡片之類的嗎？」

  負責帶沈蔓的王指導說:「有有有，有一張明信片，我拍下來了！」

  隨後把圖片發了出來。

  明信片上寫著：送給國乒隊集體教練員，祝教練們節日快樂，萬事勝意。

  只看祝福語，沒什麼特殊的。但這個落款——遲到的球迷。

  遲晚一筷子米飯差點戳鼻子裡。

  蒼勁有力的字體，再加上落款，遲晚要是再認不出是誰，那她就是個傻子。

  蘇靜彤說：「應該是球迷送的吧，不過這落款我怎麼好像在哪見過……」

  遲晚：「……」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記性怎麼那麼好？？

  沈蔓：「嗯，也不一定是球迷。」

  遲晚眼皮一跳，差點鑽進屏幕里捂住沈蔓的嘴。

  以前怎麼不知道這位姐還有福爾摩斯屬性！

  其他人也跟著疑惑，但疑惑了半天也沒推斷出答案，反正看起來不是奇怪的人送的，眾人索性放棄了分析來源，只跟著賞花。

  遲晚見狀鬆了口氣。

  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了一種心虛的感覺，就好像那種偷偷早戀卻被身邊好友和老師們察覺的那種慌亂。

  這種想法剛浮現在腦海，遲晚就是一愣，早戀？別逗了，她早過了早戀的年紀了。

  等等！好像放錯重點了……

  遲晚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怎樣的，她想笑，又顧及著周圍有人，又使勁克制著。這就導致她的嘴角要翹不翹，看上去仿佛在抽搐。

  坐在她對面，正在吃飯的湯劭宇一擡頭，筷子差點嚇得掉了。

  湯劭宇：「丸兒，你咋了？」食物中毒麻痹神經了？也不能這個症狀吧！

  遲晚：「我沒咋啊。」

  說話的時候，她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完全收斂，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落在其中。

  湯劭宇:「……」

  湯劭宇明白了，這不是中毒了，這是開竅了。

  遲晚不知道自己有哪裡回答的不對，就見對面這個人瞭然地笑了笑，看她的眼神變得有點奇怪，好像充滿了欣慰。

  好像她媽媽得知一位遠房表姐有對象了就這個表情……

  遲晚沒理他，打開微信，給洛寧發了條微信。

  只有兩個字：【謝謝。】

  洛寧應該是在忙，過了會才回她。

  他沒有問她謝什麼，也沒有問她怎麼知道的，而是問她：【有沒有給你造成困擾？】

  他怕自己這樣做會有些冒昧，所以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作為一個球迷，他是真切地敬佩教練們為這支隊伍的努力和付出，是真的尊重他們，所以才會在這個節日送花。

  遲晚當然知道他的所想，回覆說:【有什麼困擾的，這麼漂亮的花，指導們可高興了。】

  洛寧放心了，回了個微笑的表情:【高興就好。】

  因為兩人都還有事要忙，洛寧又怕影響到她明天的比賽，所以沒聊幾句就結束了這次對話。遲晚關閉微信之前，忽然發現洛寧的微信頭像換了。

  他換成了團體賽結束那天，他給她包的花束。

  遲晚驀然想起他送她的那束向陽花。她回去之後，特意買了個花瓶，放在了宿舍床頭，那是每天醒來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她這次出門比賽時，花瓶里的向陽花已經凋零地只剩莖稈。

  花無百日紅，但好像已經有人為她準備了新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