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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補牢

2024-09-15 02:36:51 作者: 顧三銘

  第98章 補牢

  引到監牢前,大門敞開。

  殷縣令走在最前頭,守門的侍衛紛紛退開,低頭,一震盔甲。

  大雪還在不要錢般下,厚實了一路的石磚黑瓦,雖能看到有人清掃,但雪落之速趕不上笤帚,依舊累了薄薄一層。

  顧扁舟背手,呼出一口熱氣:「勞煩大人親自替我開了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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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出此言,乃是我之職責。」

  說完,殷縣令與侍衛囑咐幾句,便笑眯眯地帶著眾人走入內牢。

  人間各處的牢獄都一個模樣,都在模仿十八層地獄的八寒八熱,無不昏暗潮濕,加上梅花鎮所處高山,這牢內也就更加陰冷,比其外頭的大雪都要凍上三分。

  順火光而行。

  斐守歲注意著點了燭的監牢。

  有濃妝艷抹之老嫗,有膘肥體壯的農夫,個個垂頭喪氣,影在昏暗的角落。

  但沒有一間監牢困的是青年。

  顧扁舟自也看到了這番異常,開口言:「不知殷大人能否告知在下,這些老人老婦人都犯了什麼事?」

  「這些叫花子?」

  殷嗤之以鼻,「年底了,大傢伙都收了稻子,滿了臘肉備著過年,他們倒好,鄰居屯糧他們眼巴巴地偷,偷一家不成,連著偷了一個坊的,能不被抓著!」

  「都是一個罪名?」

  「唉,大人有所不知,」殷縣令嘆息道,「我梅花鎮雖地處高原,但百姓都願吃苦開荒,可這幾年不知怎得出了這一夥的敗類,帶壞風氣,抓了三月有餘,這才連窩端了。」

  「如此說來,能捉住也是一件幸事。只是我不免好奇,為何好吃懶做的都是老者,照殷大人信中所言,百姓安居樂業,老有所養不愁吃穿才對。」

  「可不是,總有幾個刺頭,再說也並非沒有青年,」殷縣令揣著手,在前頭一處監牢前轉彎,指向小小監牢的年輕男子,「這不有一個?不過此人一月前才到梅花鎮,做了個別人都不想做的髒活,還說我冤枉他,實在是氣人!」

  移動視線,看到燭火下一張眾人極其熟悉的臉。

  那人一身棕褐色衣裳,腰上背了個酒葫蘆,束著低馬尾,額前碎發雜亂不堪,下巴的鬍子密密麻麻了半張俊臉,尤其是倚坐在稻草上吊兒郎當的樣子。

  乃是烤魚賊難吃的謝義山也。

  謝義山此時還未注意到眾人,正吸溜一圈碗中早冷掉的薄粥,嘖嘖罵道:「就這還算得上粥?米粒都見不著!」

  「……」斐守歲閉目。

  陸觀道見到謝伯茶,在後一下拉住斐守歲衣角,傳音:「臭道士怎麼在這裡!」

  顧扁舟也是好奇,上前一步,故意大聲與殷。

  「殷大人,此人我見著甚是面熟,可不知姓名?」

  話頭打在謝義山臉上,他沒好氣,卻不擡頭見人,側著臉還在吃薄粥。

  「他?姓謝名義山,聽上去人模狗樣的,卻被人發現在亂葬崗盜墓!」

  「那不是盜墓!」謝義山猛地一摔粥碗,從稻草堆上跳起,「我早說過,我是……」

  看到三人,謝家伯茶立馬啞了聲音。

  「那不是盜墓,又是什麼?」殷叉腰啐道,「你都把手伸到人家棺材板里了,都摸出白骨了,還不是盜墓?」

  此時的謝義山哪管殷縣令之話,眼神是直勾勾落在三人身上。一時間大眼瞪小眼,要不是隔著木樁子粗鎖鏈,都能瞪出個百轉千回的話本故事來。

  撇過頭,伯茶喉間哼出一聲,照樣當著眾人反駁於殷縣令:「我是看你鎮陰氣圍繞才出的手!尤其是鎮子亂葬崗的位置,竟就把墳堆按在集市上頭的山坡,你也不嫌晦氣!萬一那天落雨滾石,這成白骨的屍首倒還好說,要是剛埋下的,豈不是污了地面!」

  「哎喲,你這小猢猻好不講道理,究竟是什麼風水緣由樂得你直接下手撅了人家的墳?亂葬崗的墳不算墳嗎!真真氣煞我也!」

  監牢裡頭的坐下,翹起二郎腿:「還亂葬崗呢,乾脆改個姓名,喚作小孩墳算了!」

  小孩墳?

