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退燒的夜晚
2024-09-15 03:19:48
作者: 貓咪雷達
第34章 退燒的夜晚
說什麼「像摩天輪那天一樣」。
我覺得太宰所謂的「一樣」,大概就是一樣在了迫害中也這一點吧。
上次,太宰是用他家的門鎖進行炫技式教學。不過在我的阻攔下,除了門,倒也沒讓中也損失什麼。
這次,一起強行搭了順風車回去之後,太宰又是帶我去了傻兔中也的另一窟,不費吹灰之力就從他車庫裡開出了一台最貴的跑車。*
「紗繪子快來~啊,要我幫你打開車門嗎?」
太宰雙手交疊擱在方向盤上,眼睛閃亮亮地看著我。
「不用……」我乾脆地自己拉開車門坐上副駕,「行吧,森先生會明白這還不夠補上港口mafia欠你的,也會給中也補上的。」
看來我破碎的良心還剩下了很沒用的一點點,用來為此刻格外縱容太宰迫害中也找藉口。
總是被優容的這傢伙笑眯眯地點頭,俯身過來為我繫上安全帶。
「沒錯沒錯!我最喜歡和我一起毫不猶豫做壞事的紗繪子了!」
本來就因為太宰突然靠近而有點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裡放,還聽到了這句奇奇怪怪的話,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在他為我系好安全帶後擡頭對上視線的時候,又微微睜大了眼睛。
真的好奇怪啊。
更限制級的事情做過不止一次,還是會在某些時刻沒由來地緊張;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互相傷害,現在卻如此平和甚至是和諧地偷車私奔出逃……等下。
我怎麼用到了「私奔」這個詞?
一定是因為先前給克里斯汀女士打電話的時候,她在電話那頭憤怒地強調了好幾遍之前從來沒說過的十點門禁。
「十點!十點前紗繪子你一定要給我回來!真是,小女孩分個手甩個小男朋友的事情還搞得這麼拖拖拉拉……別問我怎麼猜到你要去幹什麼!」
把我從這段令人尷尬的記憶中拉回現實的,是太宰突如其來的一句「對不起」——
他保持著朝我這邊俯身的姿勢,嘴唇貼著我的額頭,喃喃著吐出這幾個音節,帶來顫抖的微涼觸感,同時也讓我感到了我額前升騰的溫度。
希望不是整張臉都在升溫。
……不過老實說,我剛才屏住呼吸,大概也有一部分覺得可能要被親上來的潛意識在作祟吧。
結果確實被親上來了,沒想到還有……道歉。
雖然來得有些沒頭沒腦,但我們都很清楚是為了哪件事。
可是……
「你知道的,現在這樣說已經很沒有意義了。」
我平淡地陳述事實。
因為我不介意了。能夠誠實面對曾被自己隱藏扭曲的記憶之後,我有所成長,這麼說來甚至是從中受益。只看結果不看過程的話,我對太宰和他的所為真的已不再介懷。
現在這樣無所謂的態度,才不是裝的。
「紗繪子……」
我伸手把他往回推,他也順著我的力道被按回了駕駛座上。
「要去哪裡?快開車。還停在這裡的話,你是想萬一中也剛好回來,然後我們就被當場抓獲嗎?」
都沒試過有樂同享……等下,這個好像有。而且,現在也算吧。
但是才不要和這傢伙有難同當!
