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警報

  第31章 警報

  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 整個飛行器都開始劇烈震動。

  澤蘭看向操作面板，僅一眼他就判斷出機體的尾翼發動機受損，這架飛行器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根據發射軌跡來判斷, 這發炮彈是來自甜蜜之家的遠程攻擊。

  「警報！機體已被遠程鎖定。」

  若是在鎖定狀態被二次擊中，憑這架飛行器的速度根本避無可避，到時後果會不堪設想。

  澤蘭手推向操縱杆，速度全開。

  小小的飛行器在航道上高速行駛, 就如同一顆拖著火光的流星, 以最為刁鑽的角度躲避著來往飛行器。

  澤蘭常年駕駛戰鬥機與星艦, 哪怕是在胳膊和手都負傷的情況下，他也把二手的家用飛行器開出了戰鬥機的風格。

  澤蘭絲毫不敢耽誤, 指尖在面板上起舞一般，動作快到幾乎出現殘影，他需要計算目前的距離。

  

  最終得出的結果是：他們根本沒有離開甜蜜之家的鎖定射程。

  此時，來自甜蜜之家的第二發炮彈已然發射。

  冷汗順著澤蘭的額角、下巴滴落，他卻沒有絲毫察覺，時間在這一瞬間被拉長的極致。

  他垂眸, 懷裡的管教蟲似乎正在經受直接著巨大的痛苦, 跟著了夢魘一般, 連吐出的氣息都是顫抖著的，脆弱極了。

  他們絕對不能被擊中。澤蘭腦海里只有這個想法。

  澤蘭一手固定住懷裡的卡洛斯, 另一手將操縱杆拉到極致。

  「嗖——」

  巨大的破空聲傳來，火光已然出現在飛行器監視面板上。

  *

  甜蜜之家牢房內部。

  牢房內所有的門在一時打開。

  頸環落地的清脆聲, 驚醒了整個甜蜜之家牢房。

  不論管教蟲, 還是蟲奴, 沒有蟲有動作，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想活命的都跟我走！」一道稚嫩的聲音響徹整個牢房。

  一隻翅膀灰撲撲的少年蟲崽飛了出來。

  在來到甜蜜之家的第一天, 波塔以為自己會永遠失去他的翅翼，再也不能飛翔。

  直到他遇到了那個名叫卡洛斯的管教蟲。

  他還未等到翅翼被廢去，卻是先等到了一紙逃生路線圖。

  「你要帶領大家逃出去。」波塔腦子裡迴蕩著這句話，也只有這句話，讓他再一次鼓足勇氣。

  他用盡全身力氣向前飛去，為其他還有求生欲的蟲奴指引著方向。

  飛行中的少年蟲崽眼睛亮亮的，他來甜蜜之家並不久，自由與生的希望從未在他心中停止跳動。

  身後的蟲奴緊跟著他的步伐，沒了頸環的束縛，只要能逃到黑市，他們便是落入大海的水滴，不會有蟲能找到他們。

  波塔眼前的光亮越來越大。

  前面就是希望與自由。

  他越飛越用力，可……

  站在通道口的是一名持槍的侍從蟲。

  年幼的波塔從未見過這個架勢，驚得從空中墜落。

  「啪——」

  耳邊炸響的卻並非是開槍聲，而是拳頭入肉的沉悶聲。

  持槍的侍從蟲從後面被蟲擊倒了。

  一名黑皮金眼管教蟲顯出身形。他一腳向上飛踢，地上的槍被精準地踢進了波塔懷裡。

  「都還愣著幹什麼!順著這條路跑，外面就是黑市！」

  在來這裡的路上，黑伽提前用毒素藥倒了一大部分看守的蟲。

  一個又一個蟲奴從黑伽身邊經過，黑伽卻逆著蟲流前行著，決然的身影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在他通往那條既定的道路之前，他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他必須得殺掉甜蜜之家的老闆，魯比莫多。

