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2024-09-15 00:55:18 作者: 今天很困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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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照被應璋完全護在懷裡, 除了受到驚嚇,連衣角都沒破。

  在游滁怒不可遏的餘聲中,姜照眼前的那片玄黑才向旁退開一步, 掩住他口鼻的手在塵埃散盡後也慢慢撤開。

  下一刻滿室凌亂便映入姜照眼帘。

  屋頂被炸出了窟窿,碎屑還在撲簌簌地落,曾被愛惜擦拭過的精美瓷器皆四分五裂化作飛灰。

  離崔靈洗最近的兩名女侍受到的波及最大, 儘管在那一瞬間她們已經盡力支起了保護自己的屏障,但仍然因這猝不及防的一手而被掀翻在地。

  方含星的狀況還好一些, 只是衣衫破爛了幾處,臉上變得灰撲撲的,在姜照看過去的那一刻還在擦著額角和唇邊的血。

  而桃瑤明顯要比方含星狼狽得多。她痛呼不已,七竅流血不止, 癱倒在地半天都沒能爬起身,還是游滁彈了一指靈光過去,才勉強穩住了她的傷勢。

  游滁怒火中燒,他失望地指著崔靈洗, 喝道:「你是瘋了嗎?!你想殺了這裡的所有人來掩蓋你的錯誤嗎?!」

  崔靈洗被罵得頃刻回神, 她渾身顫慄地緊盯著自己青白髮抖的十指, 連頭都不敢擡起,絕望又迷茫地喃喃:

  「我……我做了什麼?不……不是我做的,我怎麼會……」

  游滁氣得難以平復劇烈的呼吸,「你」了好幾聲都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師尊?……師姐?發生什麼事了?」

  屋門坍塌攔腰砸成兩半, 裴桁之站在幾步外茫然地張望了幾秒,才踉蹌著跨過已經不存在的門檻。

  「——長老。」

  與此同時,姜照陡然察覺到扣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輕輕一松。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宿主往前一步, 將他擋在身後。

  「若我沒看錯。」劍修森冷著眉眼,語氣沉沉, 直截了當:「您的徒弟,方才是要蓄意攻擊我的道侶麼?」

  站在角落的劍修投來駭人的視線,他身形高大頎長,結結實實地將他的道侶藏在了身後。

  崔靈洗轉了轉乾澀的眼珠,不復從前的持重守禮,咬牙大吼:「我沒有!是他什麼都不懂,他污衊我!!」

  姜照在應璋背後微微睜大了眼睛,他緊皺著眉探頭出來正欲反駁。

  應璋卻擡手摁住了姜照的肩制止。

  「……若長老不能給弟子一份交代。」他微擡下頦,冰寒的目光審視著面紅耳赤的崔靈洗,輕聲道,「那弟子只好以自己的方式,來為我的道侶討一個公道了。」

  崔靈洗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剎那變得慘白。

  游滁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猝不及防地被撲身跪來的崔靈洗扒住衣袖——

  「師尊,徒兒真的知錯了,徒兒不該欺瞞您這麼多年,師尊,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讓徒兒留下來吧……」

  昔日身份貴重前途無量的天凝首徒此刻聲淚俱下,死死地拽著游滁的衣角不願鬆手。

  游滁見狀,長嘆一聲,哀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你真心悔過,為何到現在都不願說出背後之人的名字?」

  崔靈洗痛苦地閉了閉眼,游滁的話似乎戳中了她心裡的什麼傷心事,令她不住哽咽:「不,我不想……」

  姜照方才被崔靈洗那麼一衝,便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忍不住嘟囔:「長老都說了坦白從寬……」

  屋裡一陣窒息的沉默。

  游滁深深吸了口氣,在場諸人都是五感敏銳的修士,怎可能錯過姜照的隻言片語。

  不過姜照向來不是因為不高興就口出惡言的性子,縱然如此他心裡仍頗不暢快,正在他垂頭將悶著氣默默消化時,有人攥住他細伶伶的手指捏了捏。

  姜照瞳孔張大,旋即驀地擡頭,遽然與應璋四目相視。

  他的宿主朝他微不可察地搖搖頭,識海中傳來應璋的聲音:「不能生氣,仔細身體,記得麼?」

  姜照眨了眨眼睛,難得沒有選擇掙開。

  這個過程僅僅是一兩息,但他莫名地就覺得內心的氣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下一刻應璋支過眼,冷聲提醒:「長老,您意下如何?」

