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雖說，林昭確實不待見賈寶玉。

  但求個情什麼的，倒也不是不行。

  而且，賈寶玉平時對他也算殷勤，有事沒事總跟他套近乎。

  然而想說話的時候，卻見王夫人帶著金釧過來了。

  應當是想去老太太屋裡問安。

  「二爺，怎得站在這裡跟姑娘說話？」金釧遠遠便開了口。

  賈寶玉見了母親，不好多說。

  只輕輕拽了拽林黛玉的袖子，被後者不著痕跡地躲過去了。

  

  林黛玉是個識大體的姑娘，長輩在前，也不好直接走。

  於是便領著林昭去拜了禮。

  王夫人沒說什麼，倒是她身邊的金釧行了禮，並說起了帖子的紕漏。

  又當著林黛玉姐弟兩個的面，狠狠訓斥了負責此事的婆子。

  王夫人始終不曾開口，光是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在林黛玉面前那副討好的樣子，便氣的心肝都跟著顫抖。

  「你功課做完了麼？難怪平日裡不得你父親的喜歡。」王夫人很少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候，指著賈寶玉便是一頓臭罵。

  林黛玉聽不得這樣粗鄙的言語，在一旁卷著帕子直皺眉。

  「舅母，寶哥哥縱然有錯，也不是大錯，抓回去關起門來打幾巴掌都是行的，莫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林昭說完，還把賈寶玉手中的帖子懟了回去。

  「帖子的事情，就不勞寶哥哥費心了，想我去的，可不止寶哥哥一個。」他故意氣王夫人。

  果然，王夫人冷笑一聲，「是麼！你這孩子歲數不小，口氣倒是大得很。」

  她冷眼看他，「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人物，居然會求著你去？」

  「待到了花宴，舅母不就知道了？」

  他講完，直接攜了林黛玉的手臂，不再理會王夫人，「姐姐，我聽說西邊的院子裡也有片梅花園，不如咱們先去看看？」

  林黛玉含笑點頭，給王夫人拜了禮，而後與林昭一併走了。

  林昭隨林黛玉去裡面逛了逛，又給黛玉講了幾個笑話並說了鋪子的事情。

  直到香菱來找，說是該去給老太太問安了。

  林昭覺得賈府的規矩就是多，彎彎繞繞讓人不自在。

  他想早點兒將姐姐接走，奈何如今囊中羞澀，心有餘而力不足。

  只能懨懨回去繼續雕他的小狐貍。

  碧紗櫥中掌了燈，林昭正認真雕著他手上的小物件，外面卻傳來客套的談話聲。

  林昭正好奇著，雲林進來了，說是老太太請他過去一趟。

  老太太向來不喜歡他，連早晚的請安都給免了。

  如今抽了哪門子的風，竟是上趕著叫他過去？

  林昭邊走邊合計，一直到地方也沒合計明白。

  進了屋，裡面的人倒是多，多的他眼睛有點兒花。

  不過他還是從眾多人中一眼瞄到了自家姐姐。

  林黛玉低眉坐在老太太身邊，很是乖順。

  一干眾人也都坐的坐，站的站，正說著閒話。

  林昭粗略聽了一下，似乎是在說過幾日的梅花宴。

  他挑眉看了一圈，見要緊的那麼幾個人都在。

  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王熙鳳以及賈家的孩子們。

  還有...那人是誰？貌似沒見過！

  是賈家的姑娘嗎？看著也不太像。

  正思索著，便見那姑娘朝自己走了過來。

  姑娘眉眼柔和，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手裡捧著個盒子。

  「昭兒，這是北靜王爺身邊的侍女碧兒。」賈母在這時開口說道。

  林昭聞言便要行禮，卻被那叫碧兒的姑娘託了下手腕。

  「奴婢奉王爺的命來給小少爺賠禮，如何能受小少爺的禮？」

  碧兒含笑看他，「且我們王爺說了，若非外男不得入府門內院，他如今便要親自登門來給小少爺賠不是了！」

  此言一出，滿屋的人皆震驚無比，尤其是那王夫人。

  北靜王是什麼身份的人，竟會屈尊降貴來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兒賠禮道歉？

  「這個姐姐....」再說什麼混話？林昭心裡想。

  碧兒見了眾人面色，知道自己幸不辱命，於是將手裡捧著的盒子遞過去。

  「我們王爺說了，之前是他唐突了小少爺，沒有遵循您的意見，還請小少爺見諒。」

  老太太見林昭不說話，在一旁開了口，「姑娘說得這是哪裡話，我這小外孫兒最是識大體，跟我這外孫女，都是極好的孩子，還望替老身拜謝王爺惦記。」

  林昭見老太太都這般說了，自己還能說什麼，只得附和著。

  碧兒又自拜了禮，「奴婢此番前來，一是替王爺看望老人家，二則，便是替我們王爺給小林少爺送東西來的。」

  他說著，當著眾人的面，打開了手裡捧著的盒子。

  林昭見到，盒子裡面別無其他，只一張帖子，立刻明白了事情原委。

  他想：這人...到底是在賈府安插了多少眼線？

  賈母不知盒子裡是什麼，只笑著說：「勞王爺記掛著。」

  「小林少爺是許大人的學生，如今大人任職外調，一時半刻回不來，雖知他這學生在賈府不會受委屈，可還是不免想要照應一二，王爺也是許大人的學生，與小林少爺也算同門之誼。」