  2757生死未知，屍體也無影無蹤，牢房的蟲奴全部出逃，他知道魯比莫多最忌憚上面的那位大蟲物，到了如今這個狀況，他不會無動於衷。

  魯比莫多一定會現身。

  風呼嘯著略過黑伽的耳畔，他卻聽不見任何聲音，甚至肢體的動作都感受不到分毫。

  他知道他的目的地就在前方。

  幾個蟲已經站在了牢房區域的不遠處。

  「叫你們找的蟲呢！？」蟲群中傳來一道怒斥聲。

  魯比莫多被幾個蟲簇擁著，一身的黑衣黑袍都這擋不住他臃腫肥碩的身體，松垮的皮膚就像是滑稽醜陋的裝飾品吊在他臉上。

  牢房裡的蟲奴對魯比莫多來說算不了什麼，那些不過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取之即用，跑了還可以再抓。

  但2757的任務與他的前途息息相關，哪怕只剩一根腳指頭，他都必須找回來交差。

  「老……板，老闆。我們的蟲正在鎖定，剛剛我們檢測到一輛飛行器駛出了甜蜜之家。」他身旁的蟲拿著手持檢測器，生怕被老闆遷怒，戰戰兢兢道。

  「那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打下來。炸到只剩骨灰都可以，如果讓他們跑了，我把你這草蛋的蟲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是！」

  滿身腱子肉的侍從蟲半跪在地，他一手扛著足足有一米長，二十公分直徑的手持炮筒，在炮筒前段還裝備著最為先進的鎖定定位裝置，發無遺漏，只有在擊中目標的時候，炮彈才會停止。

  黑伽趕到之時，看到的便是這個龐然大物發射的畫面。

  「報告老闆！第一發炮彈已經發射，擊中目標！」

  「別愣著了！給我繼續！」

  黑伽順著炮彈飛射而出的方向看去，心底漸漸有了判斷。

  他沒有絲毫猶豫，兩三步衝刺便到了魯比莫多身前。

  「老闆，剛才派去牢房探查的蟲被擊倒了！那群蟲奴裡面有攻擊力特別強的，屬下實再力不能敵。」黑伽恭敬地半跪在魯比莫多跟前，稟報著剛才所見。

  「哈？我要你這個飯桶是幹什麼的？」

  魯比莫多用力踹向黑伽胸口，這一動作，這一畫面，再過去曾發生過無數次，但這一次，魯比莫多卻發現腳下蟲的胸口跟鋼板一樣，他無法動搖分毫，也無法向往常一樣踹飛黑皮蟲。

  「老闆請您再派幾個蟲給我，我在那牢房裡看見……」黑伽嘴唇蠕動著，發出的聲音卻跟蚊子嗡嗡嗡似地，什麼都聽不清。

  「你他媽大點聲！你說什麼？」

  「我看見……」

  「看見什麼？」魯比莫多不耐煩地湊上前，一點點靠近黑伽，他想聽聽這個一臉受驚的蟲到底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了你的死期。」

  耳邊的蟲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仿佛淬了火，那是從地獄走一遭才能有的聲音。

  話音剛落，異變突生。

  在所有蟲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黑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蟲化，他的胳膊變成巨大的黑色螯肢，鋒利如刃，重重劈向魯比莫多。

