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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團圓

2024-09-15 02:39:46 作者: 顧三銘

  第249章 團圓

  孟章:「……」

  解君啞口。

  陛下卻立馬咽下氣,全然當作沒有方才之言,那隻喝酒的手揮了揮。

  揮走了術法所作的蠍子精。

  那一地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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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你們贏了。」

  「!」

  陛下:「這一棋局,我輸了。」

  「!!!」

  解君與謝義山臉上,不約而同地開出一朵花。

  陛下:「好罷,好罷,你們也別躲著了,還不快出來。」

  躲著?

  便見。

  西王母從高台之後走出,緊隨她身的是,披著袈裟,永遠慈眉的地藏。

  而解十青……

  不是解十青???

  斐守歲倏地想起朝他與陸觀道要袈裟的赤狐,原來是……怪不得,作為一隻狐妖,怎麼敢伸手拿佛家法器。

  槐樹是例外,那袈裟是增出,不算拿走。

  斐守歲又想起適才陸觀道的反應。

  慢慢地,回憶猶如包裹冰糖葫蘆的糖漿,一層薄薄透紅,蓋上斐守歲的耳尖,難以察覺。

  他心中啐道:天殺的陸澹……

  地藏笑呵呵地看著兩人。

  而陛下並不好受,他好似啞巴吃了黃連:「你們走吧,我不會再攔。」

  解君與孟章對視。

  「這一局不算光彩,」陛下靠在玉椅上,「早知如此,就不讓你落子了。」

  後頭的話,是對西王母。

  王母手中正拿著白子,笑回:「我只是心血來潮,沒想到陛下念及舊情,讓我一局。」

  說罷。

  西王母與地藏言:「死人窟與鐘山的那些魂,有勞。」

  「這本是我的職責。」地藏微微弓背。

  陛下卻沒好氣地斜了眼:「哼哼,早算計好,就等我呢。」

  「……」西王母笑而不語。

  隨即。

  地藏在眾人眼下,離開了天庭。

  他的袖中藏著現妖琉璃,臨走之前,自是拿走了血紅紙鳶。

  紅紙鳶襯著殷紅袈裟,一陣風般,路過斐守歲。

  斐守歲低下眉,當做謝意。

  走了地藏,燭九陰也不再伺候。

  這一會,燭龍是真的倦了,他伸了個懶腰,朝還在局裡的黑白棋子。

  「我的角兒要去安眠,你們玩你們的,別吵醒我,」他撣撣袖子上化不開的雪,嘟囔,「要不是我,可追不上見素那小子,等過幾日……不對!」

  燭九陰倏地擡起頭,衝著孟章:「晚齋還沒吃呢!孟章,你得親自給我下廚!」

  突然被喚姓名的孟章一愣,看向燭九陰。

  燭九陰又衝著陛下:「對不住啊,老東西,我早早與這小子約好了,你胸前的什麼、什麼海,下次再去吧,啊!」

  孟章:「……」

  這是在給他開脫。

  陛下凝眉。

  「哎喲,你這樣看著我作甚,你也要吃?」

  陛下深深地嘆出一氣:「你的約定彌足珍貴,我就不叨擾了。」

  「噯!還是陛下您體貼。」

  燭九陰難得正兒八經地喊了聲「陛下」,讓那高台的身子頗為不適地動了動。

  直說:「快去吧,別等我後悔。」

  「好好!」

  燭九陰得了准允,上前拍了下孟章的肩膀,「走啊!」

  孟章若有所思。

  「不走嗎?」

  「……」

  孟章轉過身,緲緲大霧四起,他看向漸漸隱藏在霧後的神。

  拱手。

  什麼都不說。

  卻見燭九陰又笑著拉過解君,自然沒有謝義山。

  燭龍笑道:「他走了,你自然也是要走的。別再捏著長槍了,從今往後啊,這天庭有的是時間來,好嘛?」

  解君凝著話。

  陛下也無語。

  是了,既然說燕齋花的下落在天庭,那麼她與謝義山肯定會多次拜訪九重天,可……可她乃餘孽,又如何堂而皇之地……

  誰料到,久久未曾開口的月上君續了話。

  他在旁,作揖:「陛下先前所言,可還記得?」

  「嗯?」陛下喝了口悶酒。

  「就是謝家小子去人間輪迴九世……」

  「帶走吧!」陛下並未阻攔。

  解君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陛下又道:「不過你想讓他留在你的姻緣殿,就要好好叫他做事幹活,我天庭不養閒人。」