  賈母愣了愣，「許大人？可是吏部那位許大人？」

  碧兒點了頭，「是他不錯。」

  她頓聲又道：「當日林家姐弟入京都，我家王爺與許大人曾同行一路，大人欣賞小林少爺的才華，故而有此心思將其納入門下，雖未行拜師禮，但在大人心中，林小少爺早就已經是他的學生。」

  她這話說完，林昭明顯能看到眾人更加色變的臉。

  看來這許晴知，似乎來頭不小，只可惜，他並沒聽說過。

  賈母聞言，叫了林昭過去，問他怎麼從來沒說過跟許大人的事情。

  林昭呵呵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跟那位許大人攀上了關係。

  也別說不知道，在船上的時候，確實是差點攀上，可不是被打斷了？

  至於打斷的人，則正是那位手長到連賈府內院都能伸進來的北靜王！

  派婢女過來救場，也難為他想得出來。

  這時，碧兒又道：「想來，也是許大人與我家王爺想得多，畢竟像梅花宴這種場合，賈府的姑娘少爺既都請了，自是不能單落下一人，所以這帖子，原也是多餘。」

  「那是自然的。」賈母立刻附和。

  「可我們小少爺並沒有收到帖子啊！」雪雁說。

  按理，這種場合，原本並沒有她個小丫頭插嘴的份。

  但她心裡壓著氣，索性不管不顧，一股腦將事情全都說了。

  眼見王夫人的臉色越來越白，而賈母這邊氣也喘不勻了，林黛玉忙阻了雪雁。

  可已經來不及。

  賈母連拐杖都給扔了，對著王夫人便是一頓臭罵，「我還沒死呢！竟也不知道，這個家原是你在做主了？」

  王夫人當即跪了下去，「老太太，這事...」

  「你莫要狡辯，安了什麼心思當我不知道？」

  賈母指著她，「平日裡耍盡了威風，當真是我的好兒媳。」

  見老太太發了脾氣，一群人上前去哄。

  王夫人知道此時說什麼也不對，索性直接認錯，說是自己的疏忽。

  老太太在氣頭上，將王夫人從裡到外罵了個遍。

  說是怠慢了她的寶貝外孫女跟外孫兒。

  可誰不知道，老太太對林黛玉還能瞧得出幾分真心，林昭在林家不過是個庶子，與賈敏又無半分關係。

  他在賈府是什麼身份地位，受到什麼待遇，那都是老太太默許的。

  索性自己並非是個軟柿子，得誰懟誰，因此過得倒也稱心，並沒人來找他的麻煩。

  他深知，這事不能完全怪在王夫人頭上。

  要講，賈母也有水分。

  可這些，與他並沒有什麼干係，他樂得所見。

  見這幫人狗咬狗，簡直快哉。

  畢竟若不是自己跟著林黛玉過來，哪裡能想到之前她在賈府舉目無親無人依附的難？

  也怪不得之後會在葬花吟中提有那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經典詩句了！

  賈母對林黛玉的真心，也不過是幾許而已。

  若當真心疼，能在明知她心思情況下，還將薛寶釵指給了賈寶玉？能讓她病死瀟湘館？

  想到林黛玉在書中最後舉目無親，臨死之際只剩個紫鵑陪著他便痛心。

  如今見了這般混亂便更是覺得解氣。

  可林黛玉並不如他這般。

  她心思單純良善，見老太太氣到幾欲昏厥，並不忍心。

  連著給老太太順氣，並在一旁出言寬慰，稱王夫人並不曾苛待自己，今日之事也是下人們的疏忽。

  林昭向來以林黛玉為重，她既如此說了，自己自然便也開了口。

  如此一來，老太太才總算是罷了！

  她對著碧兒一番溫言，「老太太歲數大了，控不住脾氣，叫姑娘見笑了。」

  林昭偏了偏頭，心想這老太太還真是有夠可以。

  北靜王身份尊貴，就連身邊的下人都跟著叫人重視。

  到了賈府，那便是天一樣的供著。

  聽著這幫內院的婦人寒暄客氣，他只覺得鬧得慌。

  不免又一次看了自家姐姐一眼。

  他想，再不能讓我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姐姐整日被埋在這大雜燴的凡塵中了。

  得走，需趕緊走。

  銀子，他要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