「嗨嗨~」
我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搖下車窗,瞧見最後一絲暮色被吞沒。
就像接下來每一天都會像現在這般平和得稀鬆尋常一樣,普普通通地,做一些讓人嘴角上一直掛著笑意的事情就好了。
不同於之前心照不宣的曖昧勾當,這或許就是我和太宰最後一次,戀人般的默契與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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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前往太宰今天最終的目的地之前,我們充分地利用了這輛跑車,在華燈初上的市區頗為招搖地繞了一大圈,就為了去買香草冰淇淋。
是我提議的。
很久以前某次為森先生做事的時候,埋伏著等待目標出現,注意到了那家很受歡迎的冰淇淋店。到現在很快就要離開橫濱了,還沒有吃過。
很受歡迎,意味著人多。
人多,意味著要等。
等我拿著兩個尖尖上頂著櫻桃的杯裝冰淇淋回到太宰停車等待的地方時,就看到這輛車變為了敞篷模式,有兩個黑西裝大叔畢恭畢敬地站在車邊,神情惶恐,而太宰則是正對他們笑得背景板上開滿了黑百合。
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又順暢起來,我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動作利落地拉開車門上了副駕。
「紗、紗繪子小姐——?!」
我平淡地擡眼反問回去,「是我,怎麼了?」
「不,沒、沒什麼……」
「哦,」我無所謂地點點頭,轉而向從趴在方向盤上悶笑的太宰發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他擡頭看我,裝模作樣地伸手揉了揉並沒有笑出眼淚的眼角,「唔……這兩個眼尖的傢伙認出了這是蛞蝓的超限量跑車,走過來打招呼打到一半看清楚是我,立刻就開始恭維我喜提新車了呢。」
我:「……」
所以,他們其實是在一瞬間就意識到這是太宰偷開了中也的車吧。
喔,加上我像趕赴約會一樣突然出現,這兩個倒霉蛋現在已經嚇到說不出話了。
想到往後無需再顧及橫濱的人和事,我難得地起了惡趣味。
向上瞥了一眼還站在車邊不敢直接走的兩人,我把兩杯冰淇淋放在駕駛座與副駕駛座之間的寬扶手上,伸手拈起其中一杯冰淇淋頂上的櫻桃,作勢要餵太宰。
「張嘴,啊——」
太宰當然是超配合地朝我張大了嘴巴。
但我一轉手,還是把這顆冰冰涼涼的櫻桃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誒怎麼這樣啊——紗繪子!」
在太宰不滿的叫嚷中,我滿意地看見那兩人被嚇到完全掉色並石化。
就是這樣。
什麼港口mafia第一家庭,不演了。現在既然是要尋刺激,那就玩大一點。
我淡定地按著還試圖往我這邊湊過來想要更破廉恥地吃我嘴裡櫻桃的太宰,順手捏住他的嘴。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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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們現在才算是要開往某個太宰還不肯說明的目的地。
本來也沒指望他能安安穩穩地開車,但太宰居然在發動車之後沒多久就要求我餵他吃冰淇淋。
「不然要融掉了啦!」
我一想也有道理,於是就拿起了已經被我吃掉櫻桃的那杯香草冰淇淋,挖了一勺遞到他嘴邊,
「吃吧。」
太宰:「為什麼是已經沒了櫻桃的這杯!」
「……你好難伺候啊,」我無語地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拿起僅剩的那顆櫻桃,乾脆利落地放進自己嘴裡,「不用挑了,現在兩杯都是沒有櫻桃的香草冰淇淋。」
「嗚哇我要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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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終於在幾乎沒有燈光的某處停下後,我還沒來得及探頭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就被駕駛座上的那傢伙按住,舔舐著親了上來。同時,他還在兩個人的唇齒間發出模糊不清的吞音。
「唔……」我艱難地分出一點心神去嘗試辨清太宰說的話,只隱約聽到了什麼「這樣吃也可以」、「好像更好吃」之類的胡話。
好不容易被放過之後,口腔內有他的氣息和香草冰淇淋的味道交織在一起,淡去了剛吃完一整杯冰淇淋的甜膩感。
明明已經不再貼在一起,太宰一開口聲音還是黏糊糊的。
「沒有嘗到櫻桃的味道呢。」
……這有什麼好委屈的?
「那不是當然的嗎?都被我咽下去多久了——收起你那個奇奇怪怪的眼神。」
「人家也想吃櫻桃!」
「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都被我吃掉了。」
「嗯嗯,都是紗繪子的。」
外面沒有路燈,只有車的中控台和儀錶盤亮著,也沒什麼照明作用。
不解風情地說一句,太宰的琥珀色眼睛被那點光一照,水波晃動沒讓我覺得悸動,而是有點幽幽的詭異。
還有,什麼「都是我的」……這說的什麼話裡有話啊。
「……別這樣。」
他輕輕地笑彎了眼睛,「嗯?怎樣?」
……行,我主動轉移話題還不行嗎?
我往後退縮,解開安全帶的同時擡頭向外看去。「下車走走吧……這是哪裡?」
很快也下車了的太宰繞過車頭走到我身邊,「這裡啊……是我之前就選定的理想墓址哦。」*
隨著他語氣輕快的話語落下,試探著向前走去的我也正好看見了遠處的一片燈火。
之前就感覺車在往山上開,原來……是能將橫濱收進眼底的地方啊。
「……」
「景色怎麼樣?」
「……嗯。你其實很喜歡這裡吧。」
我是說橫濱。
「紗繪子呢?喜歡嗎?」
問的是地方,還是人?
