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024-09-15 02:56:04
作者: 空菊
第36章
預想當中的反應並未出現,崔灼瞥了眼白曇:「你不傷心?」
白曇搖了搖頭,他已經不打算追秦涵了。而意識到自己對同一件事的不同反應,他愈發肯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不過比起告訴崔灼他的心態變化,當下他更加關心的是:「你說秦涵是gay,我也覺得他是,那他為什麼還要去相親呢?」
「他是個深櫃。」崔灼說,「不去就暴露了。」
一直以為秦涵是個坦坦蕩蕩的人,沒想到他也會小心偽裝自己。在這一點上,崔灼似乎要強不少,至少不會因為顧忌世俗的眼光,刻意隱瞞自己的性向。
——來自某隻屁股歪到天邊去的兔子的內心想法。
電梯抵達員工樓層,白曇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崔灼說:「幫我帶只小豬包。」
崔灼按著關門鍵,說:「自己下去吃。」
白曇沒在意,他覺得崔灼只是隨口一說,最終還是會給他帶的。然而當他換好工裝,來到辦公樓層,卻見自己的桌子上空空如也。
「我的小豬包呢?」白曇推開崔灼的辦公室門問。
本章節來源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崔灼懶懶地靠著椅背,目光停留在電腦屏幕上:「沒帶。」
什麼啊。白曇皺起眉頭,在心裡嘀咕。
難道昨晚的那個吻是他的錯覺嗎?明明兩人都很有感覺來著。還是說崔灼已經後悔了?
腦海中倏地冒出這種可能性,白曇不由得心臟一沉。
昨晚兩人都很清醒,無法把一切都怪到酒精頭上,更無法再假裝不記得。崔灼自然得給個說法,為什麼要主動吻白曇,但看他那副樣子,明擺著是不想給,這倒是挺符合他不負責任的作風。
看來白曇剛才的感覺並沒錯,崔灼就是對他冷冷的。多半是怕被白曇賴上,事先給他打好預防針。
才邁出去的一隻腳隱隱有了退回來的傾向,儘管白曇早就知道崔灼就這德性,但當他以為自己是特殊的,卻發現與其他人無異時,這種感覺還是讓他很不好受。
沒事的。白曇坐回椅子上,拍了拍臉頰,給自己打氣。
不努力怎麼知道沒結果呢?他還是相信昨晚的那個吻不是出於情慾,而是兩情相悅的真實表達。
只是現在去員工餐廳已經晚了,今早就只能餓肚子了。
會議室中,開早會的時間已到,但所有高管面面相覷,因為會議桌主位千載難逢地空著——秦涵沒來。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過,比如秦涵休假、出差等,都是崔灼代為主持。但沒打招呼就缺席早會,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小白,秦總呢?」有人問。
「沒接電話。」通話因無人接聽而斷掉,白曇拿下手機看了看,又撥了個電話過去,結果仍然是無人接聽。
坐在對面的崔灼直接站了起來:「我上去看看。」
「我也去。」白曇連忙跟上。
兩人快步離開了會議室,沒注意有一道目光緊緊跟隨著他們。
敲響3909的房門,許久都無人應答。電話打不通,人也不在房間,實在是很不尋常。
崔灼讓前台送來了房卡——不排除秦涵就在屋子裡,只是沒能應答,兩人推門而入,接著就見秦涵正倒在沙發邊,身邊全是空空的酒瓶。
「秦涵!」崔灼立馬擰起眉頭,邁著長腿來到了客廳。而白曇用身體擋住前台同事好事的目光,交代「在門口等著,別進來」,接著果斷地關上了房門。
直到走進房間,白曇才發現屋子裡有不少聖誕裝飾,雖說很符合節日的氛圍,但出現在工作狂秦涵的房間裡,總感覺有一絲怪異。茶几上有一隻禮物盒,絲帶被扔到一邊,敞開的盒子裡是一塊昂貴的手錶,和秦涵平時戴的是同一款。
如果是收到的禮物,怎麼會有人送秦涵已經有的東西?那應該是秦涵送別人的了。看茶几上有兩隻紅酒杯,也證實了白曇的猜測。但收禮物的人並沒有把禮物拿走,並且看著眼前這混亂的情況,似乎相當不順利……
來不及思考太多,白曇跪到沙發邊,幫著崔灼把呼吸正常但毫無意識的秦涵扶到了他背上——叫救護車動靜過大,白曇知道崔灼這是要帶秦涵去醫院。
雖說這兩兄弟平時不對付,但秦涵真出了什麼事,能看出崔灼還是很緊張。
避免員工八卦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白曇只能簡單叮囑幾句,說「秦總只是身體不舒服,沒什麼大事」,接著開車把兩兄弟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一番檢查下來,秦涵是輕微酒中毒,還好沒有嘔吐堵住氣管,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在急診室輸了一會兒液,秦涵總算醒了過來。考慮到他還有嚴重的胃病,醫院把他轉到了消化內科,接手的醫生開了一堆檢查單放在床上,但秦涵只瞥了一眼,對白曇說:「待會兒輸完液我就回去。」
親弟弟就站在旁邊,白曇也不懂為什麼秦涵要對著他說,這種事他又做不了主。
