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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偷情

2024-09-15 02:36:01 作者: 顧三銘

  第52章 偷情

  

  睜眼時,是大雨傾盆。

  但並非那個薛宅。

  斐守歲站在一棵參天的梧桐樹下,黑影將他沒在任何人見不著的地方。

  入眼是青階,還有三兩撐傘而過的香客。

  高香的溫暾在雨水裡慢慢游過。

  偶爾的鳥叫,混雜婦人低聲的交談。

  此處是寺廟,常點香祈福,也是斐守歲不敢打量的禁地。

  梧桐葉很大,穿透斐守歲的身體,飄飄然在地上,被雨水黏濕。

  老妖怪執扇一扇,梧桐葉依舊躺在原地,動彈不得。

  想來這兒還是在幻境裡。若不找出幻境的節點,斐守歲怕是要困在如此的大雨里一輩子。

  老妖怪捏了捏眉心,幻境他並不擔憂,只不過眼前的不是平常地方,而是神佛接受香火的寺廟。他一個妖怪堂而皇之地踏入,實在是有點不舒服。

  打量三兩梧桐。

  紅牆延伸在視線的盡頭圍合而抱,來來往往的馬車,撩開帘子的也無非是婦人攜著稚童。

  道一句平平安安,再念叨遠在他鄉的夫君早日歸家。

  老妖怪覺著無趣,他下意識撣撣衣袖,淋著雨同香客一塊兒踏上前往寺廟的石板路。

  細聽。

  「聽聞此廟求姻緣是最准不過的,不知老夫人是替家中哪位姑娘尋覓良緣?」是個佝僂脊背的老婆子,走得低眉順眼。

  而她身邊的婦人衣著不凡,身側各有兩個丫鬟。

  一個丫鬟執傘,一個拎著香燭籃子。

  站在其中的婦人捂嘴笑道:「哪盼什麼姻緣,只求我孫兒高中,能求取一官半職,替我阮家長長臉。」

  阮家……

  斐守歲看了眼婦人。

  那老婆子恭維道:「哎喲,老夫人說笑了。我們這鎮子哪戶人家不知道阮家大公子是做狀元郎的命,未來能娶公主嘞。再說了,老夫人家裡還有四個未出閣的姑娘。老生有幸都見過,怕是去天子腳下都尋不到這樣標誌的。老夫人又何必刻意點高香呢,這本就是該是命裡頭帶的富貴。」

  「你呀,說的話真真好聽,」阮老夫人握帕客氣地笑了幾聲,「要是我家那幾個姑娘真將婚姻大事放在心裡頭記著,我也不至這般年紀了,還替她們操心。」

  老婆子一聽話中話,笑呵呵地搓手:「老夫人又在說胡話了。前些日子北家書院開賞花會邀公子小姐寫詩。阮家二姑娘寫的一首絕句,把一眾公子哥們狠狠地壓了一頭。聽聞薛譚薛家公子不服,阮二姑娘就又寫,直到把薛公子寫服氣了,才就此作罷。這事都在妯娌間傳遍了,老夫人難道不知?」

  「我家與薛家本就是世交,寫一兩首詩罷了。更何況薛譚那孩子已有了娃娃親,我們阮家的姑娘再怎麼不濟,也不會搶別人的夫君。」

  說著,阮老夫人加快了步子,將那老婆子甩在身後。

  老婆子連忙趕上去,正正好被身側提籃的丫鬟擋住。

  執傘那位年長的丫鬟瞪了眼:「說錯話了還敢覥著臉,你不害臊沒臉沒皮,我們家清白的姑娘可羞不起這人。」

  她立馬抓住丫鬟的袖子,沾了水的手在衣袖上留下兩個手指印。

  「哎喲哎喲,姑娘你看看我的嘴,哎哎阮老夫人別走啊……」

  斐守歲慢慢放下腳步,婦人吵鬧的聲音漸漸地淡出他的耳識,他遠遠地送走了大雨里的阮老夫人。

  香灰盈盈,在一旁梧桐樹蔭下斐守歲見到了一個熟人。

  站在石板路正中央,身邊穿過許許多多的香客,斐守歲半透明的軀殼印出地面的水窪。

  見熟人著華衣,馬車停在遠離人群的地方。

  小廝掀開帘子打著傘,馬車裡探出腦袋的是薛家薛譚。

  那個在雨夜與阮家姑娘廝混的有婦之夫。

  斐守歲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會兒的薛譚意氣風發,一身衣裳襯得他風華正茂,高鼻樑又兼好相貌,確實稱得上如意郎君。