順著前面的對話,很明顯,太宰是在問地方——如果他沒有一邊問一邊悄悄扣住我的左手,然後還蜷著手指,試圖讓我比他小了一號的手裹住他的話。
所以,我作出了這樣的回答。
「有一點。因為不少人。包括你。」
「……突然坦率得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是嗎?」我不置可否,「畢竟和平分手是不多見的好事。」
「啊咧,怎麼就和平分手了……我們真的算是和平分手嗎?可是紗繪子完全沒給過我名分!」
「喂,名分什麼的才不是這樣用的吧。再說了,你也差不多,還是始作俑者——」
我控訴的話還沒說完,太宰就舉起雙手攏在嘴邊作喇叭狀,向著前方的虛空和遠處的一片燈火通明突然地大喊起來。
「紗——繪——子——請跟我交——」
「好了可以了停!」
雖然這附近沒人也不要做這麼丟人的事情吧!
太宰回頭,我第一次看見即使沒有任何光照進他的眼裡,但那其中也在閃閃發亮。
「那,要答應我嗎?」
真是……
「嗯,答應了。然後現在就和平分手吧。」
「誒——!怎麼會這樣!」
「……還是害怕受傷吧——害怕被真相、現實所傷。」
突兀地說出上面那句話之後,再想把不少想說的話一股腦地全倒出來,就變得輕鬆了許多。
「所以會有故意黑泥的樣子,也有故意滑稽的樣子。只要表現得不認真、不在乎,好像就不會受傷了。」
我摸索了一下,輕巧地向後一撐,坐上了還有餘溫的車前蓋,這樣會讓我比站著的太宰稍微高一點。因為此刻心情輕鬆,我甚至不自覺地輕輕晃起了雙腿。
「可是,想要一點傷都不受,就能和喜歡的人達成兩情相悅,明明是一件很難的事。尤其當對方是你的時候,太宰。」
相遇的時機和身份,萌發好感的情境和原因……這些東西,對照我們的情況,好像都是渾噩又錯誤的。
可是……
「害怕受傷是人的本性。但也因為是你,我好像會覺得,每一道傷口都是值得的。」
這些在我的潛意識中不停被自我詰問的事情,終於在說出口的時候完全地明晰。
「是你揭穿了對自己撒謊的我……啊,我提起這件事並不是要破壞氣氛,而是想證明——你看,現在的我可是要比你更早一點,更勇敢起來了哦。」
那些試探、較勁和傷害,都沒必要了。
我確信,此刻朝他露出的是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
「現在,依然很喜歡你。」
「當然,也還是會離開。」
想說的話,就這樣都好好地說完了。
「……少一點吧。」
他垂著頭,柔軟的頭髮也垂下來遮住了眉眼,我看不清他這時的表情。
「……什麼?」
「紗繪子的喜歡。」
太宰走到我面前,我被風吹得發涼的膝蓋也隨之抵到了他的腿,隔著西褲的面料會感受到一點體溫。
並不是為了親吻才擡頭,而是想要確認他臉上確實是一副會讓我心碎著迷戀的神情。
這一次被捧住臉龐的親吻,我們互相都能察覺到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而重之。
「……只要留下很少的一點就好了。是會一直記得我的程度就好。」
我被這奇怪的話弄得在夜風中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你這傢伙,為什麼會對自己讓人難忘的程度這麼沒有自信……對了,現在要跳舞嗎?你都帶來了手花。說起來,你之前應該也不知道我參與到MIMIC那件事裡面,為什麼會帶著這東西去找織田作啊。」
被問的人,先是短暫地陷入了於他而言十分少見的沉默中。
「……因為從約定好開始,就是把這一天記為『紗繪子的畢業舞會』,有過期待的。」
期待,希望。
或許會因所欲不遂,而終成泡影,但還是會留存,生長。沒有人會免俗,因為原來就是這樣的。*
像發燒一樣讓人心悸又暈乎,有過刺激的高熱也出過冷汗……這樣的戀情,我此刻就從這其中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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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手花應該是給誰戴的?……喂,不要不回答就自顧自給我戴上好不好——你個笨蛋!這麼大的東西怎麼會想到要綁在我手指上啊?!」
「誒嘿,紗繪子才是笨蛋,一般女孩子最先的注意點應該是在那根手指吧。」
「煩死了這又不是戒指!再說你把這玩意綁在了我無名指上面難道我現在就會嫁給你嗎?」
「所以……那是以後?」
「……」
「好耶!」
「……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