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軟
2024-09-15 02:57:35
作者: 香卻
第54章 心軟
「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離開這裡。」孟則說:「問這些沒有意義。」
趙知頤道:「我就喜歡問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 你要是不回答或者撒謊,我就不起來。」
孟則:「……」
按照兩人之間的體力懸殊,孟則可以輕易將趙知頤掀開, 但他覺得,要是自己這麼做了,可能就再也看不見趙知頤的半點好臉色了。
他有點頭疼……各種意義上的頭疼, 對上趙知頤沉著的表情,他只能道:「被雪崩卷下來的時候,在一塊石頭上磕的。」
趙知頤:「是為了保護我, 對吧。」
他有點極其模糊的印象, 那是在天旋地轉中, 抱著他的人將他的頭按進了懷裡,用自己堅硬又脆弱的身體築成了銅牆鐵壁, 讓他在雪做成的洪流中得以保全自身。
孟則側開頭,不去看趙知頤的眼睛,道:「我已經回答你了,先起來,我去外面看看情況。」
趙知頤沒動, 反而一把捏住了孟則的下巴,眯起眼睛道:「我們已經離婚了,你知道的吧。」
「……所以?」
「既然已經離婚了,你已經沒有保護我的義務了。」趙知頤說:「在雪崩來臨的那一刻,你為什麼第一反應是帶我一起走?在被雪崩捲走的時候, 你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保護我?」
趙知頤很少有這麼強勢的時候, 他在孟則面前, 大多數時候都是比較溫和好說話的,像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 也像是沒什麼脾氣,以至於孟則有時候會忘記,其實趙知頤比他要固執得多。
孟則下意識地又想要逃避,但趙知頤兩隻手鉗制著他的臉,讓他根本無處可逃。
「快點回答我。」趙知頤煩躁道:「我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孟則乾脆垂下眼皮,「……就算是離婚了,我們也還能是朋友,看見朋友遇險,想要保護他,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趙知頤覺得自己要被氣笑了,事實上他也確實笑了。
他仰著頭笑了好一陣,才說:「說起朋友,蘇積羽跟你二十多年的交情,你怎麼不救他?」
孟則:「你離得比較近而已。」
趙知頤點點頭,「行。」
孟則以為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剛要起身,趙知頤忽然低頭,冰涼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明明冰天雪地,萬物冷寂,可那一瞬間,兩人之間好像燃起了一團熾烈至極的火,滾燙燎人,火光沖天,一切都像是被慢放了幾百倍,孟則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趙知頤探出柔軟舌尖,舔了舔他的唇縫。
帶著小心的試探,又有一些不知所措的茫然,但在感覺到身下人微微瑟縮後,他輕哼一聲,舌尖探進了孟則口腔。
他並不會接吻,沒有任何章法的去舔吻孟則的舌頭,那樣子其實更像是一隻小狗在親近人類,但孟則還是被逼得抓緊了衣角,手背上青筋直跳,下頜線繃得很緊,哪怕在簽上億的單子時,他也遠沒有現在緊張。
孟則強忍著沒有任何動作,趙知頤忽然覺得沒意思,鬆開孟則的唇舌,孟則不著痕跡的鬆了口氣,這口氣還沒有完全吐出來,他忽然全身僵住了。
因為趙知頤舔了舔他的喉結,而後含住了它。
孟則只覺得像是有一道電流從天靈蓋劈下來,這下就連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分明了。
喉結實在是太敏感的地方了,孟則平時自己都不會去碰,趙知頤竟然……
「餵。」趙知頤雙手撐在孟則胸口,歪頭看著他:「不說是朋友嗎?」
「穿這麼厚我都感覺到了。」
孟則:「……」