  顧扁舟瞥一眼斐守歲,仍是和氣著臉:「何出此言?」

  「我開了一座棺木,裡頭葬的雖是白骨,但觀其骨相,怕是連總角之年都未到!」謝義山說到此處,頗有些氣血上頭,開始滔滔不絕,「小孩的墳包通常矮些,加上亂葬崗那一處處都是小墳包,我便猜測裡面葬的都是不足加冠之人。若只是這些也算不得駭人,可卻唯獨我開的棺,一口小小棺材塞了足足六具白骨,真是好笑!究竟是什麼窮苦人家一口氣死了六個孩子,還偏偏買得起棺材板!那些孩子都是一個歲數的,又是誰家出了這樣的慘事,你一個縣令大人毫不知情!」

  謝義山砸下瓷碗,怒道:「肉.體化為白骨也不過半月,算上高原天冷,那就兩月。既然是兩月前的事情,縣令大人為何在公堂上一問三不知!」

  斐守歲目光落在殷縣令身上,卻見他毫不慌張,似乎還勝券在握。

  奇怪。

  老妖怪微微皺眉,與謝義山傳音:「謝兄,你且冷靜,顧兄來此就是為的孩子一事。」

  謝伯茶聽斐守歲之言,臉上怒氣仍在。

  「那麼縣令大人可有話與草民說!」

  「謝伯茶!」斐守歲傳音震聲。

  殷努努嘴,唇上的小鬍子縮了縮:「這位小兄弟真是慷慨激昂,我大致知你心意,為何先前不說呢?」

  「你!」

  「小兄弟,我梅花鎮在臨縣之中可有個響噹噹的名號。」

  「什麼?」謝義山站起身。

  「便是換了『梅花鎮』的『鎮』字,取一個『源』落筆。」殷眯起他黑黢黢的眼眶,活似個縮頭老太監。

  源?

  梅花……源……

  「桃花源?」謝義山道,「此話……你的意思是那六具小孩骨不是梅花鎮中人?」

  「小兄弟倒是個聰慧人,」

  殷笑著與顧扁舟,「還好顧大人來了,讓我與這位小兄弟能有面對面辯駁的機會,要不然可不就是誤了小兄弟的前程。」

  呵,這是看出了謝義山與三人相識,給個台階讓他下。

  顧扁舟皮笑肉不笑:「我觀這位仁兄氣宇軒昂,又是個熱血人才,不如在此地就跟著我清點農收,等事成了一塊兒回京城天子腳下討個營生?」

  「熱血」兩字輕輕一咬,如一桶冰水從天而降,叫著謝義山完完全全冷靜下來,他也知適才不該撕破臉皮,讓顧扁舟替他收拾爛攤子。

  看殷縣令還是一副嬉皮笑臉,伯茶就忍不住地噁心。

  可那台階,下還是不下……

  觀顧扁舟,又略過隔壁監牢的老頭老嫗。

  伯茶猶豫須臾,眼珠子一轉,想到什麼,忽然,就在眾人與殷面前撲通跪下,直呼:「大人!」

  「噫!」陸觀道後退一小步,「這是做什麼?」

  斐守歲勾唇,傳音:「聽著吧,這是一出亡羊補牢的戲。」

  便聽謝義山抹著眼淚哽咽。

  「小的終於等到了大人!」

  顧扁舟與殷相視。

  「在未到梅花鎮前,我就打聽到大人的行蹤,想我這一身的本事無處發揮,若能得大人賞識,就算是個牽馬小廝也不虛此行。小的從蜀地而來,爬了不知多少個山頭,才能與大人相見,大人啊!」

  謝義山裝得十分有九分是真的,邊跪在地上,邊爬到鐵鏈之前,他蓬頭垢面,眼淚汪汪。

  「大人啊——」

  一隻烏糟糟的手拽住緋紅衣裳。

  「不知大人從何處上的高原,我是忍著蚊蟲,翻山越嶺就為見到大人一面,大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是當真要收了小的?」

