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024-09-15 03:18:11
作者: 雨後冰凌
第60章
緋辭不甘,想破了那罩,然而剛剛伸出手指,便被那罩的光暈灼傷。
轟隆...砰...
空間碎片紛紛下沉,一柄純黑色巨劍陡然出現。
他被迫後退,無法再顧念林昭。
數步之遙下,便見那巨劍橫生落下,劍柄處刻有『天道』二字。
緋辭擡眸之時,只見強光大盛。
他立刻退出百步之遙,腳下蓮花盡數碎裂,落入空靈之中。
水溶...不,應該說是寂衡,寂衡的分身攜強大力量而來,將林昭瞬間擁於術法之間。
強盛法力宛如道道璀璨星光,在幻界中分別攻向緋辭。
法術不斷掃去,巨劍生生不息,直到將緋辭打退,寂衡才收了勢。
他抿唇看了眼遠處跪地不起的人,不屑偏頭,接著緩步走向林昭。
以分身之軀出現在其左右,竟是時隔多年之久。
林昭望向那道身影,突地露出一絲苦笑來。
「寂衡,難為你竟騙了我這麼久。」
「什麼分身,都是假的!!」
他似再難支撐,幻界更是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
寂衡攬了他的身,擁他入懷,卻找不出隻言片語。
「你還敢來?」緋辭眼底皆是怒火,「害他至此,連真相尚不敢認。」
「與你何干?」寂衡冷言,巨劍攜起一道罡風,將眼前人吹得支離。
緋辭腕間銀鈴響起,短笛乍現。
一曲悠揚帶著聲聲震撼入了林昭的耳。
他終於動作,擡起渾濁的眼看向眼前霧蒙蒙的人影,「緋辭,當日奈何橋畔,去接我的人,是你嗎?」
緋辭看他,不言。
林昭閉眼,「你造了記憶,抹了真相,想讓我恨上他,卻不知九尾皆斷的疼深入骨髓,即便是夢也能切身體會。」
他揚了掌心中的鈴,一字字道:「你說你心悅於我,可當初我贈你的銀鈴,你卻一次不曾用過,視若珍寶的原因,想來也另有緣由吧!」
「如此煞費苦心,我雖不知你目的為何,但茫茫人海,蒼生皆苦,你既以入聖,何不放下那執念?我自說了,是非對錯,恩怨清白,皆為過往,不再深究,你又何苦執著?」
緋辭看他,慘笑一聲,「林昭,你還當真是...冥頑不靈啊!」
「他害你至此,真相皆在眼前,你卻可以視而不見依舊信他,到底...是誰在執著?」
林昭擡眼,眼底有痛、有悲、亦有無可奈何,「我的執著,是我自己,而非遇見你的遇見。」
緋辭不懂,還待說些什麼,卻見『天道』之劍立於面前。
「當日奪了鈴鐺的人,原來是你。」寂衡以劍做法,將那分身的全部修為灌於劍身。
四周光芒大盛,山海浮生墜的保護罩波動不休。
緋辭後退,眼底帶了絲絲驚慌,「寂衡,你如今不過是半個分身而已,怎可代替天道懲治我?」
寂衡不答,待所有修為全部收容於劍身之時,不帶一絲猶豫攻向緋辭。
巨大法力在緋辭身邊炸開。
天道劍面前,幻化的形態根本不堪一擊。
遭受重創後的緋辭於空中散去,整個次維空間也因主導之人的離開而產生動盪。
寂衡的分身攬了林昭,似有千言萬語,可他一直便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你的分身,要尋的人是誰?」林昭掀起眼皮,靜靜看他,緩緩問道。
「是你。」
「那你要護得人呢?」
「也是你。」
其實答案已經很是清晰明白,但林昭偏生想再問他一問。
問過了,又覺得可笑。
「界快塌了,我先帶你出去。」寂衡言罷,輕輕朝他額間點了一指。
林昭本還想說些什麼,靈海中卻被那指腹彈出的光暈激得一盪。
「寂衡....」他叫了他的名字,而後緩緩闔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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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辭的鈴鐺中含著亦真亦假的記憶,想讓林昭遠離寂衡。
可那斷尾的痛楚與離魂的執著卻偏偏讓他記起了那些往事。
他於榻上睜了眼許久,眼底依舊是茫然的。
「昭昭...」恍惚間,他聽到有人在喚他,那是水溶的聲音。
林昭循聲看去,見水溶正在身側守著他,臉色依舊蒼白,重傷未愈。
他要起身,被水溶攔了,「你好好歇著。」
他不動了,看了他許久,「你...沒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水溶的分身做了什麼,他這個本體不會不知道。
而往日種種,結合他的言行也能斷定,他對那些前塵往事是知道的。
只是礙於什麼,一直不願意講出來,又或許,他本身便是個不願意解釋的人。
林昭不想如此不清不楚的糾纏著,他想弄清那些前塵,於是主動開了口。
「你都知道,對嗎?」
「抱歉。」良久,他只給了這樣一個回答。
林昭偏開頭,微微嘆了口氣,「罷了!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
水溶便聽話的出去了。
望著他的背影,林昭茫然了片刻。
過了這麼久,這個人還是一點兒都沒變,無論是樣貌,亦或是做事的方式。
他寡言,半句不願解釋,留給他一頭霧水。
可說了前塵已逝的是他,如今又如何能緊抓著不放?
