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勸誡的詛咒
2024-09-15 03:19:30
作者: 貓咪雷達
第18章 勸誡的詛咒
……是不是,再去看一眼葉月現在如何,默默送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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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這個問題,我不知不覺捏緊了手中的紙條。上面略潦草地寫了一些相關信息,比如具體的航班信息、時間。
是太宰在剛才翻窗溜走之前,像變魔術一樣放到我手上的。
「雖然很值得回禮!……不過我不是在要求哦,紗繪子。」
真是……
讓我不知道該如何想像和面對的人,不只是葉月,還有他。
這麼說好像有些不分先後。
太宰才是那個一直讓我如何猜想都想不透,面對時也會因為無法預判他的言行而無限忐忑的人。
但是,得到了這張紙條的話……
是不是可以說,我開始稍微地,感覺到我相對於他的意義了……?
會被他考慮內心感受什麼的……不是錯覺吧?嗯,而且也不只是考慮,他猜對了——他總是對的。
我想去。
雖然身體還是軟綿綿的,耳畔也時不時還在出現鳴響……我還是將紙條仔細疊好收進了口袋,戴上帽子和口罩,準備直接從醫院出發去機場。
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滿心悵然的自己。
做不了周全之人,那至少做好一個滿足自己想法為先的自私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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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得很早,找了個視野最合適的地方,坐下來假裝自己是個普通的等待登機的旅客,其實是在等待葉月經過的一瞬間。
這樣做,大概不會錯過……
然而,我高估了我身體的恢復效率,坐在冰涼的座椅上很快又開始昏沉沉的,盯著面前的人來人往、步履匆匆,外界的喧囂聲和耳旁通往腦海中的無盡轟鳴都在拽著我的意識下沉——
有行李箱滑輪發出的聲音,和不輕不重的腳步聲,都在我面前停下。
然後是葉月平板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
「是你啊。」
我稍微地將讓我呼吸困難的口罩下拉,擡眼看向停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看著我的葉月。
她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我曾猜想推測過的情緒……諸如驚訝,憎恨之類,都沒有,只是平靜地木著一張臉,周身那一股當初讓我們互相吸引成為朋友的厭世感,卻是有所增長。
也是。
優渥甚至稱得上顯赫的家族,因為長子的罪惡,而被此前一直以來的保護傘港口mafia出于震懾的用意而打擊鄙棄……遭此變故,她人變了也很正常。
我像是一個還算智能的機器人一樣,分析、學習、理解著他人的思想和感情,最後得出的總是一些「很正常」、「確實如此」的結論,真正的感同身受卻極為奢侈,幾乎不曾出現。
張了張嘴,我沒料到這樣也會被她認出,她還會停下腳步主動跟我說話……因此,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假惺惺的抱歉和同情?
不,我覺得那完全沒有必要,她也不想聽到吧。
「……是我。」
聲音,甚至比剛醒來的時候還要嘶啞難聽。
「聽說你燒得差點轉成肺炎。」
「……」其實對自己這一次病情並沒有什麼心情和時間去怎麼了解,我還是胡亂地點點頭。
「談談吧。」
葉月把行李箱隨意推到一邊,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直視著前方的信息屏。
我依舊不知道如何開口,她卻像是打過腹稿一樣,長舒一口氣之後就開始不停地說。
「你在醫院裡待了幾天……一個多星期?身體上一定很難熬吧?」
「這一個多星期里,我一開始有試著繼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去上學——說句沒什麼良心的話,我真想像你那樣病得夠厲害可以逃避……起碼不會身心都很煎熬。明明也沒做過欺凌的事啊,怎麼搞得我被那個該死的哥一連累,還得體驗惡毒女校霸的罪有應得。」
那個貴族女子學校……像葉月這樣的情況,被無視還是最好的情況。不被欺凌……不太可能。
捧高踩低的地方。
我依舊這樣,聽著她的話語,理性甚至近乎冷酷地推理著。
