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2024-09-15 00:55:30 作者: 今天很困

  第 85 章

  姜照看著泥臉人一臉警惕的樣子, 忍不住說:「襄掌刑很可怕嗎?」

  泥臉人豎起耳朵聽了會兒,才有閒心回答他,「她掌幽冥刑律, 幽冥九戒就是她提的,她不可怕誰可怕?而且,襄掌刑呀, 最喜歡折磨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丹修……」

  姜照不由握緊袖中藏著的那枚令牌,神色微變, 「那……」

  「噓!」泥臉人忽然打斷了他,「她來了。」

  嗒、嗒、嗒……

  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人走得很慢,並不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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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臉人死死地盯著牢房以外那條潮濕髒污的通道。

  姜照一想到泥臉人方才所說的話, 心裡就七上八下的,尤其是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而緊接著,那一個個飄著出現在他眼帘中的斗篷人,漆黑的斗篷也遮掩不住他們沒有雙腳的事實。

  姜照真切感覺到他的心臟有那麼一瞬間停跳了。

  這麼多鬼?!

  姜照被嚇傻了, 整個人像在數九寒天中被凍結的冰塊, 一動不敢動。

  就算不是鬼, 這些人至少也是個鬼修吧?!

  但他記得宿主說過,鬼修早都不知蹤影了啊,為什麼這個幽冥這麼多鬼修!!

  泥臉人沒空注意姜照的崩潰,早已一溜煙地趴回角落自保了。

  仿佛是為了驗證泥臉人方才那番話的真實性, 一雙兩齒木屐赫然落在姜照眼底。

  「新來的?」

  女子聲線冰冷,姜照卻在她說話的那一刻霍然仰頭。

  他望著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下意識道:「盛非襄?!」

  他話音還未落下, 在場所有人都立時扭頭盯住了他。

  姜照來這幽冥這麼久,雖然令牌明確和他說過, 他的隊友有自己的任務,但說不擔憂是假的。

  如今乍然撞見盛非襄,驚喜瞬間淹沒了姜照的理智。

  「這兒是你的任務嗎?」他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向前扒住牢門,眼含希冀的光,問道,「我……」

  「什麼任務不任務的?」一道尖銳的聲音截斷了他。

  一個鬼修從前頭飄回來,兜帽下狹長的眼睛幽幽地凝視著他,「你好大的膽子,敢直呼掌刑的名諱。」

  仿佛一記重錘砸向了姜照,他霎時明白了什麼,不由自主地再度看向盛非襄的表情。

  她並未阻止那名鬼修的呵斥。

  她的表情一派漠然,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

  古怪奇異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掃來,姜照茫然地皺起眉,慢慢縮回了手,喃喃說:「可你不就是……」

  那鬼修斥責完他,轉而狗腿子似的朝盛非襄一拱手:「掌刑,此人言語不遜,對您不恭,按律當下後九層關押,您看……?」

  姜照不可思議:「我什麼都沒做!」

  鬼修更不滿了:「你作為牢犯,還敢頂嘴?!」

  盛非襄卻上下打量了姜照一眼,須臾忽道:「名字。」

  鬼修的聲音哽在喉嚨里。

  姜照絞著手指,他一想到花姑的反應,難免有些戰戰兢兢,只蚊聲道:「小昭。」

  整層的人突然安靜了一下。

  緊接著,如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陡然間四面響起竊竊私語。

  在所有隱晦的視線中,盛非襄危險地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問了句:「照?福星高照的照?」

  姜照意識到自己太小聲了造成誤會,連忙擺手加重了音調:「不是,是昭。天理昭昭、昭如日星的昭。」

  他膽戰心驚地說完,周圍的視線才慢慢淡了下去。

  盛非襄又問了和花姑一樣的問題:「修什麼路子的?」

  姜照猶豫了下,道:「丹道……」

  那些令姜照如芒在背的視線瞬間又回到了他身上。

  那鬼修從斗篷底下伸出手指著他,尖聲斥道:「胡說八道!簡直是胡說八道!難怪你被關了進來——這天底下有名有姓的丹修幽冥都登記在冊,但凡遺漏一個那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你又是打哪兒來的丹修?!」

  姜照盯著他指甲梭黑的手,也擡起手指著他怒道:「我是仙府的丹修!才不是你們幽冥的!」

  「你、你你……」那鬼修似乎很少被人這麼反駁,一時氣得啞口無言。

  「夠了。」盛非襄啟唇冷聲道。

  鬼修的氣焰頓時被壓了下去,訥訥不敢張口了。

  姜照瞪了鬼修一眼,縮回手才轉眼看向盛非襄。

  昔日背著包裹的小姑娘身量長高了,清秀的容顏也長開了。她周身氣質不再是膽怯的、退縮的,反而像塊歷經世事後,逐漸冷卻的玄鐵,無堅不摧。

  此刻她踩著木屐,看起來竟比姜照高了半個頭。

  姜照這才慢慢接受一個事實:

  眼前這位「盛非襄」,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盛非襄。

  她更像是未來長大了的盛非襄。

  ……所以這是秘境造出來的假人麼?依託於事實,創造了一個未來的盛非襄,以圖迷惑他,干擾他完成任務麼?

