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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靈卦

2024-09-15 02:37:57 作者: 顧三銘

  第158章 靈卦

  話落。

  解君舞槍沖向燕齋花。

  赤火光影里,身影是模糊的,像一團點著的棉線,快速燃燒在黑夜。

  燕齋花毫不避諱,也是直勾勾甩刀而去。

  兩位千年的妖怪,一打起來,就算在被壓制的幻境中也如天崩地裂。

  斐守歲在上勉強用墨水遮擋妖氣,看一眼陸觀道:「我方才與你說的術法,你記住了嗎?」

  陸觀道回頭:「記得!」

  咒法已在解君與燕齋花對峙時囑咐好,斐守歲也算放下了一樁心事。

  

  腳底下的兩團明光還在打鬥,看到燕齋花一個轉身側過力道,反手揮出了傀儡。

  一眾傀儡團團包圍紅火光解君。

  解君猛地停下腳,赤火在她周身點燃了傀儡屍首。

  悶哼一聲:「就這麼怕我?」

  白光團團燕齋花站在薛譚身後:「師妹可是有以一敵千的好名聲,我當然怕了。」

  「切,」

  解君擦一把臉上因火而融化的妝彩,「傀儡身子真是麻煩。」

  突然,謝義山那側發出一聲慘叫。

  解君心頭一緊,立馬去看。

  是謝義山被靛藍傀儡追著打。長劍對戰招魂幡,劍氣砍得魂幡四分五裂,就只剩下一根棍子在謝義山手上擋刀。

  也就在剛剛,靛藍的長劍砍斷了一角招魂幡棍,刮過一層謝義山肩膀上的皮肉。

  皮肉的血與痛感在打鬥中被掩蓋,要不是謝義山停下腳試圖緩去片刻,他也不會感受到痛。

  那可憐謝家伯茶捂著傷口,齜牙咧嘴,虛汗浸透了褐衣,不間斷地呼氣,好不狼狽。

  燕齋花也見了,諷刺道:「這世上啊,師弟是打不過師兄的~」

  「嘖!」

  解君心有怒火,她甩了甩紅纓槍,赤火愈發擴大範圍,「那我可要破了你這腐朽的腦子!」

  「腐朽?」

  一眾傀儡擋在燕齋花面前,燕齋花笑說,「何為腐朽?是千百年來,師妹一門老到掉牙的傀術?還是說我師父鑽研的人皮傀?是誰原地踏步,師妹難道不知?就算有悖天理又如何,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冷哼一聲。

  燕齋花單手掐訣,古老又低沉的呼嗓,從她的喉間傳出。

  這種咒語,斐守歲曾經聽過,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一襲厚衣的祭司,在黑夜燭火下的呢喃。

  呢喃聲穿梭傀儡。

  傀儡們像是被一口氣點了開關,那陰森森的眼神與極白的麵皮,格外瘮人。

  燕齋花笑道:「自從那日道觀相遇後,我就請教了這一幻術,不知師妹接不接得住?」

  執槍的解君渾然不知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她道:「你還認了別的師父?就不怕死了的那位託夢找你?」

  「師父?」燕齋花瞪大眼,「他可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哪像是師妹,錙銖必較。」

  「呵。」

  一轉長.槍,解君拍了拍身上掛著的北安春偶人,「我若是念道『阿彌陀佛』也就不會被天庭盯上,成了個千古罪人。燕齋花,不,我現在的對手應該是薛譚吧!」

  話術被引導。

  斐守歲與陸觀道一齊朝薛譚看去,適才還並不顯眼的薛譚,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古老的咒語還在縈繞。

