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2024-09-15 03:18:10
作者: 雨後冰凌
第59章
林昭一直不太懂,像緋辭這種修得正果的靈獸,因何會沾染凡塵俗事!
壞了道行姑且不論,還大有可能被天界執法司發現,輕則殞命,重則打入無間地獄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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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與藩國之間的戰亂果真與他有關,那必然是後者,想都不用想。
他曾在夢境中窺見過前塵,知道小狐貍跟銀色雪狼玩的好,依稀的,覺得那份感情很是珍重。
如今見了,勢必要問個明白。
緋辭亦然。
「我來尋你,並非是想知道以往的真相。」
林昭擡起眼皮,看向他:「既是往事,何必掛懷?」
緋辭蹙眉,萬般不信。
原本,他便站在林昭面前,高高在上俯瞰著的姿態。
如今,卻屈膝跪地,與他平視。
「那些前塵,你說好了一輩子不會忘,結果扭頭便忘得乾乾淨淨,你說過再也不原諒他,如今,卻連憶起前塵的勇氣都沒有。我本想著,若你此生不再與他糾葛,便也罷了!你安好、開心,我也願意放下。可偏生,你又與他糾纏在一起,林昭,我怎能甘心?」
緋辭的白髮垂在地面上,眉頭深蹙,面露苦色,「我將他困於此處,讓他再也見不到你,傷害不到你,我要他留在邊關一生一世受盡折磨,我在替你報仇,可為什麼...為什麼要來找他?明明我才是最疼你的人。」
空靈之海,是幻境所設,又是次維空間的一種。
這裡沒有白天黑夜,沒有日月交替,時間靜止,唯人心流逝。
緋辭將那話說盡了,又將腕間的紅線銀鈴露出來給他看,「此物,你可還記得?你允諾過,會與我一同桃間生活,不染俗世半分,可為什麼要食言?若當真為報救命之恩,那你為他生生斷了九尾,剝皮抽筋,挫骨揚灰,該還的恩,是不是早已經還了?」
他擡起手臂,虛而浮空,隔空捧了他的臉,視若珍寶般的,連碰一下仿佛都是褻瀆。
「我疼你,心悅你,此生為了你,做盡一切,只為護你周全,卻親眼見你為他捨棄一切,親耳聽你含恨消弭,你可知那一刻我心裡想的是什麼?林昭,一切起因皆是他的過錯,憑什麼你還能留在他身邊?」
林昭被他說得心中抽痛,卻又無法感同身受。
眼見緋辭眼底瀰漫了深深苦痛,不知如何安撫。
「你說的,我不記得了!抱歉。」
緋辭蒼涼一笑,喟嘆,「你啊!永遠都是那個道歉的人,為何便要這般心軟,心軟到...我竟不知該如何疼你才好。」
緋辭的種種言行,似乎都證明了兩人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
但他確實不記得了!
不記得緋辭,也不記得那些許諾,更不記得,他腕間銀鈴的來歷。
他垂下眼皮,認真道:「與你說聲抱歉,是因著那些前塵讓你一直不能介懷,而非其他。」
緩了緩,而後又言,「可不論前塵與否,終是個人恩怨,如今牽扯兩國,生靈塗炭,都是不該。」
緋辭便笑了起來,「你當真以為,這算得上是個人恩怨?你以為,藩國真的無辜嗎?」
林昭緩緩擡眼,「你....什麼意思?」
「你還是那麼天真!」
緋辭說:「前塵過往,你說忘便忘,誓言承諾,也可隨意背棄,既如此,我何苦還要守諾?」
「你不願提起,我卻偏偏想讓你記起那些,行此一遭,你若還執意於此,那我...無話可說。」
隨著緋辭的話語落下,林昭手中的鈴鐺開始晃動起來。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思緒也被周遭一切慢慢吞噬。
當睜開眼,眼前早已不是那似夢似幻的空間。
山清水秀,花香鳥語。
他起身,見面前是一片密林,不遠處,則是一片雪山。
鳥兒鳴叫,突地驚起,密林中樹葉搖晃,落葉成片。
林昭幾步走去,見到一隻通體雪白的九尾狐貍正在林中玩耍。
鋒利的爪子捕了只鳥,叼在嘴裡跳著跑著。
鳥兒嚇得喳喳亂叫,狐貍便用爪子撫它的羽毛。
似乎想要親近,換來的卻是更悽厲的慘叫。
小狐貍覺得無趣,便張了爪子放了那鳥,而後獨自滾跳起來,自娛自樂。
一路跟去,見它總是會抓各種各樣的活物回來,卻從不傷害。
似乎只是無聊,尋個玩伴而已。
待到日落之時,他便向著雪山奔去。
雪山難行,小狐貍幾次跌落,又不畏前行,終是登上高峰,見到了那頭銀色雪狼。
