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找你
2024-09-15 02:39:15
作者: 顧三銘
第221章 找你
斐守歲:「……」
沒想到陸觀道的注意點在此,守歲心裡好不容易理清的毛線團,再一次打結。
他看著陸觀道,陸觀道也看著他。
兩人相視。
漸漸地,斐守歲見到那雙濃綠,出現了露珠。
斐守歲咽了下,只道:「我是擔心你,才想著打發你走。」
「騙人……」
眼看陸觀道要流眼淚,斐守歲立馬轉移話題:「你先前說什麼『碎骨粉身』都要帶我出來,你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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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歲探出身子,對上陸觀道的眼睛。
陸觀道被點,本要奪眶的淚水止了,眨巴眨巴,裝傻充愣一句。
「記不得了。」
「……」誰唬誰?
斐守歲嘆息一氣,他見不得陸觀道哭,陸觀道哭的樣子總讓他覺著是自己錯了,可事後一來二去地想,這分明與他無關,但他又老是被騙。
就像現在,他又心軟。
槐樹垂著眼,知道賣乖的人兒是甩不掉了,只得用紅線牽著走,就當解悶。
於是守歲輕聲道:「接住我。」
「?」
斐守歲還是稚童,他在上頭隨意比劃後,便沒給陸觀道反應的時間,一躍而下。
槐樹很高,小斐守歲又不重,就像一葉寬大的梧桐,扮成了一隻翠綠的蝴蝶,跌撞入陸觀道下意識擡起的雙臂。
陸觀道反應過來時,那小守歲已經在他的懷裡看他。
好似那一瞬間,就這般被略去。
陸觀道連自己怎麼跑去,怎麼伸手的都拋擲腦後,他圈緊懷中的斐守歲。
興奮道:「走吧!」
「……嗯,」斐守歲想了想,「你還沒解釋呢。」
「解釋?」陸觀道擡腳的動作一停。
「就是剛剛那句『碎骨』啊,你又忘了?好差的記性。」
「我……」
只要陸觀道沒有及時回答的話,斐守歲都當成難言之隱。
但不能由著身側人了,守歲啟唇:「我先不與你算這筆帳。」
陸觀道只顧著走出幻術。
斐守歲:「聽好了,我現在問一句你答一句,如若答慢了……」
「我答!」
小守歲哼道:「同輝寶鑑可是月老的法器?」
「是。」
「那我適才的猜測,可有對上?」
「這……」
陸觀道欲言又止,斐守歲便扯了扯他的衣襟。
靠得很近。
斐守歲學做陸觀道模樣,裝乖眨眼:「你想對我說謊嗎?」
「我沒有說謊!只是……」
「只是什麼?」
斐守歲的手攬住陸觀道的肩膀,他湊上前,毫不猶豫地擰了一把曾經留下牙印的地方。
用著孩童語調,說著威脅之言。
「你這般三番五次地推阻,就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若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以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跨我的陽關道,快快放我下來!」
「不是不是,我是在想要怎麼說,我嘴巴笨,反應不過來。我、我沒有推開你,我抱著你呢!」陸觀道沒有鬆手,還順帶顛了顛,將人抱得更緊了,「你看你看,我是不是抱著?我將你放在心裡了。」
心……
有心跳聲,穩穩地響著。
斐守歲抿唇,這一番,他倒先敗下陣來。
只得回道:「那你想好了沒?」
「嗯……噯……」
「……」斐守歲。
「這事情……」
「別從謝伯茶那邊瞎學。」
「我沒有!」
聽到聲兒,斐守歲縮起身子:「那快些想。」
「這……並非我騙人,主要是那天月伯伯來得突然,我又剛從湖裡撈上來,神志不清,所以才記不清他們講了什麼。」
湖?
哦,是白樺林,沙畫神那次。
斐守歲對上心中記憶,引導一句:「不必太全,知曉什麼說什麼。」
「嗯……我記得他們圍在一塊兒,討論同輝寶鑑一事。那寶鑑確實是月老法器,不過……」
「不過?」陸觀道老是話說一半,惹得斐守歲擡頭,瞪了眼,「老賣關子作甚。」
「有些……」
看到石頭微紅的耳垂,槐樹不解:「怎的了?」
「徑緣,你還不知道?」
「我?」
「那是月老的法器。」
「月……」嘖。
斐守歲明白了,心裡頭罵了句,嘴上揭開陸觀道的遮羞布:「你是想說,同輝寶鑑是月老牽紅線用的?」
「……意思不差。」
「這又不是重點,我要知道有關荼蘼與見素……」
話煞一半,陸觀道可憐兮兮的眼神落在斐守歲心裡。
斐守歲當著陸觀道的面,笑罵:「你又害臊什麼!」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先前入幻境的時候,沒有人和我說起,」陸觀道口中無意義的話越說越偏,「那時候我被凍傻了,他們還取笑我,只有記在心裡,忘不掉。」
斐守歲:「……」
「所以你說的,我也就記了一點。」
「嗯。」倒地記沒記清?
「你!」陸觀道好似在等待著斐守歲,「你不說?」
「說?」
「就是……」
斐守歲早明白了陸觀道肚裡的小心思,但他就是不言。眼睜睜看著打霜的紅柿子變青,蔫了吧唧,守歲才很是隨便的寬慰。
「你也說了,你不知曉,既然如此就不必解釋,翻頁吧。」
「翻頁?不行!」
「?」
「要是你因寶鑑影響而……我豈不是……」
「……犯什麼傻,」
斐守歲被說得有些無奈,他低下頭,將耳朵藏在了黑髮間,悶悶的,「我早與你言明,你又何必患得患失。」
「我……只是他們笑我。」
「笑便笑吧,笑的人無心,你也就別聽進去。」
等等,謝義山、江千念還有月老能笑陸觀道?