  姜照不得不承認這個秘境成功了。

  因為下一刻,眼前的女子居高臨下地睨著他,突然道:「帶走。」

  姜照懵了,緊接著牢門被打開,他整個人被一擁而上的幾名鬼修獄卒粗暴地拖了出來。

  他像個炸毛的貓,上嘴想咬這些撲來的手:「我不走!!你們想做什麼?!我不下去!」

  而最初那名尖酸刻薄的鬼修拉扯著他,桀桀笑道:「你直呼掌刑姓名,又偽造身份,你不下去誰下去?!」

  姜照要被氣死了:「你在說什麼啊?!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喊她是因為我認識她——」

  姜照心想,定的都什麼破規矩,喊個名字都不成?!什麼神主、什麼掌刑,這什麼破秘境啊!

  他在一片混亂中掙扎,忽然有什麼力量將領頭的那鬼修踹開!

  所有獄卒頓時定住了身形,下一秒立刻收回手,夾著尾巴似的退回原位。

  加諸身上的力道瞬間撤走,姜照一個趔趄,不慎跌坐在地。

  昏暗的光線中,所有人的注視下,盛非襄慢慢收回腿。

  「將他帶回一簾洞天。」

  姜照張了張嘴,渾身緊繃。

  盛非襄由上至下地俯視他,目光冷漠。

  「他是本座的客人。」盛非襄語調平直,「沒有本座的吩咐,誰也不許動他。」

  ……

  蒼翠蜿蜒俯仰,朦朧雲煙輕罩著數不盡的山峰。

  嶙峋怪石與起伏綠蔭之中,赫然藏著一座小型而精緻的宮殿。

  柔風吹過,流水潺潺聲不絕於耳。

  姜照自打被帶回這個名叫一簾洞天的地方後,便被安置在不大不小的側殿中。

  這裡好似是盛非襄的居所,哪怕是這間偏僻的宮室,也有女子專用的梳妝檯。

  此時此刻盛非襄不知去向,只有窗外靜謐的山林與姜照作伴。

  確定四下無人,一直如履薄冰的姜照這才從袖中扒拉出令牌。

  他敲了敲令牌,擡起眼皮,眼珠子轉了轉,再次確認了,才緊張地問:

  「我這算活下來了嗎?」

  令牌被喚醒,銀光微爍,似是不知怎麼回答他。

  姜照時刻提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有人突然闖進,現下見它不答話,更著急了。

  「你倒是說話呀。」

  過了片刻,令牌才徐徐地鋪開一行字:

  【勉強。】

  姜照:「……」

  他忍不住皺眉:「莫非待會還會出什麼事兒不成?」

  令牌閃了閃,那行字被抹掉,重新浮現另一行:

  【不知道。】

  姜照徹底無語了。

  就知道這個令牌說不出什麼人話。跟那個系統程序一模一樣。

  他沉默了會兒,才道:「既然如此,那你總該告訴我,血池之心在哪兒吧?」

  令牌冷漠:

  【無可奉告。】

  姜照忍:「不能說在哪,那在誰手上呢?總不會是什麼神器仙器吧?還是什麼靈丹妙藥不成?」

  令牌這回只多了兩個字:

  【抱歉,無可奉告。】

  姜照:「………………」

  他徹底忍無可忍:「那你總能說它長什麼樣吧!!這不能說那不能說,沒有目標我怎麼完成任務啊?!」

  再不完成任務。

  再不回到宿主身邊。

  他真的快瘋了。

  似乎是察覺到姜照身上逸散出來的怨氣,過了片刻,令牌終於大發慈悲了一回:

  【圓的。】

  姜照:「?」

  他竭力克制那股一把掰爛令牌的衝動,勉力讓自己看起來十足的心平氣和。

  「圓的,然後呢?沒了?」

  令牌仿佛是知道自己不多繃兩個字出來就要命不久矣了。

  良久,它才憋出來:

  【銀色的。】

  姜照被哽得完全說不出話。

  他現在是知道了,從這破令牌嘴裡能得到這倆信息已經算他要燒高香了。

  他啪一聲把令牌砸在梳妝檯面上,用手蓋住眼不見為淨。

  就知道指望不上。

  姜照深吸一口氣,隨後靜下心來打算分析這兩個條件。

  圓的,銀色的。

  首先排除是人的心臟。

  聽起來更像器修的某種造物。

  果然是神器仙器一類的東西麼?