「家裡也還想著,至少要保住一個,所以我要走了。之前約定過……畢業舞會要做彼此的舞伴,現在開始就不作數了哦。可以原諒我吧?」
「……不是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事,你不必這樣說。」
「是啊……不必這樣說。」葉月很輕地笑了一下,原本難得規矩放在膝上的左手向我伸來,握住我同樣擱在膝上的右手。
「最後作為『朋友』,我之前就在想……如果你會來見我,那,我還有件事想要對你說,紗繪子。」
「……什麼?」
「你當做勸誡也好,詛咒也罷——」她握住我手的力度逐漸加大,我的指節被擠壓著並在一起,開始出現痛感。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所以收起那副表情。當然,我也沒有。錯的都是我哥那個人渣。但是啊,現在的局面對於我們來說卻又是錯的,我們在不同的程度上身不由己——即使沒做錯什麼,只是身處其中就都會感到不適和痛苦,沒辦法回到從前……被命運碾壓。」
吐出「碾壓」一詞時,葉月突然鬆開了我的手。
「這樣的事情,當你意識到了之後……就會一再發生哦。」
「……」
「說起來,紗繪子為什麼會參與呢?不是說過,一直被推離在那些『事務』之外嗎……是因為他吧?」
她的話語聽起來模模糊糊,但一瞬間我們都明白她實在意有所指,說的是主動讓我與他們一同前往的太宰。
「勸誡亦即詛咒的部分,已經說完了。雖然被命運碾壓是註定無法避免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想被反覆碾碎的話……最後一個,作為朋友的忠告。」
我終於忍不住側頭看向葉月,而她正好也看向了我。
視線交匯就在這一刻,接下來直到很久以後……大概就是頭也不回地,走在不同的道路之上了。
她臉上平靜的表情碎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嘴角弧度極大、我卻感受不到一絲笑意的笑容。
「最好離他遠點——別再被利用、還被玩弄了。哪怕需要留在一種會讓人上癮的孤獨之中……也總比你以被傷害為樂要好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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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月走後,我獨自一人又在原地坐了很久,在腦海中反覆咀嚼她方才的那些話,尤其是……最後的,「忠告」。
我用錯地方、投射在錯誤的人身上的挑戰心、勝負欲……還有,變質成為某種任憑誰看起來都好像是「迷戀」甚至「愛」的欲望與容忍——這些說不得的心思,她早就看出來了。
關於太宰,她不是第一次向我發出忠告。
之前向她自爆卡車的時候,她說的就是「他太壞了,我會受傷」,是吧?
那麼,到現在她還看出了另一件事——我不介意,甚至潛意識裡渴望著這種傷。
所以才有了她的「最後一個忠告」,戳破繽紛繁華的泡沫——
不要再做自我垂憐的受/虐/狂。那些偏執、迷戀和扭曲的甘之如飴,似乎也應該一同幻滅。
想到這裡,我握緊了手機。同時,剛好也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克里斯汀女士。
我按下接通,將手機舉到耳邊,她含著一絲嚴肅的聲音傳來。
「紗繪子?」
「是,我在。」
「在什麼在啊……差一點就要轉成肺炎的傢伙。離能出院的時候還早吧?現在跑到哪裡去了?」
很久沒有被克里斯汀女士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了。
帶著一絲不好的預感,我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機場。」
「機場啊……」
克里斯汀女士這一句似乎只是重複我回答的感嘆,在我聽來卻是像下了什麼審判一樣——
「給朋友送行?」
她知道了。
知道我來機場的前因後果。也就是那些,我跟著雙黑參與肅清事務,和葉月以及她的家族時到今日仍然牽扯不清——
「你先回來,我是說回醫院,好好做一個身體檢查,立刻。」
……誒?
「就這樣,我現在就在你的病房裡等你。」
克里斯汀女士乾脆利落掛了電話。
沒有在電話里斥責,語氣里也沒有憤怒之類的情緒……
我握著手機,腦袋還沒想明白事情,身體倒是已經自發地隨著她方才的指令行動了起來,衝出機場立刻擡手叫車,報出醫院名字,並麻煩司機儘量開快一點。
不能讓克里斯汀女士久等,還有就是……
剛才的通話中,她簡單的話語裡蘊含了一絲我覺得與此前大有不同的意味。
……希望,是我一直以來,抱著可有可無的希冀,期待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