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024-09-15 02:56:05 作者: 空菊

  第37章

  醫院附近有許多早餐店,裊裊蒸汽飄入人行道,被行色匆匆的病人家屬撞散。在繁忙的人潮中,唯有白曇如閒庭信步般,一手拎著一袋早餐,一手啃著一個豆沙包,慢慢悠悠地朝醫院住院部走去。

  早餐店沒有小豬包賣,豆沙包也不錯,甜膩的餡兒填補了大早上餓肚子的空虛。

  走到電梯廳,烏泱泱的人群全在等著上樓,本來隊伍已經排到白曇,他把位置讓給了後面的人,等不緊不慢地吃完豆沙包,這才上了下一趟電梯。

  倒不是想讓秦涵餓肚子,而是知道秦涵是故意支開自己。

  工作好幾個月以來,白曇就沒見秦涵吃過早餐,即使當天早餐的類別極其豐盛,他也是雷打不動一杯咖啡。當然在經歷酒精中毒後,秦涵不是沒可能突然想吃早餐了,但見他答應多在醫院休息一會兒——這根本不是他會答應的事,一副巴不得趕緊打發走白曇的模樣,白曇就知道他是有話對崔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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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白曇一進病房就叫了聲「秦總」,打斷了兩兄弟的對話。也不知兩人聊了什麼,崔灼一臉煩躁,應是想讓秦涵留下來檢查,秦涵不肯吧。

  「早餐扔這兒,他自己會吃。」崔灼從白曇手裡拿過早餐,隨手扔在了床頭柜上,接著拉住白曇的手腕便要往外走,「走了。」

  白曇的頭頂冒出一個問號,秦涵的水還沒掛完,這能走嗎?

  「小白。」秦涵叫了一聲,掃了眼扔在柜子上的袋子,擡了擡正在輸液的右手,說,「能幫我拿一下嗎?我手不方便。」

  這當然得幫忙。儘管疑惑秦涵怎麼還真想吃早餐了,白曇還是在床邊坐下,把吸管插入即食粥中,遞到了秦涵面前。

  秦涵沒伸手接,微微低了下頭,沒能夠到吸管,白曇便自然而然地把吸管送到了他嘴裡。

  「黑米粥嗎?」秦涵喝了一口,笑著說,「有點甜。」

  白曇是按照自己口味挑的,一時間也有些不確定,問:「是不合胃口嗎?」

  「沒有。」秦涵再次低下頭,就著白曇的手,慢騰騰地喝了起來。

  斜後方突然響起了一道冷冷的聲音:「你自己沒手嗎?」

  「秦總不方便。」白曇回頭對崔灼說,「他的水還沒掛完,我們待會兒再走吧。」

  「他只是酒精中毒,不是手斷了。」崔灼皺眉道。

  「可他人是虛的啊,你不能對病人要求太多。」白曇倒還算理解,畢竟他生病的時候,就算手腳都是好的,也是能不動就不動。更何況秦涵還在輸液,一隻手本就不能動,在力所能及範圍內照顧下也是應該的。

  秦涵喝粥喝得很慢,基本喝兩口就會擡起頭跟白曇搭話:「廖經理他們知道我來醫院了嗎?」

  「我在群里說了,但沒說具體的,只說你身體不舒服。」白曇說。

  「好。」秦涵繼續喝粥,又看了眼床頭櫃,問,「你還給我帶了雞蛋?」

  「茶葉蛋,我給你剝吧。」手裡的粥已經所剩無幾,白曇放到一邊,拿過茶葉蛋剝了起來,「之前都沒有看過你吃早餐,我也不知道你想吃什麼。」

  「他不吃也不會死。」崔灼環抱雙臂站在一旁,臉上的不耐煩愈發明顯。

  白曇只當崔灼是不想再在這裡陪護,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照顧秦總就好。」

  結果崔灼一聲不吭地從隔壁床拿過一隻椅子,放在床尾坐了下來。白曇也搞不懂這人,又不耐煩又要留下來,或許這兩兄弟只是表面不和,實際上比想像中要關心對方。

  「我還是決定檢查一下身體,在醫院多休息兩天。」秦涵面朝著白曇說話,眼睛卻瞥著床尾的崔灼,「小白,這兩天你先別去酒店了,陪我在醫院工作吧。」

  事情可以在線上安排,郵件可以通過電腦處理,白曇並不覺得在醫院辦公有什麼不妥,正想應一聲「好」,卻聽崔灼突然說:「我讓家裡的保姆過來照顧你。」

  說完,不等秦涵接話,他又道:「或者我通知下爸媽,他們還不知道自家好兒子酒精中毒住院了。」

  秦涵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說:「算了,我回酒店休息。」

  白曇剝著茶葉蛋,隱隱覺察出不對勁,這好像不是他以為的兄友弟恭的氛圍,怎麼還有點威脅的味道?