  薛譚一身白衣,披頭散髮,身軀在咒語裡慢慢擴大身軀。

  斐守歲回憶起那草原祭司,牛羊的皮毛,老鷹的尾羽,深暗的編織毛毯,一張老嘴翕動著。

  鼓舞出什麼……毒咒。

  便聽解君開口:「邪魅妖術,學了可是要承擔因果的。」

  「因果嗎……」燕齋花慢慢往後退步,她看向浸泡在古術中的薛譚,「這因果,薛譚你替我承擔可好?」

  薛譚耳朵動了動,頭也沒回。

  「好,主人。」

  是牽線的木偶終於有了引線之人,薛譚哐當一聲擡起腦袋,極近角度的歪了歪。

  「主人,她是嗎?」

  解君啐了口。

  薛譚又說:「我是要殺她,還是她肩膀上的……她?」

  手指微微偏移,停在北安春身上。

  燕齋花大笑:「哈哈哈哈!你為何不能一起殺?」

  「一起殺?」

  薛譚擡起腳,感知到斐守歲的術法在朝著眾人靠攏,他看了眼,與燕齋花說:「有別的……別的幻術。」

  燕齋花仰頭,頭頂是一鍾鍾新娘,她笑道:「我早知道了。」

  「不用管嗎?」

  燕齋花笑眯眯地說:「不用。」

  「那好,」薛譚這才明確了目標般,「我會殺了她們,主人,請您吩咐我。」

  此話落,解君嗤鼻一句:「還沒動手呢,厲害個什麼勁。」

  薛譚猛地伸出脖頸:「主人,她,眼熟。」

  解君:「……」

  「主人,她身上的她,我好眼熟。」

  「當然眼熟了,」解君顛了一把北安春偶人,「我早與你說了,這是你親娘!」

  娘字煞尾,圍繞在薛譚身上的古老術法一散。

  毒咒生花。

  薛譚雙目驀地籠上一層血紅,他已不是傀儡了,活生生一個殺紅眼的修羅惡鬼。

  解君見此,並不懼怕,反倒笑出了聲:「我倒要看看解十青的那一卦靈不靈驗。薛譚,你八字里『死是木炭灰』,今日可要有著落了!」

  長.槍旋轉,在解君手中宛如游龍。一雙黑眸在赤火之下,好似有紅光熠熠。

  子龍傀儡浴火而生,長.槍紅纓不光吃飽了血腥,還有亮光奪目。

  解君這般的話語,惹得斐守歲與陸觀道都有些好奇。好奇那薛譚的生死,還有所謂解十青的靈卦。

  斐守歲站在陸觀道身旁:「還餘一拍。」

  「一拍……好久。」

  斐守歲眯了眯眼:「不久了。」

  妖身灰白的瞳照出底下的大霧。斐守歲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要效仿了他人的術法。

  大霧繚繞,撲滅赤火。

  解君舞槍,赤火重生。

  薛譚那廝從人傀堆里抓出一個小孩骨,先是湊近聞了聞,隨後便伸手扯出小孩的大腿骨頭,在空中揮了幾下。

  「趁手。」

  好一個趁手。

  解君捏住北安春的後頸:「薛譚,你莫不是想要『大義滅親』!」

  「親?」拿著大腿骨的薛譚,「什麼親?」

  解君一步一步靠近:「當然是你的娘親。」

  「娘親?」

  燕齋花在後有些不爽:「少說廢話!」

  薛譚脖頸被話語牽扯,硬生生地在空中墜下。

  「少說……少說……」

  一隻手拖拽骨頭,另一隻手拉拽骨頭的主人,薛譚就這樣痴迷地自言自語:「少說話……那夜主人帶我走的時候……也叫我少說話,少張嘴……」

  解君皺眉看著薛譚將槍背於身後,不開口,卻傳音給斐守歲:「樹妖,你的幻術,還要多久?」

  斐守歲並未料到解君傳音,愣了下,回:「若沒有這些傀儡,下一瞬便可。但傀儡層疊,大霧無法包攬。」

  「大霧……」

  解君餘光撇到冷冷的水霧,看見已在霧氣之中的謝義山。

  謝家伯茶吃痛手臂還在反抗。