孟則說:「朋友也不會接吻。」
趙知頤聳聳肩,「你跟朋友不會,不代表我不會啊。」
孟則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趙知頤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胳膊,道:「放心,以後不這麼逗你了。」
孟則還沒說話,趙知頤就說:「我找別人玩兒。」
孟則:「……」
趙知頤腳踝還是很痛,他靠在一旁鬆開束腳帶,飛速查看了一下情況,腳踝紅腫青紫,慘不忍睹,不過看著應該就是扭傷了,沒有骨折,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孟則沉著臉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趙知頤:「你想死嗎?」
孟則抿著唇角不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要和趙知頤吵架,便冷臉用帶著自己體溫的外套蓋住了趙知頤的腳,自己盤腿坐在雪地上,將他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查看他腳踝的傷情。
趙知頤撐著自己的下巴,「怎麼辦啊,受傷好像有點嚴重。」
「脫臼了。」孟則說:「得擰回來。」
趙知頤立刻說:「等等,我覺得這個可以等我睡著了再擰回來。」
孟則:「拖著只會更嚴重。」
趙知頤理直氣壯地說:「那我怕痛啊!」
「不痛的。」孟則輕聲道:「很快就行。」
他握住趙知頤的腳,趙知頤被冷得一縮,皺起眉道:「我都說不要了。」
「趙知頤,其實昨晚上我有句話是騙你的。」
「啊?」
孟則乾脆利落的咔嚓一聲將趙知頤錯位的骨頭掰回來,在趙知頤地慘叫聲中說:「置頂聯繫人不是忘記取消了。」
趙知頤痛得根本聽不見他說了什麼,抓著孟則的肩膀的手指用力極大,要不是孟則穿得厚,肯定要被抓出一對血淋淋的指甲印子。
「……你這個混蛋。」趙知頤擦了把冷汗,「真的很痛啊!」
孟則眼睛裡有淺淡的笑意。
明明剛剛還那麼強勢的人,這會兒又跟個小孩子沒區別了。
「就痛那一下。」孟則把襪子給趙知頤穿上,忽然頓了頓,「沒穿昨晚上那雙?」
要是他換個時間提這事兒,趙知頤多半會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現在他只想把孟則這個王八蛋剁碎了包餃子,冷冰冰道:「怎麼,你喜歡?喜歡就去垃圾桶里找。」
「別生氣了。」孟則道:「把餅乾吃了,我去外面看看。」
趙知頤語氣生硬:「不要。要是你又被埋雪裡面了,難道還有第二個好心人不辭辛勞地把你挖出來嗎?」
他將餅乾一分為二,大點的那部分給孟則,「吃吧。」
兩人相對無言地吃完了味道一般還很噎人的壓縮餅乾,孟則便扶著趙知頤,兩人一起離開裂隙去外面查看情況。
天已經大亮了,看手錶的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多,孟則早就已經發了求救信息,但雪山環境複雜,地勢險要,也不知道那波雪崩會不會影響信號。
因為雪崩,原本的路已經被完全覆蓋住了,根本無法分清楚哪是哪兒,並且因為干雪崩的緣故,雪地都是蓬鬆的,光用眼睛無法判斷一腳下去到底是踩到實地還是落空,非常危險。
好在這趟出來他們有別的收穫——
「包!」趙知頤驚喜地看著崖壁上掛著的東西,「那是個登山包!」
孟則也擡頭看了眼,就見一塊凸出的山石上確實掛了個包,不過不是他和趙知頤的,應該是其他登山者的東西被卷了過來。
雪山的崖壁攀爬難度很高,滑溜溜地不說,還沒什麼能落腳的地方,孟則估算了一下高度,對趙知頤道:「我抱你起來,你試試看。」
「哦。」趙知頤走過去,讓孟則將他抱起來,他努力伸出手,摸到了背包的帶子,猛一用力,「嘭」的一聲,那鼓鼓囊囊的背包就跟一塊巨石似的,仿佛裹挾了千鈞之力砸下來,趙知頤瞪大眼睛,心說完了完了,而後就被那背包當胸一砸,不只是他,就連孟則也被這沖勢砸得摔倒在地,兩人抱成一團在雪地上滾出一道長長的壓痕。
趙知頤趴在雪地里,滿腦子都是我他爹的這是撞了什麼瘟神。