  這本該是致命一擊，年老體衰的魯比莫多根本沒有力氣避開。

  「啊！呃……」

  利刃劈向的源頭傳來一陣嘔血聲，這聲音卻並非來自魯比莫多。

  在千鈞一髮之際，魯比莫多將身旁的侍從蟲拉到身前，形成了最厚實的肉盾。

  但儘管如此，他的動作還是慢了，刀光閃過，就跟菜刀切肉一般，魯比莫多的一條胳膊掉落在地。

  「給我殺了他！！！」

  這次如若不能殺了魯比莫多，那麼他將再也沒有機會。

  黑伽猛地向前衝刺，他撞擊的目標是魯比莫多，同時也是魯比莫多身旁手持炮筒的蟲。

  「轟隆——」

  在第二發炮彈發射的瞬間，炮筒的定位器也被徹底損壞。

  *

  「遠程鎖定解除！警報解除！警報解除！」

  飛行器內閃得通紅的燈瞬間熄滅，進入正常綠色。

  澤蘭的身體就仿佛和飛行器融為一體，機身的每一個動作都靈巧到了極致在。

  隨著機身在空中360°靈活旋轉躲避，澤蘭的帽子早就飛得不知所蹤，一頭絢麗的白髮在空中劃出絕美的弧度。

  引擎發出爆裂般的轟鳴聲，他們驚險地躲過了第二發炮彈。

  但一切都還沒結束。

  兩邊巨大的武裝飛行器向他們迫近，大有將卡洛斯和澤蘭連飛行器一起夾成肉餅的意思。

  澤蘭抽出雷射槍便向外射擊，巨大的雷射射線在武裝改造的飛行器前卻如同蜉蝣撼大樹，不能傷之分毫。

  迎面打來的反而是更具殺傷力的武裝子彈，若不是澤蘭的架勢技術更勝一籌，恐怕兩蟲早就交代在這兒了。

  澤蘭操縱飛行器向上，兩邊就一起迫近向上。

  他向下，兩邊就一起迫近向下。

  若是只有他一個蟲，他完全可以棄車飛行逃離，可他現在不止一個蟲，他懷裡卡洛斯的狀態已經越來越差了。

  澤蘭頭一次對自己的無力感到恐慌，他不禁將懷裡的卡洛斯又抱得更緊了一些。

  飛行器一路向前疾馳，三車的追逐戰漸漸來到了一條長河之上。

  這裡是冥河，也是象徵著死亡的一條河。

  湍急的水流終年不止，深不見底的河流足以吞噬任何一個蟲，河底的泥沙亂石足以叫任何小看他的蟲付出生命。

  入之即死，是為冥河。

  「呃！」

  在兩車巨大的撞擊之下，為了護住卡洛斯，澤蘭承受了大部分衝擊力，他胸腔內的血肉跟開了閘似地向他喉頭翻湧，最終再也無法忍耐地向外猛吐一口鮮血。

  到了現在，他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澤蘭從來不畏懼死亡，不論在星獸口中，還是在任何一場戰役，他總能化險為夷，絕地求生。但這一次，他抱著卡洛斯的手竟有了一絲顫抖。

  他必須得做出選擇。

  「做你想做的。」

  恍然間，原本暈倒在他懷裡的卡洛斯抓住了他的手。

  「我相信你。」

  他聽見懷裡的「亞雌」一字一句道，那平靜的語氣似乎可以化解一切艱難險阻。

  飛行器已即將被逼至墜落，爆炸隨時都會發生。

  下一秒，就如同一道光突破了黑夜。

  澤蘭再也沒有絲毫猶豫，五對翅膀如殺神降世搬撕裂鐵皮，他抱著卡洛斯衝出飛行器，猛地向下衝去。

  那裡便是冥河。

  在不斷下墜中，卡洛斯意識也逐漸清醒。

  【宿主！10分鐘到了，您該行動了。】系統的聲音如石破天驚般，在卡洛斯耳邊響起。

  【請您做好準備，您如果這麼做了，即將面臨的也是更嚴重的懲罰。】

  在逃離的時候，卡洛斯便提前囑咐好系統，10分鐘後運行下一個指令。

  「我準備好了。」他在心底用最後一點意識命令系統。

  「那就開始吧。」

  心音落下，如驚雷炸響在這個黑夜。

  在那不遠之處，甜蜜之家所有的武器保護系統瞬間失效，當初用來即刻擊斃蟲奴和反抗者的武器全部失去掌控，吞噬生命的利器此時都熄火一般。

  現在的它們有了新的接管者，系統鐵球。

  【確認執行自毀程序。】

  在鐵球黑掉甜蜜之家系統的一瞬間，一切驟變。

  光芒燒焦了黑夜，爆炸的轟鳴撼動著土地。

  風在卡洛斯耳邊呼呼作響，如同成千的狂蜂。

  所有的東西都融化了一般，被捲入其中的陳設頃刻間燃燒而起，甜蜜之家被火光包圍著，一整個變成了沸騰流淌著的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