  崔靈洗聞聲重重一抖,拼命扯著那角纖塵不染的衣袖:「師尊!師尊求您……」

  游滁闔上眼睛,不顧那點微弱的掙扎,神色糾結半晌,最終頹然嘆道:「此事確屬我識人不清、管教無方……桁之。」

  裴桁之一直縮在角落不敢吭聲,此刻被點名才硬著頭皮站出來作輯長拜:「請師尊吩咐。」

  「把這三人都帶去天權堂。」游滁再度嘆了口氣,「你將來龍去脈說清楚,這件事便全權交由天權堂處置罷。」

  「什、什麼?」裴桁之霍然擡頭,驚問,「真的要交給天權堂?!師尊,您請三思啊——」

  他聲音還未落地,本還躺在地上哀呼嚎痛的桃瑤,登時噌一下彈起身尖銳地叫喚起來:「不!不行——長老、長老饒命!桃瑤不想去天權堂……求長老饒命!」

  她顫巍巍地爬了兩步,拖出一地血痕。

  「長老恕罪,饒命啊長老!」

  但任憑她如何語無倫次痛哭流涕,游滁心意已決。

  他眼神沉暗,語氣加重,道:「帶她們走。」

  裴桁之為難片刻,終是邁步走向崔靈洗,小聲道:「師姐……我們走吧。」

  「不、不……」

  崔靈洗表情空白,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步步後退,脊背貼緊牆壁,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化出一道殷紅利劍,雙手緊握劍柄費力地將之擡起,而後直指眾人——

  「我不能走。」

  她似乎再次變回了那個沉靜穩重的天凝首徒。

  她重重地把劍揮了一下,幽幽指向游滁:「我是師尊的徒弟。」

  游滁瞳孔微縮,失望而憤怒道:「崔靈洗,你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

  她置若罔聞,緊接著揮了第二下,轉向裴桁之:「我是你的師姐。」

  裴桁之滿面不可思議,抖聲喚她:「師姐……」

  她眉眼間滿是陰戾,拼盡全力揮動了最後一下——

  姜照漆黑的眼睛裡,赫然倒映出直指自己的血紅劍鋒。

  「我在這仙府,做了一百九十六年的天凝首徒!」她嘶啞著嗓音,壓抑著憤怒和不平,「世人予我讚譽,家族以我為榮!師慈徒孝,人人稱頌!我謹言慎行了這麼多年,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而你們,你們卻想在一夕之間,奪去我這麼多年來的努力、讓我身敗名裂麼?!」

  迎著那抹凌厲劍鋒,姜照終於冷下了臉。

  他輕聲說:「如果仙子所說的努力,是指企圖用劣品靈丹瞞天過海,是指將他人的果實占為己有……」

  「這不是努力,是傲慢。」

  隨著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時間仿佛被拉得極為漫長,連桃瑤痛哭的聲音都漸小了下去。

  崔靈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喘息道:「你胡說!」

  姜照蹙緊眉心,說:「胡說與否,只有仙子自己知道。」

  崔靈洗緊緊地瞪著他,這一剎那許是求生的意志起了作用,令她不知從何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能力,作為丹修竟朝前揮動了一道微弱的劍光!

  「我不能去天權堂——你們休想,休想知道一切!!」

  「住手——」「師姐!!」

  游滁下意識揮出一縷青芒想要阻擋,但已然來不及!

  下一霎那,只見應璋反手在掌心中凝出一柄玄黑小劍,劍身上附帶一抹極重極稠的無上劍意,隨著他輕輕一拂,化作咆哮的劍光與那赤芒轟然相撞!

  不,不是相撞,而是毫無懸念的碾壓式吞沒!

  所有的攻擊在一瞬間消弭於無形。

  丹修拼死凝出的劍光與劍修凝練多年的劍意相比只能稱作班門弄斧。

  諸人還未從心神俱震的驚異中回神,只見一擊不成的崔靈洗被隔空掐住脖頸拎至半空中!

  崔靈洗在空中不住地蹬腿掙扎,面色漲紫,已是瀕臨窒息——

  游滁目露不忍,忽然回頭道:「師侄!」

  姜照瞥見長老的神態,猶豫了一小下,也扯了扯應璋的衣袖。

  砰!地一聲,崔靈洗直直摔落下來,她跌坐在地死死護住脖頸,發出粗糲的喘息和咳嗽聲。

  游滁顯然不會忽略應璋冰冷的面龐,他知道崔靈洗此番徹底犯了他這師侄的大忌,於是連聲催促裴桁之:「把她們三個人趕緊帶走!」

  裴桁之忙道:「是,師尊!」

  崔靈洗作為丹修,揮出劍光已是極限,加之又被應璋的劍意覆沒,更是令她受到了反噬,方才又遭扼喉,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不僅無法反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姜照見場面終於穩定下來,才慢慢鬆了一絲心神。

  不過他壓根不用看自家宿主,便知道應璋此刻心情有多糟糕。

  因為剛才應璋的那個舉動,明顯是被激怒了,他有一瞬間是想下死手的。

  姜照正躊躇著不知同宿主說些什麼來平復他的怒氣,下一瞬耳邊陡然爆發出一道悽厲的哭喊——

  只見桃瑤死死扒著裴桁之的黑靴,身體抖如篩糠,痛哭流涕:「長老恕罪,饒命啊長老!我說,我什麼都說,求長老放過我!」

  事態峰迴路轉,沒有人會想到崔靈洗身邊最親近的人竟然背叛了她,要把她守口如瓶的秘密公諸於世。

  游滁皺眉,急迫問:「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女君……女君背後之人,是她!」桃瑤一把擦去淚痕,而後霍然擡手,直指陰暗處一直沉默坐在原地的方含星。

  姜照愣愣地看向桃瑤,視線慢慢地越過她,投在那道暗沉的身影上。

  灰衣樸素如舊,但眾人看向方含星的眼神,瞬間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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