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2024-09-15 00:55:10 作者: 今天很困

  第 68 章

  漫天星斗, 風朗氣清。

  鬧了一路回到房中,姜照口都渴了,一回房立馬狂飲三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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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水他就不想搭理宿主了。

  不說是吧。

  那他不聽了, 憋死宿主。

  屋內安靜下去,果然等了好一會兒應璋都沒聽見聲響,終於忍不住喚了聲:「姜照?」

  不理。

  就是不搭理。

  姜照心底冷哼一聲, 面上裝作沒聽見似的,伸了個懶腰走向床邊, 邊走邊說:「果然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啊。」

  他背對應璋,故而看不見應璋此刻長眉微微挑起,是有些意外的神情。

  幾秒後,應璋才意味不明地重複:「姜照。」

  姜照撲通倒進床褥里, 像只貓似的四肢撲騰捲來捲去。

  哪怕多日未回,他仍覺得這裡很溫暖。

  不過他假裝沒聽清,不願睬理。

  應璋的目光徐徐落在撲進床榻里的少年上,凝了幾息, 才低著聲再喚:「姜……」

  姜照兀地從床上直起身, 因為舉動太突然, 應璋的聲音一頓。

  「我想起來了一件事兒。」姜照直勾勾地盯著宿主,全然忘記自己方才還信誓旦旦地說不理會應璋了。

  「……」應璋神色不變,「你說。」

  「——我覺得啊,我的狗窩。」姜照眼珠滴溜溜轉, 「它不在這。」

  氣氛稍一凝滯,周遭慢慢冷了下來。

  應璋眉眼淡下來,但仍心平氣和地接著問:「那在哪兒?」

  姜照就等著他這句話了, 撫掌一拍道:「就之前你讓我住的那屋啊!我今天陪你和你師尊逛了那麼一圈,我想開了, 床不勝在軟,屋子不贏在大,離你遠不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

  應璋的眼神慢慢危險起來,抿著唇無聲良久。

  姜照見他不答話,又問一遍:「重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應璋一點一點皺起眉心,不情不願地順著他話問:「是什麼。」

  姜照說得興頭上,並未察言觀色。

  他眉飛色舞地胡說八道:「當然是宿主的話最重要!我算是明白了,當初你讓我住那屋肯定是有你的良苦用心在……其實距離遠也不要緊,咱們一家人心連心,有這份心就夠了,再不濟咱們還有識海隨時聯繫,住哪不是住……」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今天他不一口氣搬出去,他就從此改名不叫姜——

  「不行。」

  姜照所有的話驀地噎回喉嚨里。

  只見應璋抱臂立在原地,眉眼如覆上一層薄薄的冷霜,視線緊緊鎖在姜照身上。

  姜照斂起笑意,也學他環起手臂,脫口而出:「為什麼不行?我說什麼了就不行?當初你不讓我來,現在又不讓我走,你什麼意思!」

  應璋的眼底划過一絲異樣,古怪地將他上下掃透,半晌才淡淡吐出兩字:「不、行。」

  這眼神險些把姜照盯慫了,他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設才敢壯著膽子回視。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咱們一人一間房不挺好的麼,還不會打擾到你修煉。」他加重了語氣,含糊道:「再說了,你……咱們就不能住一起。」

  姜照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斷絕宿主對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的方法,就是要先減少見面機會。

  應璋表情不變,聽了他的話後沉思片刻,才慢慢近前幾步。

  他冷淡睨下:「你不是怕鬼麼?」

  姜照一怔。

  旋即放開手臂,擡手撓了撓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地訕訕道:「……我,我可以克服一下。」