「趙知頤?!」孟則聲音有些不穩,他飛快將趙知頤抱起來,檢查他的情況:「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想起之前此人的惡劣行徑,趙知頤閉上眼睛裝死,準備嚇嚇他報復回去。
「趙知頤?!」孟則顯而易見地慌了,抱著趙知頤的手甚至在發抖,與他平時里沉著冷靜泰山崩於前後左右都能走的形象大相逕庭,他慌亂地捧住趙知頤的臉:「趙知頤……趙知頤你怎麼了!?」
別的不說,趙知頤裝死還是很有一套的,以前他爸打人,他被打得受不了了,就裝死,這樣往往能逃過一劫,當然也有運氣不好被發現的時候,那時候他就要挨更嚴重的打,這些年下來,他早就已經練的爐火純青了。
就在趙知頤感覺到孟則全身都在顫抖時,他覺得差不多行了,再嚇下去沒準真給孟則嚇成精神病了,便準備「悠悠醒轉」,結果這時候孟則忽然用了極大力氣,將他勒進懷裡,喃喃道:「頤寶……頤寶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真的……對不起,你不要嚇我……」
那聲音里竟然帶了哽咽。
趙知頤心說玩兒大了。
「只要你能醒過來……」孟則哽咽道:「我……」
「你就什麼?」趙知頤睜開眼睛,挑眉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我醒了。」
孟則:「……」
孟則:「。」
他側過臉,趙知頤偏過頭:「你哭啦?」
「沒有。」
趙知頤趴在他懷裡從下往上看,「真哭啦?」
「……沒有。」
孟則將他按住,又恢復了冷靜,「沒有受傷?」
趙知頤覺得自己要是說剛剛都是裝的,孟則可能會直接氣死,他輕輕咳嗽一聲,道:「怎麼可能!」
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那包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漢的,裡面起碼裝了一對啞鈴吧?差點沒把我肋骨砸斷。」
「我看看。」
趙知頤胡說八道的,也就是被砸那下痛,其實沒什麼事,他當然不會讓孟則看,揪緊了衣服道:「我們孤A寡O的,你讓我脫衣服給你看?」
孟則:「你以前也沒有注意這些。」
趙知頤拍拍他的肩膀,「托你的福,我以九十八分的成績成功通過了《你需要了解的ABO生理知識》這堂課並且是優秀學員,我還有電子獎狀呢你要看嗎?」
「……」
趙知頤爬起來,「先去看看那包里有什麼吧,不會真裝了啞鈴,要在山頂舉重?」
他嘀嘀咕咕地往前走,忽然手腕被人拉住,趙知頤轉過頭,就見孟則沉沉的眼神:「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
「你指什麼?」
孟則不說話。
趙知頤拖長了聲音,「哦,你是說讓你哭鼻子的事嗎?」
孟則:「……」
「抱歉,以後肯定不幹了。」趙知頤彎起眼睛:「不過你也太好騙了。」
他掙脫孟則的手,去翻登山包,孟則手指輕輕蜷縮。
不是太好騙,只是……太擔心。
——事實證明趙知頤被砸那一下是值得的,這包里的東西簡直應有盡有,地圖、食物、水、毯子、瓦斯燈、攀岩繩……甚至還有一盒飛行棋。
趙知頤喝了口純淨水,又遞給孟則一瓶,道:「有這些東西,我們應該能在這裡過夜。不知道救援什麼時候能來,如果明天還不來,我們就自己找路下山吧?反正有地圖。」
「嗯。」孟則沉默地將登山包拎起來,拖回他們的基地,趙知頤從裡面翻出應急藥物,對孟則擡擡下巴:「過來,我給你重新包紮下傷口。」
孟則坐在了趙知頤面前,那樣子有些乖巧,他平日裡總是打理的一絲不茍的頭髮此刻歪七扭八的翹著,看著倒是顯得年輕好接近了許多,趙知頤垂眸認真地給他清理血痂,忽然道:「其實看見你腦袋受傷的時候,我還真想過你要是失憶了要怎麼辦。」
「怎麼想的?」
趙知頤冷酷道:「那我就說我是你的債主,你欠了我很多很多的錢,要一輩子給我打工。」
孟則:「那為什麼又換了說法?」
趙知頤頓了頓。
雪山的風在山體縫隙間穿過,帶來尖銳的鳴響,又下了鵝毛般的大雪,天色已經暗淡下來,瓦斯燈的光卻很明亮,趙知頤看著孟則後腦那道猙獰的傷口,聲音很輕:「因為我總是會對你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