斐守歲倏地仰首,皺眉:「他們為何笑你?」
「自然是笑我沉入水底,撈都撈不上來!」
「……」兩眼一黑。
「我是石頭,又非輕葉。那些時日我見不著你,心中本就慌亂,謝伯茶那廝還整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陸觀道說得起勁,「晃也就罷了,就差沒把那事情掛在我臉上。我不過想去湖底找你,找不著才撈了一手的泥……」
「找我?」
「……是。」
透紅的耳垂,明目張胆。
斐守歲故作不解,調侃:「幻術是不相通的。」
「我也是才知道。」
「然後?」
「然後……撈了一手和一臉的泥。」
「噗。」
斐守歲捂臉。
陸觀道咬緊了唇。
斐守歲:「好了,我聽到了,所以接下來該說正事。」
一聽要說同輝寶鑑和顧扁舟,陸觀道就有了些怨氣,連語調都生硬,沒有方才與斐守歲說的樂意。
說的是:「梅花鎮的幻術,出自月老之手。」
「嗯。」
猜對了。
那樣大規模的幻境確實不易,僅憑荼蘼一己之力難以做到。
陸觀道又說:「這件事燕齋花是知道的。」
「她?」
陸觀道頷首。
斐守歲沉默。
「她知道……為何?」
「是燕齋花自願。」
「自願?」
想起同輝寶鑑,那黑烏鴉與白狐貍,一個為的報仇,一個為的續緣,莫非這燕齋花……
與荼蘼有關?
陸觀道清了清嗓子:「月老伯伯說,燕齋花只許了一個要求。只要那事情達成,燕齋花的所有傀儡術法,都可為仙界使用。」
「難不成是……」
「她的要求是斬斷荼蘼與見素的紅線。」
「果然。」
「你知道?」
「不,我不知,」斐守歲坦誠,「不過猜到些許,就想到了這唯一的理由。」
聽罷,陸觀道呆呆地接下話茬:「是這般。」
是這般。
又能成為何樣。
斐守歲想到那一幕枯骨,白雪皚皚的高原,沒有一個生人。
是最後,殷縣令跑向百衣園,跌跌撞撞喚他早就不在人世的女兒。
都是幻夢。
梅花鎮不過是一盤冷冷的明月。
那他與陸觀道呢?是否也早早地入了幻境,只是還痴痴地沒有察覺。
謝義山,江千念,顧扁舟,是否都是幻術的路過之人……
虛假還是真實?
斐守歲的思緒止不住地飄遠,飄向術法外,正喧鬧的鎮妖塔。
陸觀道走得不快,他踩著斐守歲心識的海,每走一步,海面泛起漣漪。
「定要看嗎?」
斐守歲含糊聲音:「為何不看?」
「是怕你……」
「我會疼?」
「是,會有極刑。」
「你是知道了,我卻不知,那還不如極刑,」斐守歲闔上眼帘,他開始注意愈發靠近的真相,「別停下來。」
槐樹說。
石頭屏氣:「嗯。」
「不必心疼。」
「嗯……」
「那是我的過去,正因早成雲煙,痛與不痛都無關緊要。」
說著安慰的話,陸觀道卻聽著不是滋味,他替斐守歲難受起來。
說:「就算是過去,也不是非要看明白,看清楚。」
「哦,你不願帶我走了?」
「不,要走的。我們去人間,不留在這裡。這兒不好,沒有生氣,種的花也都金貴。那花兒摘不得,那草地也坐不得,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花開,再看花謝,綠色的草黃了好幾次,怪得很。」
「嗯,你看著花了?」
「看著了。」
「摘了嗎?」
「想摘的,想留下給你看,但是被月伯伯擋了好幾次。在很久之前,你走的時候,見素走的時候,我一個人跟著月伯伯,在他的宮殿待了段日子。」
斐守歲聽到別的故事,不由得擡起精身:「你繼續說,我想聽。」
「好,」
陸觀道走向心識的大門,說道,「那段日子,我整天閒著,又被月伯伯改名換姓,所以沒人識得我。」
「嗯。」
「不過我也沒有出過鎮妖塔。」
「這麼說,你見到了外頭的世界,很開心?」斐守歲。
「不,」
陸觀道否認了斐守歲的話,他站在門前,「你走了,我見不到你,所以整日悶悶不樂。你用火孔雀的羽毛困住我,我看著你走,又沒法阻止。」
「……嗯。」
陸觀道用手一推,那心識的門就向外一開。
同輝寶鑑鎮妖塔的故事如風,吹在兩人面前。
是晚春濃綠的顏色,混合著玉手與鎖鏈,丁零噹啷的聲響,融入斐守歲心識的寧靜。
斐守歲睜開眼,轉頭去看。
陸觀道借著面前的一幕,說道:「就是這樣,我才提不起精神。是因為我就差一點,就能拉住你的手,可你卻鬆開了。」
眼前。
是血肉模糊的畫面。
殷紅的光打在斐守歲臉上,他聽著陸觀道斷斷續續不連貫的話,卻見那被火孔雀束縛,臉頰、手掌、臂膀與雙腿都被割出血的陸觀道,正衝破小屋的陣法,朝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