  「自是如此。」

  「這般就好,」

  陛下笑眯眯地起了主意,對謝義山說,「小娃娃,你今後每牽一條紅線,解竹元就能來天庭一次。你若不牽,那就倒扣,明白嗎?」

  謝義山恍了神:「我?」

  陛下點頭:「是你,我要你在一百年內牽的紅線比任何紅娘都多,你要是做到了,赤龍一族出入天庭再無禁制,但你做不到……」

  「我能做到!」

  謝義山反應過來,連忙應下,他見月上君的笑意,還有已經走向寶殿盡頭的三條龍。

  「我定不負陛下所望!」

  斐守歲心裡頭一時說不出什麼話,看謝義山就這樣,站到了月上君身邊。

  那本該瀟灑山林的友人,終究被困高塔,好歹是一身本事,卻也只能紡織綿絲。

  高處的陛下柔腸百轉千回,從棉絮里抽了根針來扎人。

  可怖。

  後來。

  龍都走了。

  燭九陰一左一右拉著孟章與解君飛遠。

  而月上君後頭跟著依依不捨的謝義山,也去了他鄉。

  月上君在走之前還扶起了思安。

  思安一直跪在地上,雙膝近乎要嵌入玉階之中,他被扶起的時候,連「邯鄲」二字都忘了怎麼寫。

  一顫一顫。

  離開在不該屬於他的眾神石窟。

  月上君笑著走過斐陸兩人,他也不避諱,說道:「姻緣石我帶走了,你們不用擔憂小伯茶,有緣自會再見。」

  斐守歲啟唇:「姻緣……石?」

  月上君擬作噤聲的手勢。

  斐守歲立馬避開不談:「那就懇請大人……」

  「嗯?」

  月上君與謝義山,停下腳。

  老神仙看到斐守歲還未退散的微紅耳垂:「怎麼?」

  「懇請大人,常讓謝兄與江姑娘見面。」

  話落。

  斐守歲畢恭畢敬地拱手。

  謝義山還未回話,就被月上君帶著出了寶殿。

  或許是友情已結,謝義山拼了命也要留下一句。

  在陛下與西王母面前,他大聲道:「斐兄,陸兄可別忘了我!」

  「……」斐守歲。

  「得記著我啊,我會給你們寫@$#%……」

  被帶走了。

  斐守歲微微頷首,陸觀道抱緊了他。

  他們同時開口:「我們沒這麼差記性……」

  兩人相識,倒也無言。

  終於。

  戲台上走了一個編撰者,走了四位陪唱的,一塊黑石頭不再鎮壓,徒留老樹與常流血的補天石。

  相依為命。

  若陛下所言為真,那斐守歲將要去崑崙座下修習,而陸觀道……陛下並未提及。

  西王母站在高階一半,沒了笑意的虎頭神明,威嚴不說便露。

  斐守歲示意陸觀道放下他。

  是,在神明面前的這幾炷香里,陸觀道抱得他坦坦白白,一絲羞意都沒有。

  斐守歲也猜到陸觀道不會鬆開,但還是戳了戳他。

  「聽話。」

  「唔……」

  陸觀道故意眨眨眼。

  斐守歲:「……」

  罷了。

  槐妖只得拱手擋住,褪不去緋紅的臉頰:「王母娘娘,小妖有一事……」

  「槐樹,你是想讓補天石也一塊去崑崙?」

  「……是。」

  這點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不過就這樣被揭開,一覽無餘,還是讓斐守歲愈發滴紅耳根。