它與雪狼甚是要好,每每到了夜裡都要來找他。
它們一同玩耍,看落日餘暉,看朝陽萬丈,偶爾還會去桃園山澗,聽悠揚旋律。
更是將自己最珍重的銀鈴贈與了它,並承諾只要它搖起鈴鐺,自己便會出現。
然而日落星散,鈴鐺始終不曾響過,另外那個人,卻是如約到來。
與他那日在崇雲山洞中的夢境一樣,分毫不差。
只是這次,他記起了當日傷他的人,是寂衡的同族,名為『御靈』。
也想起了這所有的一切,原不只是個夢境。
寂衡的家族世代以獵殺靈獸增進修為,因此以御靈為名。
小狐貍深陷囫圇時被寂衡所救,帶回去悉心照料。
至此朝夕相伴,受其薰陶教化,終是修成人形,取字阿玄。
可它縱然生有九尾,且悟性異於其它生靈,卻畢竟不過是只走獸。
而御靈者,往往會藉助其靈體修行。
寂衡,無疑便是御靈者之一。
在他們民族,每個人身邊都會帶幾隻靈獸。
那些人肆意揮霍著靈獸的價值,將其利用完了再一腳踢開,但寂衡不同。
寂衡身邊只有它,也從不會做出傷害它的事情。
同族視他為異類,嘲笑他、辱罵他、踐踏他。
稱他被只狐貍迷了心智,是最下等的御靈人。
可寂衡並不在乎。
他寵它護它、不讓它受到一丁點傷害,叫它阿玄,抱它入懷,帶它修行,與它走遍萬水千山。
可小狐貍不想他一直受族人欺壓,它想他成仙得道,擁有無盡大能。
於是,自作主張斷了尾,以靈根助其修行。
狐有九尾,生九命,每斷一條,失了一命,換條靈根。
它不計後果,為了讓其快速成長,生生斷了八尾。
斷尾之痛,痛徹心扉。
林昭無甚力氣,眼前景色瞬息萬變,忽然變成了那日陰沉的天空...
它斬斷狐尾,將靈根贈與寂衡,卻因斷尾之痛,痛到暈厥。
醒來,便見寂衡冷著臉叫它走。
它難過,又不願違逆,只得忍痛離開。
半路卻被寂衡的族人攔了。
族人告訴他,寂衡是因九尾白狐的八尾無甚大用而生氣。
八尾靈根根本無法助其修為大增,需九尾皆斷尚可。
他們哄騙它將最後一尾斷掉,以幫助寂衡。
它自是不信,要見寂衡。
結果那幫人竟真的帶它去了。
它被藏在暗處,聽族中長老與寂衡的談話。
族長講,那小狐貍即便為靈,說到底也不過是只畜生,能助御靈者提高修為是造化。
寂衡便應了。
在此之後,它信了!並甘願自斷最後一尾,只為助他。
然而等著它的,卻是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只因它為靈身,狐尾與命格相連,斷尾後,若本體不死,狐尾會尋機自動歸位。
那些人便因此將它綁了,斷了它最後的活路。
而寂衡,偏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
那眼神,冷漠、無情、毫無波動。
它閉上眼,靈魂遠去,卻依舊不信。
魂歸地獄,只剩一縷殘魂在飄蕩。
然他始終記得寂衡對他的好,執念深重。
孟婆憐它,賜了湯飲,許它忘卻,但它卻不願。
每日蹲在奈何橋邊緣,望著那茫茫人世,痴等。
等寂衡,等一個解釋。
孟婆不忍,強行灌了湯,打算送它離開。
可它自斷九尾,早便活不成了,即使投生,也是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那殘魂以執念強留,鎖於橋頭枯坐。
心底唯一的念想,便只有寂衡...
可它終是等不到那人,自也等不到該有的解釋!
魂散之時,似有人拖抱起它,在它耳畔低語些什麼。
讓它別走、讓它等等!!
可它睜不開眼,亦不知那最後來見它的人是誰!
記憶陡然,早已不再是模糊不清的夢境,也非雪狼鈴鐺中的記憶。
而是依著那斷尾之痛所憶起的全部。
他心中甚疼,跪坐於地,撫心悵然,瘦弱的脊背微微彎下去,眼底漸漸紅了起來。
明明氤氳著水霧,卻又被那霧靄遮擋,如同滿池死水毫無生氣。
手上的鈴鐺又自晃動起來。
耳畔依稀傳來熟悉的音律,那是緋辭在喚他。
他忘卻自己的憶,循著緋辭腦海中的全部隨行。
見緋辭為他復仇,屠盡御靈全族,又見那些御靈者入地獄轉生,成就藩國一脈。
而千年之前的緋辭,也不過是頭法力低微的卑微小狼而已。
林昭喃喃:「當日將我從奈何橋畔帶走的人...原是你嗎?」
這時,天邊突地出現一聲炸響,猶如驚雷爆開於天際。
眼前景色碎裂成片,將林昭帶回幻界之中。
緋辭一驚,似有所覺般的伸手要拽林昭,豈料下一刻,卻見眼前人突然被一層五彩護罩擁住。
林昭頸間,那水溶相贈的山海浮生墜正散著強烈光暈。
而那法力保護層,皆因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