  可惜這位相貌堂堂的郎君卻在自家院子裡,背著正房夫人吃腥。

  老妖怪心裡頭笑了聲,他拋下已經走遠的阮老夫人,轉身就跟上了薛譚。

  心裡念叨方才聽到的話,不知不覺間從大路走到了小徑上。

  紅牆越來越高,雨珠一點點落下來,前頭走著的薛譚身邊只跟了一個掌馬的小廝。

  小廝一邊撐傘一邊東張西望,將賊眉鼠眼這四字刻在了臉上。

  薛譚看不下去,一把搶過油紙傘,啐道:「你仰著腦袋,是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你?」

  小廝歉起臉,撓撓頭:「不是公子說看著點人嗎……」

  「也不是叫你現在看!蠢貨!」

  看來只是徒有虛名,皮囊裡面不過一個贓貨。

  斐守歲作為局外人,不由得開始對比起薛譚。

  之前進薛宅後院,不見男丁倒是情有可原,可驅邪祟這般大的事,明明在場卻不敢出來,便有了蹊蹺。

  老妖怪抱胸而立,看薛譚到底要在這佛家之地做什麼。

  只見薛譚鬼鬼祟祟地繞過小門。大雨下得瓢潑,他與小廝拱腰穿過遊廊假山,走至一處荒廢的院子。

  院子不大不小,雜草遍地。左右廂房上了鎖,灰撲撲的紙窗積了一層厚厚的灰,透不進光亮。

  僅有偏門微開。

  門縫去見裡面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像一張躲在陷阱里的血盆大口。

  雨水順屋檐倒酒似的傾落。竹帘子掛著水珠,一陣暖風吹過去,小廝擡頭看一眼遊廊上的灰布條子。

  湊上前在薛譚耳邊小聲:「公子,我們要是沒見著阮二姑娘怎麼辦?」

  薛譚煩躁道:「沒見到就沒見到,瞧你那德行!」

  「我這不是替公子擔心嗎……」

  「哼,你少操這種心。」

  阮二姑娘……

  斐守歲側身於左廂房的白牆後,他已經猜到所謂的阮二姑娘是誰。

  面前的薛譚看上去不過加冠,而聽聞北棠娘子嫁過去也都是幾年前了。不難猜測,此幻境或許有些年頭。

  悄悄推開木門。

  聽到女子的輕嘆:「姑娘呀,我們在這兒都等了一個時辰了,這薛公子怕是不會來了……」

  「別急,再等等。」

  「可要是薛公子不來,我們豈不是成了個笑話……」

  「住嘴,不許說這樣的喪氣話!」

  話了。

  門外的薛譚笑了笑,朝小廝使使眼色。

  小廝很識趣地後退數步,走去一邊放哨。

  斐守歲在外頭也不想進去,不是話本故事看多了,而是這檔子事在哪戶人家裡不曾見過。有丈夫與嫂子,有妻子與弟兄,還有不堪入目的兄弟姊妹。什麼都有,不過大家將這些事藏起來了,才覺得湖面一片寧靜,實則暗潮洶湧。

  老妖怪打了個哈欠,正覺無趣,屋內傳出急促的喘息。

  真是髒到了極點。

  笑一句。倚牆等候,卻見一旁右廂房探出個人影。

  高高的雜草間。來者個子並不高,穿著丫鬟衣裳,估摸及笄的年紀。

  姑娘家是獨自一人來的,身邊一個隨從婢子都沒有。見她咬唇皺眉,心裡是端著心事,站在牆後窺探正屋。

  一聲貪歡傳出來,驚得門外的小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嘴裡是罵罵咧咧,卻不見出聲。