  不管在榻上如何,這裡終歸是天庭寶殿,情啊愛啊,不能,也不可搬上檯面。

  守歲咬唇,嘴裡的話嚼碎了又咽下,反反覆覆,當他好不容易斟酌得體,陸觀道卻抱著他開口。

  痴心石頭說:「娘娘,我是去不得崑崙的。」

  斐守歲愣住了。

  「那是徑緣修行的地方,我若是去了,他不光修煉不成,還會遭人非議,所以我……」

  話還沒說完,斐守歲死死拽了下陸觀道的衣襟。

  搖頭。

  狠狠地搖頭。

  就差把「不要離開我」從嘴邊送出,但又因為含蓄,咽了回去。

  不要丟下我一人,陸澹。

  謝伯茶去了姻緣殿,江幸去了極北,顧扁舟在人間查案,你再走,我……我豈不是又孤身一人……

  一想到此,守歲呆呆地卸了力氣。

  是啊,他本就一人走來,為何如今貪戀起什麼同伴。

  什麼愛人。

  斐守歲難得露出那般神色,算是可憐嗎?不見得。

  是落寞,還有荒原的失魂落魄。

  至少在陸觀道眼裡,守歲喊「不要」與「快停下」的時候,比此刻更惹人憐惜。

  陸觀道吞下難以消化的不舍,續道:「徑緣體內怨氣難解,要是娘娘願意教他解決之法,我、我……」

  「你想做什麼?」西王母給自己倒了杯酒,「噯,你又能做什麼?」

  陛下瞪了眼王母手中美酒。

  西王母又道:「在這兒決斷未免傷了人心,陛下。」

  陛下連連擺手:「這種爛穀子黑鍋就別甩給我了!」

  「什麼黑鍋?」王母一飲杯中酒,笑著,「我是讓你許下一個諾言。」

  「諾言?」

  看那就差喊出:別讓我們分開的兩人。

  陛下眉頭擰在一起:「你該讓月老來的。」

  「不,你的才更好些。」

  言畢,西王母伸出玉手,在空中寫下一行古書。

  用的是案桌上,獨屬於陛下的黑墨。

  古書所記何言?

  斐守歲與陸觀道看不明白。

  但那陛下哼了聲:「都說你冷酷無情,鐵面無私,我倒覺得並非如此。」

  斐守歲:「?」

  西王母勾唇:「特事特辦,也不算壞了規矩。」

  三言兩語下,書成而指落。

  一行輕盈的字從天庭的棉雲里匯聚,上頭洋洋灑灑,寫下唯一一句斐陸兩人能看懂的。

  是:「作為懲罰,槐妖需在吾崑崙山內修行。照顧吾山之中,所有妖仙的法器丹藥。如若出錯,槐妖需受抽筋扒皮之苦,在吾丹房爐內成一節煉丹的枯枝……而補天石……」

  陸觀道暗了瞳色。

  「補天石,若能將崑崙腳下數千里的死人窟變成花海,吾就給還那槐樹自由。補天石,你拿著花兒好好播種荒原……」

  「?!」

  陸觀道擡起眼眸。

  「等來年花開遍野,死人窟再無枯草與悲石,你們……」

  那靈動的字,不停地抖動,陸觀道卻仿佛能看到一朵朵五彩的花,擠在字裡行間。

  衝著他說:「你們便可團圓。」

  團圓……

  團圓?

  是團圓!

  陸觀道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正要對著懷裡的人兒說話,但剛低下頭的那一瞬間,他就看到斐守歲撇過去,一滴眼淚濕潤臉頰。

  眼淚落得突然,陸觀道看著淚珠輕滑,他生出個念頭。

  他好想吻住斐守歲的唇瓣。

  吻嗎?

  石頭不記得了,他的心裡只有天界與人間相隔不盡的棉雲,他好似吻住了斐守歲的唇,後來又被斐守歲推開。

  為何他會墜落人間?

  他也忘了,他窄小的心,無法存住斐守歲以外的所有。

  他看到守歲臉上飛過羞紅,等他再一次醒來,他早早地站在山花爛漫的崑崙腳下,笑看一襲白衣,仙氣飄飄的槐樹。

  記憶早就模糊不清,石頭與樹都記不得那日天庭之後,發生了什麼。

  是陛下開口,宣讀了古書?還是王母念罷,撇去了過往黑漆漆的路?

