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因著趕巧，林昭沒能從賈府很快離開。

  賈母對秦可卿這個孫媳婦很是看重，鬱結心疼，垂淚不止。

  林黛玉也不好這個時候離開，需得陪著。

  寧國府那邊秦可卿沒了，婆婆尤氏也傷心過度一病不起，偌大的家無人打理。

  賈珍犯愁之際，賈寶玉出招，讓榮國府的璉二奶奶王熙鳳帶管。

  王夫人聽了這話當場拒絕，稱王熙鳳歲數小不合適，奈何賈珍一再請求這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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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自那日被水溶帶走便沒怎麼出現過，直到葬禮這日方才現身。

  他坐在馬車裡，與賈寶玉秦鍾一起為秦可卿送葬。

  都道是人死如燈滅，歲月最無情。

  當日秦可卿逝去賈寶玉聽聞悲痛欲絕竟是咳出好大一口血來。

  秦鍾是秦可卿的弟弟，自小便疼愛得緊。

  如今人走茶涼，這二人竟是能在她的葬禮上說笑起來。

  林昭只覺得無法接受。

  賈寶玉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說：「咱們這一路要經過許多地方，之前鳳姐姐說，要停宿在鐵檻寺，估計就快到了。」

  秦鍾接話道：「那裡還有個饅頭庵，聽聞裡面姑子做的饅頭好吃，因而得名。」

  林昭淡淡瞥了他一眼，心想：好吃的豈止是饅頭...

  他可沒忘記書上說的，秦鍾在送葬途中宿鐵檻寺與智能兒風花雪月的事情。

  「林弟弟，你瞧，那邊是個什麼物件？」賈寶玉掀著車帘子問林昭。

  林昭向外看去，見路過一農家莊園。

  他指的，也是農家裡最常年的物件。

  「耕地用的。」

  見林昭答了話，賈寶玉開心極了，不由多問了幾句。

  秦鍾雖沒跟他搭話，但一雙眼卻總是有意無意看過來。

  那眼神，有點兒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這一路上，來設路祭的很多，從這裡也能看出賈府的權勢。

  待不多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面有人喚他的名字，「小林少爺，北靜王來了，指名要見您。」

  林昭擡眼，便從順著捲起的車簾，見到了不遠處一襲白色蟒袍的水溶。

  他下了車，走過去。

  礙於眾人在場，只得朝水溶行了禮。

  「不是說沒交情？怎得還來了？」林昭小聲問。

  「走個過場而已。」水溶配合著低聲答了。

  而後取出一掛墜給了林昭，「這是皇兄賜給我的山海浮生墜，取的是金絲楠木的料子，如今我把它贈予你，願能保你平安順遂。」

  林昭愣了愣，只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很不合適。

  可見身邊人各個睜大了眼，露出驚艷羨煞的表情，又覺得很是滿足。

  「今夜我去看你。」水溶悄聲說。

  「看我？去哪兒？」

  林昭莫名，「我今天回不去。」

  水溶道：「我知道。

  他說：「我去鐵檻寺。」

  --

  因著這句話，林昭的心一直飄忽著到了鐵檻寺。

  直到下了車才倏然回過神來。

  見手裡還攥著那枚山海浮生墜，不由得塞進了懷裡，很怕被人發現。

  王熙鳳走到哪裡都願意住好的，因此早早便做了安排。

  帶著賈寶玉、秦鍾以及林昭到了饅頭庵居住。

  接待他們的正是這裡掌事的姑子法號靜虛的。

  見了這個靜虛，林昭想起書里講得，當日王熙鳳本不欲管張金哥跟守備之子的事，卻因靜虛的溜須激將，最終導致二人雙雙殉情。

  因此靜虛一出現，林昭便藉故游廟，將其帶走了。

  而後又特意找了王熙鳳，將張金哥的事情講了一遍，告誡她不要上當。

  王熙鳳聽了林昭所言，對靜虛便沒了好臉，也不等她多話便打發了出去。

  林昭解決了這事，早早便回了住處，只等著水溶來尋他，好將張金哥的事情跟他講了。

  快天黑的時候，門外傳了動靜。

  林昭面上一喜，忙跑過去開了門，然而外面的竟不是水溶，而是賈寶玉。

  他笑容僵在臉上，口氣不善，「你來幹什麼？」

  「林弟弟，我給你帶了好東西過來。」

  林昭也不看他手裡的是什麼，「不要。」

  「別關門，林弟弟，這是饅頭庵的小尼姑特意做的藕粉糕，我剛嘗了，味道不錯。」

  賈寶玉端著盤子進了屋，「你便賞臉吃口嘗嘗。」

  「沒興趣。」

  見林昭又要關門，賈寶玉連忙擋了一下，軟聲道：「林弟弟，別關門，你讓我進去坐坐，跟你說幾句話可好？」

  林昭掃了他一眼，沒吭聲，卻往後讓了讓。

  他倒是想聽聽，這人想跟他說些什麼。

  賈寶玉將藕粉糕放下，轉頭無措站在林昭面前，卻是遲遲不開口。

  「你要說什麼，快說。」

  賈寶玉躊躇半晌，「林弟弟，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林昭眨了眨眼，有點想笑，心想我做的這麼明顯，難為你竟然到現在才看明白。