「該檢查就檢查,該住院就住院。」崔灼環抱著雙臂,一臉的不耐煩,「這麼大個人了對自己酒量沒點數嗎?」
秦涵別開了臉沒接話,白曇還是頭一回見秦涵被崔灼教育。不過看秦涵那毫不在意的表情,顯然沒把崔灼的話放在心上,估計輸完液他還是會離開。
「秦總。」白曇忍不住開口道,「身體重要,酒店那邊沒什麼事,你還是在醫院多待一會兒吧。」
沒指望這簡單一句就能讓秦涵聽進去,白曇正想著待會兒無論如何都得阻止秦涵離開,誰知秦涵突然看了過來,說:「好。」
誒?白曇愣了下。
「小白。」秦涵又說,「我沒吃早餐,有點餓,你能幫我買點吃的過來嗎?」
「好。」白曇自然義不容辭,「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秦涵說,「隨便幫我帶點就好。」
雙人病房裡的另一張病床上正好沒別人,等白曇離開後,崔灼拎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問:「你情人把你甩了?」
屋子裡的情況太顯而易見了,但凡智商正常的都能看出是怎麼回事。既然秦涵專門把白曇支開,崔灼也懶得廢話了,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秦涵沉默著看向了窗外,所有的雲淡風輕在此時都冷了下來,再看向崔灼時眼裡毫無情緒:「你滿意了?」
「我滿意什麼?」崔灼皺眉問。
「你出櫃了,他們就知道逼我去相親,」冷淡的雙眸里還是起了不小的波瀾,壓抑的情緒隱隱有爆發之勢,「憑什麼你就什麼都不用管?!」
崔灼簡直氣笑了:「我出櫃是因為誰?誰他媽給我說爸媽思想開放,一定會接受?」
「你說得對。」秦涵的表情又冷了下來,「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鼓勵你出櫃。」
秦涵比崔灼大三歲,自他有記憶開始,秦書華和崔雪就偏心他這個弟弟。兩人出差回來,禮物永遠是崔灼先挑,偶爾他也想要崔灼要的東西,兩人就會說他不懂事,不知道讓著弟弟。好像有了哥哥這個身份,懂事就理應是他的標籤,哪怕他也只是個屁大點的小孩兒。
原本已經接受「無論崔灼犯什麼錯,爸媽都會更寵愛他」的人生設定,直到秦涵無意間發現,原來他的弟弟也是個同性戀。
和從小被寵著長大的崔灼不同,秦涵對爸媽的反應很敏感,知道這是爸媽決不會接受的事。但崔灼到底是被寵慣了,居然真聽進去了秦涵的話,覺得在爸媽面前出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後來秦涵的目的就達到了,受寵的小兒子變成了不受寵的那個,他重新回到了爸媽的視野中,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重視。
至於崔灼?直接放養國外了。那幾年秦涵不知道過得有多舒心,一門心思撲在事業上,只想讓爸媽知道選擇他沒錯,他才是更值得兩人關注的那個兒子。
心態的轉變發生在一年前,那時候秦涵二十九歲,已經無法再迴避人生大事,被爸媽硬逼著去相了一次親。就是這次相親讓他意識到,雖然他從崔灼那裡奪回了爸媽的注意,但所有的責任全都壓在了他身上,他要負責接管家業,他要負責傳宗接代,而崔灼呢?反而瀟灑自由。
也就是說,在兩人還未成年、正是無憂無慮的時候,崔灼享受了爸媽的寵愛,度過了幸福的童年;而到了該成家立業、擔起責任的時候,他卻可以不管不顧,繼續享受自由的人生。
秦涵呢?小時候不受寵,長大了還得繼續懂事,憑什麼?!
現在崔雪又逼著秦涵去相親,偏偏這消息還被賀超看到了。兩人再一次大吵一架,看著賀超摔門而去,秦涵不禁冒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念頭,也不管第二天還要上班,喝了個酩酊大醉。但現在躺在醫院裡,一想到被自己的下屬看到了醜態,他又漸漸恢復了理智。
他還是無法像崔灼那樣不管不顧。崔灼不在意事業,不在意世俗眼光,不在意爸媽的看法,他不一樣,他全都在乎。
「如果不是我鼓勵你出櫃,這次去相親的指不定是誰。」秦涵說。
這也是秦涵後悔的原因。早知如此,當初他就告訴崔灼爸媽不會接受,讓他跟自己一樣隱瞞性向,現在也不至於就他一人被崔雪逼迫。
所以秦涵始終認為,崔灼今天能過得這麼自由,全是拜他所賜。然而他這堅定的、用來自我安慰的想法,被崔灼一句話就摧毀了。
「你當我是你?」崔灼說,「就算當時不出櫃,現在也早出了,誰他媽會去相親?」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秦涵,說到底,還是他太膽小了,而他始終不願意直面這一點。
人在面對自己的懦弱時,通常會武裝自己,秦涵也不例外。他恢復了往日裡的從容,說:「你說得有道理,我乾脆把小白帶回家跟爸媽出櫃吧。」
崔灼登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敢碰白曇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