  應璋步步緊逼:「那麼,煉丹呢?」

  姜照動了動唇,茫然說:「煉、煉丹?我……」

  應璋語速很快,犀利地指出問題:「不同我住一塊兒,你煉丹所需的靈力從哪兒來?靠你修煉的那點麼?」

  確實。

  宿主平日要上課,如果他真搬出去了,按宿主不定時的早出晚歸,再加上他要去的那廂房又離主屋遠……

  現下他又不知道有沒有旁的法子能應付這身體的特質。

  姜照絞著手指,良久才訥訥說:「你說得……有點道理,但是……」

  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姜照實在喜歡煉丹,倘若真住得偏遠,好像確實會耽擱不少。

  見狀,應璋緩和語氣,說:「還有,你莫非忘記自己魂魄不穩了麼?何況,自從入了仙府,我平時能陪在你身邊的時間已不算多……」

  姜照被說得一愣一愣的,看上去像被拿捏住了似的。

  應璋指尖輕點手肘,姿態已經略微放鬆下來,說:「既然如此——」

  「不、不!」陡然,姜照回神,一個激靈,揚聲截口打斷,「不對!」

  應璋指尖微頓。

  姜照繃緊臉色,難得結巴說:「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留我在你這兒是為什麼,總之、總之我是絕對……絕對要搬出去!」

  好險好險,他差點就被忽悠到,差點就沒堅守住底線了。

  四目相對。

  半晌,應璋涼涼勾起一抹沒什麼情緒的笑,重複說:「你知道?」

  「……司、司馬昭之心,」姜照嘴硬,「路人皆知!」

  應璋琢磨著他後半句好一會兒,才冷冷吐出兩字:「不錯。」

  姜照:「?」

  啥、啥意思?

  「為了坐實你的話。」應璋低眼看他,平靜而冷酷道:「所以放你走,休想。」

  晴天霹靂。

  這人怎麼如此軟硬不吃!

  姜照遂惱怒擡高音量,抓狂斥道:「你油鹽不進!」

  應璋笑也不笑,端的是「那又如何」。

  姜照觀他神態,再也憋不住,一時衝動噌一下從床邊站起,怒氣騰騰地擦過應璋身邊就要往門口走。

  然後理所當然地直接被拽住手臂輕易朝旁一摜。

  姜照趔趄著站穩,掀起眼睫狠狠一瞪:「放手!」

  應璋站姿隨意卻一言不發,任由他掙扎而緊緊不松。

  見躲不掉,姜照強迫自己平心靜氣,深呼吸了好幾輪,才逐漸停止無謂的反抗。

  他疲憊地直指問題核心:「宿主,我說過很、多、遍、了——你做這些都是徒勞的,我不會喜歡你。」

  應璋的瞳孔微微定住。

  他沒有貿然打斷。

  「還有像什麼紅繩,情根……它們都沒用。」姜照低聲說,「因為我的代碼壓根不是在你們這兒丟的,在我出廠的時候,我已經被宣判殘缺了。」

  應璋凝視他許久,才不輕不重地說:「不試試怎麼知道。」

  聲音沒什麼起伏,態度卻很堅定。

  姜照長吁一口氣,無奈擡眸看他,有些煩躁道:「這不是試不試的問題……我現在對你的感覺,就是單純的對好朋友,或者親人的心態……再不濟,咱倆也算得上合作夥伴了吧?你懂嗎?不可能是你想要的那種關係……」