  那個小姑娘為此抓緊了牆壁,一雙眼睛直直瞪著屋子。

  斐守歲好奇,便朝她走去。

  沒走幾步,聽到姑娘家的怒音。

  「說什麼詩會知己,原來跑這兒知己來了……」

  姑娘家生得好看,一雙楚楚可憐的桃花眼,眉心又點花鈿。有些肉嘟嘟的臉頰,配得上淡粉的妝容,就算沒有錦衣華服在人群里也是最亮眼的。

  斐守歲記得那雙眼睛,是北棠娘子。但眼前的比幻境外的要在矮些,在稚嫩些,乃至眼睛裡露出了少女的單純。

  她說:「薛譚你若現在出來,我便原諒你,你若不出來……」

  誰料裡頭的聲音愈發不節制,哪裡見得到薛譚。

  聽著聽著,北棠耳墜通紅,止不住眼淚。聽不到抽泣的聲音,只有女兒家眨巴眨巴眼睛,讓淚水似累贅一滴滴流下來。

  咬牙低聲:「哼……你與我的婚事,就此作罷吧!」

  什麼?

  斐守歲記性再不好,也不致忘了白日裡用妖身的瞳見到的北棠娘子。

  北棠娘子年芳二十有餘,此時面前的姑娘若是細細算,正好能對的上年紀。

  怎麼會就此作罷。

  老妖怪不解,只得放下那對在陰暗角落茍且的男女,擡步跟在北棠身後。

  前頭的姑娘家因落淚而有些走不穩路,她每走幾步就要扶著牆歇息,死死咬著唇,想是早上點的胭脂都碾碎了。

  斐守歲說不上心疼,只是看客,可憐一下幻境裡北棠的曾經。

  終究還是嫁了的。閨閣女子大多數身不由己,不知未來夫君的品行,一句父母的玩笑話,也就當成珠寶嫁了去。而那些男子卻洋洋灑灑被世人談笑都這樣。

  男人都這樣。

  深宅婦人都自言自語,安慰自憐,誰家夫君沒有個三妻四妾的。

  北棠靠著遊廊,仰首喘氣。她的手拽住衣襟,虛汗不知不覺間浸透了她的額頭。

  是喘症。

  斐守歲冷冷地背手站在一旁,眼底的憐憫在這樣的呼吸里,一點也激揚不起來。

  死不了的。

  老妖怪知道未來,便不擔心現在。他知道北棠應能過此劫,然後……然後再入另外一個劫難。

  看著北棠呼吸越來越困難,周圍連只蟲子鳥兒都不飛過,只有大雨。

  大雨落得嚇人,想必是有什麼天大的委屈,才讓老天爺都看不下去,願用雨水算計淚珠。

  雨水不止,一個勁地哭。

  北棠直起身子,手顫得厲害,她想要摸索袖子裡隨身帶的藥丸。手指盡力鉤住袖子,探進去尋。摸到一個香囊,卻因手抖摔在地上。

  香囊沾了泥水,素雅的繡花污去一大片。

  北棠蹲下,喘得更厲害了。

  眼前漆黑,頭昏腦脹。

  哐當一下,姑娘家倒在了地上。

  「……」

  斐守歲無法觸摸幻境的人物,這幻境也不是他創造的,自然改變不了結局。

  再慈悲是沒有用的,一切都已註定。

  北棠躺下去沒多久,遊廊盡頭有婦人交談的聲音。

  談笑間,斐守歲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廟前遇到的阮老夫人。

  此時,阮老夫人手執香灰,正走在兩個丫鬟前,說道:「也是委屈你們和我這個老太婆一同走廟了。」

  「老太太這是說哪裡的話,能借著您的福,我們就是三生修來的好運了。」是年長的丫鬟。

  阮老夫人笑了笑,慈祥的眉目漠視前路。

  「等走完了這最後一段路,我們就歇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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