  血池又是個什麼地方?莫非是被用來專門供奉這顆「心臟」的麼?

  他還未思索多久,殿門外驀地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姜照被嚇了一跳,唰一下將手心裡的令牌揣回袖中。

  果不其然,下一瞬殿門被推開,日光灑進映暖了寒涼的玉石地面。

  來者正是盛非襄。

  只見她收回搭在殿門上的手,盯了姜照半晌,直把姜照盯得心裡發毛,才緩緩道:

  「你休息好了麼?」

  姜照怔了下,「休息?」

  敢情方才放他一個人在這兒是為了讓他休息?!

  盛非襄面無表情地頷首:「嗯。」

  姜照不知該不該感謝她的良苦用心,抿了抿唇遲疑道:「休息好了。」

  盛非襄「唔」了聲,「休息好了,那就準備吧。」

  姜照更呆了:「啊?準備?準備什麼?」

  「梳洗。」盛非襄上下掃視了他一遍,「雖然你穿的還成,但。」

  她頓了頓,言簡意賅:「太髒了。」

  姜照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靠。

  真的好髒。

  血、灰塵、泥土,還有幾根在牢房裡沾上的雜草,把應璋精心給他準備的衣服全都弄髒了。

  一想到宿主,姜照的心就莫名酸了下。

  他安靜了會兒,見他沉默下來,盛非襄也沒急著催他。

  「我……」少頃,他才慢吞吞道,「現在還早,我不能晚點再洗麼?」

  或許是這一路以來,現下是少有的待遇不錯的時候,姜照一時放鬆了心神,忘記了站在他對面的是人人稱畏的襄掌刑。

  盛非襄毫不猶豫:「不行。」

  她拒絕得太快,姜照不由愕然問:「為什麼?反正現在天還沒黑,我、我再休息會兒不成嗎?」

  盛非襄的聲線不帶任何感情:「趕不及。」

  「怎麼趕不及?我們要做什麼啊?」姜照這回真的沒聽懂。

  盛非襄這次卻並未回答他。

  姜照的心裡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便見她擡手輕拍了兩下掌心,霎時間,殿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串衣著統一的男修,端著大大小小的盆盤魚貫而入!

  姜照目瞪口呆,下意識往後縮:「你們、你們要幹嘛!」

  而男修們輕柔卻不容拒絕地將他整個人架起來往殿內深處走——

  這時,盛非襄的聲音才幽幽響起:「儘快給他梳洗完,換身乾淨的衣裳,兩個時辰後將他帶上青霞雲車。」

  姜照極力掙扎:「不等等?!我要去哪兒?什麼車?!」

  他的聲音離盛非襄越來越遠。

  「小公子,你真有福氣——是前往九天神宮的青霞雲車哦。」一個眉目清雋的男修扶著他,溫溫柔柔地笑道。

  姜照傻眼了,掙扎的力道都小了:「神宮?!我為什麼要去神宮?!!」

  另一個架著他的男修白了他一眼,似乎很是看不慣,趁離盛非襄遠了,才小聲說:「要不是因為你是丹修……你真是投了個好胎。」

  姜照:「等等,等等!什麼叫我是丹修?我是丹修就要去神宮了嗎?哪門子道理!」

  他才不要去見那個唯我獨尊的智障神主!!

  溫柔男修笑道:「每一個幽冥丹修這輩子的夢想,不都是參加神侍遴選,以侍奉神主左右為榮的麼?

  姜照被架著推著拖向浴池,在被扒衣服前的那一刻他仍舊在據理力爭:「不不不,我是仙府的丹修……」

  溫柔男修的笑容更大了:「說謊。」

  姜照一噎,要說的話卡在喉嚨里。

  「世人只知仙府之人各個身份高貴得神主庇佑,但很少有人知曉,他們終其一生不得踏出仙府一步。」溫柔男修滿意他不再掙扎,遂感嘆道:

  「昔日他們願助神主逆天改命以圖喚回將死之人的靈魂,此舉觸怒天道,但凡離開仙府一步,便會引來天雷極刑,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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