  「可是為什麼呢？林弟弟，你為什麼會討厭我？」賈寶玉顯然很不理解。

  為什麼！！

  林昭一時沒能回答得上來。

  他對賈寶玉這個人一直都沒什麼好感，起初完全是因為他在書中辜負了林黛玉的一片深情，後來卻發現，這個人根本不是一般的風流。

  小小年紀只會想著賣弄才情風花雪月，如此這般若是都不叫人厭惡，那才是奇怪。

  「林弟弟，我自覺從未有過對你不起的地方，怎便不能得你喜歡？」

  「二爺說這話便叫我聽不懂了！」

  林昭笑了一下，「身邊喜歡二爺的那麼多....」

  「可我最在意的是你。」賈寶玉衝動之下一把抓了他的手，並緊緊護在了自己心口，「林弟弟，昭昭，我喜歡你，喜歡得緊。」

  林昭愣了愣，而後推他，「你給我住口，昭昭也是你能叫的？還有，撒手。」

  「昭...林弟弟...自你離開賈府後，我日裡思來夜裡想，滿心滿腦子都是你，我無法忘了你，又不敢去找你，總想著何時能見你訴訴衷腸，我...我....」

  林昭不等他說完，已經驚得猛抽手臂。

  奈何賈寶玉力道太大，他竟一時半刻掙脫不得。

  「林弟弟...我實在想你，想跟你說話，與你一起...」

  他每說一句，便靠近一分，眼見離林昭越來越近，就快貼了上去。

  林昭起初被他言詞驚得腦海中空白了一瞬，待反應過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惡寒來。

  情急之下要用法力，又想到水溶會因此遭到反噬。

  就在此時，門開了。

  林昭未等看清，便見馬上要貼過來的賈寶玉忽而失力飛了出去，整個身體被一股力道重重甩到房門上，翻滾了幾下又砸到了地面上。

  「應臨，將他給璉二奶奶送過去，叫她好生看著，再色膽包天，本王不介意找人好好調教一番。」

  應臨頷首，一隻手勾起已經昏迷了的賈寶玉拖了出去。

  林昭呼吸微凝，這才擡眼看向來人。

  見水溶朝自己走來，忽的虛喘了好大一口氣，並突然攤在了地上。

  他被嚇到了，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

  「你沒事吧？」水溶緊張問道。

  林昭眼底一片茫然，心緒起伏，半晌，才不可思議地擡起頭，喃聲道：「他...他剛剛...要、要親我？」

  水溶伸手抱他起來，「地上涼。」

  林昭沒了力氣，被水溶抱著上了榻。

  緩了半晌，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再次問道：「他剛剛是要抱我，要親我吧？」

  「我去殺了他。」水溶說。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昭伸手抓了他的胳膊，表情糾結，「他是男的啊！怎麼會要...親我？」

  水溶輕輕應了一聲，而後試探問道：「你..很反感？」

  「啊？」林昭擡眸看他，眼底一片茫然。

  水溶便又問了一遍。

  「這是反不反感的事情麼？」

  林昭說：「他可是個男的啊！男的跟男的怎麼能....」

  他閉了下眼，有點混亂，又覺得解釋不清，索性伸手抓了被褥將自己藏起來。

  水溶瞧著他，見他反應甚大，不免心中一疼。

  林昭藏了一會兒，等心緒漸漸平復下來，這才掀了被褥。

  見水溶一直坐在一旁陪著自己，不免有點兒被安慰到，「多虧你來了，剛剛，有點嚇到我了。」

  他情緒調節得快，沒一會兒便自我接納了這事，而後將張金哥與守備之子的事情說了，叫水溶酌情處理。

  水溶應下，見林昭面色不好，一張小臉煞白，顯然嚇得不輕，便說要帶他出去走走。

  林昭略略思考了下，覺得可行，便問：「帶我去哪兒？」

  「庵子後面有處溫泉，帶你去泡。」

  林昭眸間一亮，「這個好。」

  他披了衣裳，跟著水溶一道出門。

  山上的路不算好走，水溶便要伸手牽他，以往牽手擁抱他都覺得沒什麼，也從不當回事，左不過自己這副身體是個小孩兒模樣，他又懶蛋似得不願多動，有人牽著抱著也挺好的，而且水溶抱得舒服，像哄貓似得，對他很是受用。

  可剛剛經歷了那樣一番認知，林昭卻覺出了些許彆扭，用水溶的時候便也不是那麼肆無忌憚了。

  水溶覺出了，卻沒點破。

  磕磕絆絆，總算到了溫泉旁，卻聽聞有打水以及說話的聲音響起。

  林昭本不想偷聽，但聲音耳熟，他便停了下來。

  「鯨卿，你過來，靠著我...」

  是那賈寶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