不能不放,卻又無法安然放下!
因為會想到那疼、那苦、那執著!
待日落之時,他終於打算放下那些,於是起了身,尋了雲羅,打算離開。
「現在走?」雲羅詫異。
見他面色不佳,不由問道:「發生了什麼?」
林昭搖搖頭,「這裡太冷,我吃不得苦,要先回去。」
謊話說得十分敷衍。
雲羅知道定然與兄長有關,卻不敢多話。
「好,我安排人給你備車。」講完,扭頭便將此事告訴了水溶。
水溶自不會同意。
將人拉進營帳,不讓他走。
「當初讓我走的是你,如今讓我留的也是你。」
水溶抿唇,「今時不同往日。」
林昭怒了,「好個今時不同往日。」
「但我非要走,你又能如何?」
水溶不吭聲,只攔在門口。
他傷勢未愈,林昭動他不得,只覺怒氣積壓在五臟之內,要將他逼瘋了。
他有火無處發泄,垂眸見了几案上擺放著水溶書寫的幾個字只覺更加刺眼。
擡腳踢了那几案,筆墨紙硯嘩啦啦全都砸在了地上。
這一動作,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几案、木台、兵器架...
只要他能拿得動的,搬得起來的,全拎著砸了。
砸完這些還不解氣,又伸手去拽那行軍榻。
可那東西太重,他一時拿不動,越是拿不動,越想去拽,孩子氣般的十分執拗。
水溶見他這般,終是忍不住上了前。
「傷才好,別大動,若當真生氣,那便砸我。」
「你給我遠些。」林昭吼了一聲,終是用力翻了那行軍榻。
哐當...
整個營帳似乎都震了一下。
而藏在行軍榻下面的小盒子也滾落到了一旁,散出了裡面的東西。
只見小匣子裡,除了林昭雕得那些小物件之外,其餘滿滿一箱子,全都是畫像。
他氣力不濟,跌坐在地,怔怔看著那些散出來的東西。
有他去參加春日宴的、有蜷縮在石頭鋪子後院的小方案邊緣瞌睡的、有忙忙碌碌雕刻趕工的、也有陪著姐姐踏雪出遊的...
他伸手去翻,那一張張畫像、拼湊出一幕幕從小到大的影,盡數是這幾年來的種種。
林昭眼底紅了一片,氤氳的水霧越來越多,一顆顆淚珠自眼睛裡滾落下來。
水溶心底抽疼,不想看他這般無措難過,於是伸手拉他入懷。
林昭不願與他親近,推他想要掙開。
水溶便用了些力圈住他,低聲說:「知道你委屈,知道你傷心,有什麼氣,只管沖我來...」
林昭閉上眼,不願聽他說話。
掙不過,氣瘋了,索性張口朝他肩頭用力咬了下去。
水溶似無所覺,一手圈著他,一手撫在他的後腦勺上,緊緊地擁著。
「只求你別走,好嗎?」水溶說。
林昭鬆了口,淚流得更多。
他終是不忍地鬆了口,全身止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水溶挪動手指去擦他臉上的淚,掌心灼熱的觸感深深刺痛了他。
他移指,撫他的唇,抹去那血色,接著輕輕靠過去,與他額頭相抵,溫聲道:「求你了,昭昭....」
「求我什麼?求我不走,還是求我原諒你?」林昭問他。
水溶失神怔然,不知如何回答。
林昭狠狠咬了唇,趁機施法,困了他的身,「你既然不說,我便自己找答案。」
水溶渾身一僵,猝不及防間,已被林昭拖著入了靈海,陷入那久遠的深憶中。
那是只屬於寂衡的憶....
寂衡,本是天界君主的胞弟,卻因掌天道而下凡歷劫。
歷經三世,得大圓滿,方可劫身歸來。
遇到小狐貍的時候,是他的第三世。
救起它的一瞬間,他便知道那是他的劫,可還是救了!
至此,身邊總是多了道影子,無論何時何地。
而當日的御靈,便在今日的京都附近。
那崇雲山上的山洞,更是寂衡總帶它修行閉關的地方。
小狐貍跟著他,受其薰陶,終有一日頓悟。
狐貍黏人,依附在他身邊,即便化成人形也依舊如是。
他們朝夕相處,同榻耳眠。
然而好景不長,小狐貍斷尾時,他正在閉關。
事後知曉自心痛萬分,也知,想將其留在御靈是多麼困難。
為了保護小狐貍,他狠心趕走它,然而,卻依舊沒能躲過那幫人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