  可。

  如此這般,算懲罰嗎?

  寶殿裡,斐守歲微微張嘴,疑問還未說出口,那陸觀道就俯身,堵住了他的唇。

  不算太嫻熟的技巧,因為相處才了了幾日,可侵占他的舌尖時,斐守歲又覺得陸觀道變了。

  恍惚中睜開眼睛,斐守歲面前早已不是什麼凌霄寶殿,而是撲面的花。

  花海之中,站著他與陸觀道。

  如今,陸觀道又長高了些,幾百年前還算白淨的皮膚,也染上了厚土的顏色。健康的,在笑的,又流下相逢淚水的石頭,竟要比初升的太陽,耀眼。

  反倒是斐守歲自己,為修行術法整日困在房內,一點灼熱就能將他透紅。

  久別重逢。

  同輝寶鑑之後。

  夏日的風,吹皺了汗珠。

  花海里各色的花,成了一幅沒有邊際的彩畫。

  彩畫卻融合了那日的分離,將沉重薄涼的霧氣驅散。

  那是崑崙腳下漫天的火海,鬼魂不停地叫囂,滿目瘡痍的過去,曾深深烙印在斐守歲心中。

  而陸觀道,就杵在清朗與渾濁的界限里,目送斐守歲登上崑崙玉階。

  斐守歲一步三回首。

  死人窟下起大雨。

  荒原的冷氣傾入死人窟的土地,卻在熱與冷的匯聚下,電閃雷鳴。

  陸觀道沒有蓑衣,沒有紙傘,那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在蠻狠的雨簾中,永遠凝視斐守歲的遠去。

  斐守歲是被解十青帶走的,只因他走得太慢。

  那日又說了什麼?

  擁抱了嗎?

  額頭相抵了嗎?

  僅是依依不捨,視線纏綿。

  「團圓」兩字好難寫,提筆時,卻忘了沾墨。好不容易點墨,可落筆故人不在身邊,無奈地放下。

  花海。

  陸觀道咽了咽喉間的乾澀,他的目光自始至終聚焦在斐守歲身上,哪裡還有在後頭看熱鬧的謝江兩人。就連吻,他都不在避開,大方地,痴情地,吻了上去。

  把懷中人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又不忍懷中人曬著光,他撐起油紙傘。

  傘面一開。

  後頭的花海里,走來一襲緋紅與純白。

  謝江兩人看到了,紛紛揮手,說道:「哎喲,哎喲,你們別打岔!」

  山茶與荼蘼相視。

  看見陸觀道將傘遞給了斐守歲,而他自己毫不費力地將守歲抱起,好似聽不到守歲的埋怨。

  他笑著說:「怎麼變輕了?」

  一步一步,朝樹蔭下。

  斐守歲卻見到花海中,折了石榴枝的荼蘼花。

  「陸澹!你放下我!」斐守歲低下頭,掙扎不過,臉愈發燙熟。

  「為何?」

  「為何?!」斐守歲壓根不敢看友人臉上的笑意,「你說呢,瞎了嗎!」

  「嗯?」

  陸觀道倏地轉過身子,他見鮮紅的石榴枝,開在女兒家的手上,他道,「油紙傘是見素說的,他說你常年閉門修行,怕曬著。」

  顧扁舟默默目移。

  「但傘骨是江姑娘贈的。」

  江千念:「!」怎麼能賣人!

  「她用了雪狼一族狩獵來的熊骨,煉製而成。」

  斐守歲:「……」

  「還有傘面,是謝兄從鐘山腳下……」

  「你別說了,」斐守歲捂住了臉,「你們一個兩個……」

  怎麼……

  念叨我作甚……

  斐守歲拿著傘柄的手在顫。

  陸觀道察覺到這輕微的動靜,低聲在他耳邊:「然後,我將這些林林總總的東西做成了一把傘。」

  「嗯……」

  「傘好看嗎?」

  「好……?」

  斐守歲掀開早就羞赧的眼帘,他看到傘面透過些許的金烏之光,而那傘底下,是一朵朵的盛開的鮮花。

  是幻術嗎?