  她笑著傳音:「我要是收了赤火,與這薛譚一戰,怕有些困難。」

  邊說。

  解君掄槍,挑開一橫掃而來的妖氣:「槐樹妖,你該聽懂了我的意思。」

  斐守歲站在墨水裡頭,凝視著愈發減少的火團。

  「收了火,霧氣確實能反撲更甚,可您要與薛譚對戰,沒了赤火就會……」似乎那兩字無法說出口。

  反噬,亦或者是報應。

  斐守歲低眉:「再給我些時間。」

  「來不及了,」

  解君再一次擋下薛譚的進攻,後退三丈之遠,北安春在她的肩上搖搖欲墜,「非我,是謝義山那小子,他凡人之軀,與你、石頭還有我不同。」

  「……嗯。」

  斐守歲知曉解君所言。

  解君又說:「你不必顧忌我。我身在非人的傀儡,也不落於因果,跳脫於八卦之局。我僅僅是我徒兒破局的一個棋子,至於你與石頭……」

  底下的子龍傀儡,將長.槍一頓地面。

  仰首大笑:「自也是超脫!」

  話了。

  薛譚那廝不顧北安春安危,用小孩骨猛地從下往上,打向解君。

  解君一個轉身躲過,她背上最後的一面靠棋,因過大的動作而落在地上,被一陣赤火迅速點燃,燃燒殆盡。

  灰燼繚繞在空中。

  解君一踩黑灰,用她那檀木傀儡的身子再次躲開,長.槍一轉,擋下薛譚撲面的惡意。

  小孩骨在薛譚手中有了妖氣,竟也生出幾分的鋒利來。

  解君咬牙控制赤火收攏,還需抵擋薛譚:「你小子,信不信我用北安春擋刀!」

  「北……」薛譚機械似的扭動脖頸,「北什麼……什麼叫……叫安春?」

  一用力。

  趁著薛譚思考,解君擋開了小孩骨頭,立馬一腳踹在薛譚小腹上。

  力道之大,薛譚滾去幾丈遠,而也因這力,子龍傀儡身上的赤火燒得愈發旺盛。

  已完完全全浴火,徒留下一雙辨認惡鬼的眼睛。

  解君氣不過,罵道:「這局非得如此了!」

  「局……」斐守歲。

  便見解君長.槍點地,一步一步靠近薛譚。

  她與薛譚一樣,傀儡身子,一個木頭,一個骨頭。

  骨頭做的牢靠些,但一折就難以站起。如在地上的薛譚,碎了肚子上的直撐,起身像個四腳朝天的烏龜。

  解君笑一句:「燕齋花,這就是你的得意之作?」

  槍身勾住了北安春的藍襖子。

  薛譚還在掙扎:「主……」

  「主?哪個主?」解君擡眼,看到燕齋花冷冷地坐在眾傀之中,「你主子的那顆心,早早沒了。」

  薛譚勉強站了起來,搖搖晃晃之中,北安春的一身藍色襖子灼得他雙目生疼。

  「不用你說!不用你說……」

  解君:「明知如此,還買什麼命呢。」

  薛譚沉默。

  可在一瞬之後,好不容易打出的清醒又被燕齋花的傀術控制。

  燕齋花的術法抓住了薛譚的腦。

  薛譚垂頭而喪氣,喃喃又自語:「她……好眼熟……她……我曾見過……」

  解君看一眼肩上的北安春,但毫不猶豫,她再次拿槍,用那槍頭狠狠地打飛了薛譚的一隻胳膊。

  薛譚尚未反應,人骨胳膊飛上了天。

  像一隻騰空的黑豬,最後穩穩地掉在燕齋花面前。

  燕齋花嗤鼻。

  解君一步一緊,槍頭劃出火星:「你從她肚子裡出來,還未活過年歲就死了,你還能記得,也是孝心。」

  「孝心……」

  薛譚聽罷全力伸出脖頸,腦袋像老烏龜第一次出了水面,那般的竭盡全力。

  他道:「我有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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