  顧扁舟一下拍開謝義山:「自然是真的,不過……」

  視線一轉,兩隻狐貍對了腔調。

  「就怕殷大人不首肯,我也是帶不走你的。」

  「殷?!」

  謝義山苦哇哇的臉湊到殷縣令身前,他是個完全不要臉皮之人,「殷大人啊,我先前這麼做,就是想著能遇到這位大人,什麼監牢,什麼稀粥我都吃了,大人要罰可使勁罰我,讓我早些日子跟在顧大人身後才是頂頂好的!」

  言畢。

  謝義山很是用力地在地上給殷磕了六個響頭。

  監牢安靜,一切都只剩謝義山哭號亂叫之聲。

  陸觀道傳音給斐守歲:「亡羊補牢?」

  「猶未遲也。」

  那響頭似是磕到了殷縣令心裡頭,他臉上的笑意止不住露出,要不是雙腳還粘著泥地,就怕一個沒抓住飛向天上去。

  殷隔著監牢扶起謝義山。

  「小兄弟好說,那天子門生又是五品緋紅,天上掉餡餅都不敢這麼想。老夫要是擋了你的前程,等你刑期一滿,這一放出來,不就要撅了老夫家的祖墳?老夫是受不起這大恩大德的。」

  呸!

  聽這冷嘲熱諷,謝伯茶心裡頭狠狠吐了唾沫,但面上還是耐著脾氣。

  「縣令大人的意思是……」

  「放你走。」

  殷刻意擺出的笑臉,在伯茶眼中格外犯嘔,但事已至此,伯茶也並非獨苗苗愣頭青,他為表決心,哭喪著臉又給殷磕了三響頭。

  響頭聲中,聽殷道:「來人啊,開牢門。」

  「門」字拖得很長很長,長到像是從角落用力敲打來人。

  字一敲,眾人見到一個師爺打扮的老頭,不知何處探出了腦袋,縮成個球狀挪著腳步。

  是獐頭鼠目的臉,哆嗦手挑出一串鑰匙。

  鑰匙繁多,愣是找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找到。

  等鑰匙扣入,咯噔一響,牢門大開。

  門聲吱呀呀。

  謝義山故作愣態,待在牢房裡不出來。

  殷見了,捋了捋小鬍子,專門在眾人眼前囑咐:「快把小兄弟那事給划去,聽明白沒!」

  「是大人。」

  獐頭鼠目得了令,立馬灰溜溜消失在拐角。

  不是老鼠,卻更甚之。

  這下子,第一齣戲是唱完了,還餘一出。

  斐守歲拉著陸觀道後退幾步,將又窄又暗的小道讓給伯茶。

  謝義山很不客氣,也知自己是非唱不可,便大庭廣眾之下,跌跌撞撞跑向顧扁舟,那滿是泥污的手,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糊了顧扁舟一身。

  「哇——大人啊——」呲溜呲溜,「大人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顧扁舟一時語塞,轉頭與殷:「殷大人見笑,看來今晚是見不到那嫌犯了。」

  「無妨,無妨,」殷揣手笑呵呵,「大人能在我地得此人才,真真是件大好事,那殺人放火之徒不管也罷!」

  「多謝殷兄海涵。」

  顧扁舟躲開謝義山的涕泗橫流,又說些冠冕堂皇之話,這才離了監獄。

  於監牢前。

  「不過天色不早了,拙荊在家兇猛,我要是再不回去,可就成了件麻煩事,」殷拱手,「只得委屈了顧大人在寒冬里等一等馬車。」

  「說笑了,家中之人才是最要緊的,殷兄且去吧。」

  退出昏黑的地方,殷縣令走後,獨留四人在寒冬里等候馬車。

  大雪還在下,已近三更天,冷得陸觀道縮在斐守歲身後打顫。

  顧扁舟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士兵,為演戲不煞尾,他刻意解了自己的袍子披到謝義山身上。

  緋紅色衣袍在空中接住雪花,撩了視線。

  扁舟擰巴一副惜才口吻:「天吉地靈處方有濟濟人才,謝兄何必翻山越嶺,吃這白雪皚皚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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