  可是,太真了。

  真到斐守歲移不開眼,真到斐守歲不願承認。若是夢境,醒來後,他又會孤零零地坐在崑崙的小屋內,獨自一人喝一口冷茶。

  「你們……」

  鮮花盛開,傘里什麼都有,獨屬於四季的花卉,在每一個格子裡張揚開來。

  春的梨花兼海棠,夏的粉蓮牽荼蘼,秋的苦.菊配香桂,冬的山茶折雪梅。

  讓光透亮花瓣,於斐守歲臉上,落下一片親昵的吻。

  吻是愛吧,還有藏在愛後的千言萬語。

  「我想我想你了。」

  「徑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相見?」

  「徑緣……我想你了。」

  「你別忘了我,你要記得我,徑緣……」

  「斐兄!這是我托人送來的厚褥子……你在崑崙……」

  「見字如晤。斐兄,我在人間遇到了荼蘼,此信是她向你問好,近來……」

  「斐兄,極北的大雪好冷,我聽聞最近崑崙也落了場……」

  「徑緣,我在種花,王母給了我好多的花種……我看到地藏菩薩收走了那些鬼魂,你說那些魂魄曾經傷過你,我本想每個魂魄一個巴掌,但被菩薩阻止了。地藏菩薩與我說,不可常常動怒,穩著脾氣,也是修行。但我與他說,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想愛就愛,我想恨就恨,我若連愛恨都沒有了,我又種什麼花呢?」

  「徑緣,我的字不好看,我是不是該找見素學學字?上一回,我見到他被貶到這兒,也是狼狽……」

  「徑緣,我每日都有在種花,可是花開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凋零,我有些累了……但一想到你,我就又扛起了鋤頭,一個人犁了三個時辰的地!謝伯茶看到我犁地,還以為我瘋了,他連忙去找孟章神君與赤龍大人……後來他們給我把脈,給我煎藥,居然說我得了相思病,可憐得很。」

  「徑緣,什麼是相思病?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我好想你的,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相見?」

  「門前的花兒開了,江姑娘送給我好多樹種,她說極北都能活,在這兒也一定能……」

  「我種下了海棠,種下了謝伯茶送的梧桐,還有來自極北,一簇一簇的野花。在梅花鎮遇到的白衣姑娘,她送我一棵石榴。她說石榴會開花,也會結果。石榴就像一個個天涯海角的魂,總有一日能抱在一起……我想抱一抱你,我好想你……」

  「斐兄啊,陸澹他瘋魔了!大半夜不睡覺,一個人吭哧吭哧地種花!」

  「斐兄,我上月去見了阿澹,他不由分說地拉著我絮叨了一個時辰,從天說到地,還與我說了怎麼翻土,怎麼……」

  「斐兄,陸澹的字日漸長進,你可有看到?」

  「徑緣,我還是好想你。」

  「徑緣,崑崙腳下落了雪,你可有好好蓋著被子?」

  「徑緣,天氣轉暖了,我的信,你收到了嗎?」

  「徑緣……」

  「我真的想你了……」

  斐守歲看著傘下落花,往日一封封的信件,成了低語的花蕊。甜絲絲的花香,包裹著他混沌的心識。

  花像什麼呢?

  守歲低下了頭,他將自己完完全全埋入陸觀道的懷中。

  像一口甜酒吧。

  好似是俗氣了,可就是酒。甜的,暖的,在冬日微醺臉頰。香的,涼的,是久別的故人相顧無言。

  一點,一點,把花海中的人兒泡醉。

  之後。

  不知是幾個分不清的日夜,陸觀道抱著斐守歲又說了一遍他的「想他」。

  「嗯,我見著你了。」

  「陸澹……」斐守歲沙啞了喉嚨,手抓住身上人的脊背。

  「我在,徑緣。」

  「你!你……」

  「我在的,徑緣,」

  陸觀道俯身,撩開被汗水打濕的長髮,他又吻了上去,「我們回家,可好?」

  ……

  多年後,人間有兩位,成雙成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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