  「你只是沒有情根,一時不懂。」應璋言簡意賅,「若我能拿到紅繩,興許你便會改變想法了。」

  姜照額邊青筋突突地跳,一股熟悉的疼痛感開始從手心蔓延開來,但他此刻無暇顧及,只能竭力抑住。

  ——只要聊到這件事,他的宿主會變得異常執著。

  衝動旋即湧上心頭。

  「隨便你!」他「啪」一聲拍開那隻鉗住自己的手,努力繃著臉,「不管你是拿紅繩、白繩、黑繩,還是綠繩,反正我話已經放在這兒了,到時候沒用別怪我沒提醒過!」

  四周微靜。

  姜照陡然覺得後悔。

  他太生氣了,以至於說話不過腦,見著宿主的臉下意識地放不出什麼狠話來,反倒軟綿綿的產生了歧義,像是給足了機會。

  果然,他身側原本沉悶的氣息漸漸松和下來。

  恍然間他仿佛聽見一聲嘆息,眼前人張了張唇似乎正欲說些什麼,視線落下時,卻驀地頓住。

  姜照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應璋褶起眉,聲音很沉:「你……」

  姜照卻無知無覺,睖他一眼,氣悶說:「你什麼你,我不走了還不成?」

  而後驀地轉身大步走回床邊一屁股坐下。

  越說越累。

  越談越氣。

  手心的疼痛逐漸拂開,心口那股氣愈發不順。

  不行,還是得換個話題。

  這話題讓人心梗。

  「不聊這個了。」他用力揉了揉額邊,「既然你都答應尊者了,左右我也阻攔不了你。」

  他半闔著眼,氣息滾燙,有些沒精打采。

  「那你想和誰組隊啊……嗯?」

  姜照聲音一滯。

  只見應璋突然沉著臉快步靠近,把姜照嚇了一跳。

  姜照單手撐在床邊,身體微微後仰遠離,在所剩不多的清醒中費力拎起眼皮看他:「……做什麼?」

  應璋皺緊眉心,並不答話,只稍稍俯近,動作輕緩地伸手探向他前額。

  他太熟悉這股沉香了,所以一旦被它包圍,那點警惕便漸漸放鬆。

  而痛意也隨之侵入。

  姜照迷迷瞪瞪地任由他探查,問:「你怎麼不回答我?……餵。」

  這人怎麼回事。

  不知道他還在氣頭上麼。

  居然不說話。

  他胡思亂想了好一通,過了會兒便看見應璋神色凝重,說:「你不覺得魂魄有何處不適麼?」

  魂魄?

  姜照懵懵然,隱約作祟的疼痛沖刷著理智,令他連自己還生著氣這回事兒都一時不計較了。

  他略顯迷茫地「啊」一聲,問:「我的數據……我的數據怎麼了?」

  應璋少頃才收回手,答非所問:「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什麼?」姜照露出迷惑又困頓的神情。

  怎麼、怎麼去哪都要做選擇題?

  「你的魂魄有些不穩。」應璋一掀衣擺坐到他身邊,而後撫上他的手注入靈力,「但並不嚴重。所以第一個選擇,是借我的靈力,憑你自己熬過這一晚。」

  姜照木著臉思考了好一會兒。

  應璋知道他現在反應遲鈍,所以便就著這個姿勢耐心地等。

  過了少許,隨著靈力淌過靈脈,姜照的神智被稍稍喚醒了些,說:「哦……那我熬吧。」

  應璋擡起另一隻手貼上他側頰,一股不同尋常的高熱沒入手背的皮膚。

  他儘量放輕聲音,說:「你不痛?」

  姜照仰臉,眼神有些渙散,像是反應慢了半拍一樣,好半晌才懨懨點頭:「好像痛的。」

  應璋:「……」

  算是看出來了,人快疼傻了。

  果然如長老所言,只依靠靈力,是不可能完全修補魂魄的。

  「這般下去。」應璋目不轉睛,說,「你只會越來越痛。」

  他話音一落,姜照的額邊便開始冒出一絲冷汗。

  「我現在就好疼……」最後的清醒里,姜照漸漸明白應璋的意思。

  疼痛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弭。

  只會越來越痛。

  這個認知幾乎將他擊落在恐懼里。

  他有些被嚇到了,連神智都一瞬清明了不少。

  應璋垂眸,沉默了許久。

  視線從他昏昏沉沉的眼滑下,而後落在那挺秀巧的鼻,最終凝於那道緊抿得泛白的唇上。

  姜照見他沒什麼反應,奮力捏緊那隻松松握著他的手,倉皇地說:「……我、我不行。」

  他甚至還擔心捏疼了宿主,後知後覺地又放開了些。

  其實他的擔憂是多餘的。

  因為他的力氣太小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儘管如此,仍舊被應璋捕捉到了。

  隨著他的動作,身旁的劍修終於撕開了那重冷靜的偽裝,露出一隙等待已久的窺視。

  應璋自認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所以,他要讓姜照親口同意。

  他輕輕摩挲著那隻無力的手,目光灼灼,道:「方才是第一個選擇。」

  姜照極力搖頭,殊不知在身前人看來,力道卻如此微弱。

  「不要第一個。」他蚊聲說。

  「好。第二個。」應璋哄他,喉結上下滑動,如臨世的魔低聲引誘,「按尊者所說——讓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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