  不一會兒,手中的蛋完整地露了出來,有著漂亮的紋理。白曇遞到秦涵面前,秦涵仍然沒接,而是微微張開嘴,明擺著是想讓白曇餵到嘴裡。

  這似乎有點超出下屬的職責範圍了。即食粥好歹是盛在杯子裡,還有吸管可用,嚴格意義上並不算是白曇餵的,頂多只是幫忙舉著,而茶葉蛋白曇的手指碰過,直接餵到秦涵嘴裡,曖昧的意味不要太濃。

  「你是殘廢了嗎?」崔灼冷不丁地發問,不耐煩里似乎還帶上了些許火氣。

  白曇依稀明白了什麼,原本的顧慮瞬間打消,動作自然地把茶葉蛋餵到了秦涵嘴邊。若是沒有看到他一臉正氣的表情,這就是妥妥的親昵畫面。

  偏偏崔灼坐在床尾,看不見白曇的表情。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扔下一句「我去抽根煙」,接著離開了病房。

  看著崔灼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秦涵溫和的表情立馬淡了下來,用左手接過茶葉蛋,說:「謝謝小白。」

  白曇搖了搖頭,說了聲「不用謝」,接著問出了盤踞在他心頭的疑問:「秦總,你喝酒是因為被家裡安排相親嗎?」

  單是相親,白曇不覺得秦涵會如此失控,明知第二天要上班還喝得爛醉。他會這樣,只能是跟那個收禮物的「神秘人」有關,但以白曇的身份也不好問得太明白。

  「他連這都告訴你了?」秦涵反應平平地把問題拋了回來,他沒回答倒也在白曇的意料之中。

  白曇有些難為情地摸了摸後頸,說:「我跟崔灼是比較熟。」

  「那他知道你暗戀我嗎?」

  秦涵的語氣過於雲淡風輕,病房裡安靜了好一陣,白曇才愣愣地「啊?」了一聲。

  然而秦涵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不疾不徐地說:「過完春節我就要調回總部了,最後二十來天這麼拼也沒什麼必要。接下來我還是打算好好休息,你記一下,我給你交代一些事。」

  儘管還沒從上個問題中回過神來,白曇還是立馬拿出手機,打開了備忘錄。

  「過完元旦,新一輪米其林評選又要開始了,要注意暗訪的評委……」

  「最近許多博主喜歡來測評酒店環境,讓房務部的人一定要做好衛生……」

  「31號的徐老百歲宴會是今年最大規模的宴席,算是給今年做一個收尾,務必和客戶確認好各方面細節……」

  聽著秦涵一項一項地交代著工作,白曇一邊覺得很正常,一邊又隱隱感到一絲怪異。

  正常是因為秦涵要調走了,他本來也該交接工作,但他說話的神態中帶著一種「放手」的灑脫,以白曇對秦涵的了解,即便他要離開萬維青棠,也會確保各項工作到位後再離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仿佛在安排後事似的,安排完便不管了。

  當然,後事是誇張的說法,但白曇能清楚地感覺到,秦涵似乎把這些工作拋到了一邊,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對於自己上司的想法,白曇向來沒能摸得很透。他一一記下這些叮囑,最後秦涵還是沒在醫院多待,一輸完液便要求兩人把他帶回了酒店。

  這會兒八卦群里已經傳開,說秦涵徹夜工作,差點猝死,就連正在休年假的方思源都來找白曇打聽,問秦涵是怎麼回事。

  白曇一邊覺得無語,一邊發了條朋友圈澄清,說秦涵確實身體抱恙,但遠遠沒到要猝死的地步,讓各位同事不要再亂傳。

  把秦涵送回臥室休息,白曇和崔灼從3909出來徑直朝電梯走去,沒注意到某個「神秘人」趁兩人拐過拐角後,拿著房卡進入了秦涵的房間。

  「秦總真的知道我在暗戀他。」電梯中,白曇總算找著機會消化這事,雖然之前就有感覺,但被秦涵當面指出來,這衝擊力度還是不小。

  「所以呢。」崔灼看著數字顯示屏,一副懶得關心的模樣。

  「他沒有拒絕。」白曇偷偷觀察著崔灼的反應,「是不是證明我還有機會?」

  剛才在醫院裡,白曇突然放下邊界感給秦涵餵茶葉蛋,是他心裡冒出了一個猜想——難道崔灼是在吃醋嗎?

  雖然這很不符合崔灼的作風,但白曇不管,他覺得崔灼就是在吃醋。

  所以儘管他已經放棄了追秦涵,卻故意表現得還沒死心,就是想證實自己的猜想。如果接下來崔灼的反應還算不錯,那白曇也不是不可以把因小豬包扣掉的分給崔灼加回來。

  「你沒有。」崔灼淡淡道,「你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都追了這麼久了,現在才說這個。白曇不服氣地問:「你怎麼知道?」

  「他屋子裡貼的海報是導演,是鋼琴家,都是有藝術氣息的人,你覺得你自己跟藝術沾邊嗎?」崔灼瞥了眼白曇,「還有,他在工作上就不喜歡給他找事的人,你平時事那麼多,要讓他知道你本質就是個煩人精,沒幾天他就煩了。而且他厭蠢,最討厭拖他後腿的人,有時候你笨得我都受不了,你以為他能對你容忍多少?」

  白曇就不該指望崔灼的狗嘴裡能蹦出什麼好話。

  又是煩,又是蠢,吃醋就吃醋,裝什麼裝?心裡的火氣越燒越旺,最後白曇實在忍無可忍,揪住崔灼胸前的領帶——還是崔灼自己打的,正好稱手——把他拉到面前,對著他嘴唇狠狠咬了幾口。

  狗嘴終於閉上,狗本人也微微怔住,應是沒想到白曇會直接動手。

  「給我閉嘴!」白曇兇巴巴地甩開領帶,「早看你不順眼了!」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辦公樓層,轎廂門朝兩側打開。

  看著白曇走出電梯的背影,崔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居然,被兔子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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