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024-09-15 00:54:19
作者: 今天很困
第 21 章
徐富最終咬舌自盡了,他的屍身被應璋隨手一抹,與他的一生一起化成齏粉隨風而逝。
臨死前,他發了瘋般癲狂地笑著,他無法接受自己保護了這麼多年的兒子一朝死去的現實,也無法接受自己最後汲汲營營了這麼多年,只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接著。」
應璋手腕一翻,掌心處升起一縷橙色的光絲,他毫不在意地直接扔給了愣愣站在不遠處的焦從孟。
焦從孟手忙腳亂地雙手捧住那團光,查探片刻後,驀地驚喜道:「這是、這是我弟弟的魂魄!」
不過應璋顯然顧不上這些了。
應璋摟著姜照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扶著他在台階上坐下,見姜照捂著心口還是面色不佳的模樣,不由得語氣鬱郁:「對不起……讓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
姜照眉眼懨懨,他現在腦子很混亂,便不太想說話,他一說話就想作嘔。
應璋難得手足無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徒然地握住姜照的手為他送去溫哺的靈力。
片刻後,姜照輕輕推開應璋的手,在他懷中悶悶道:「宿主,我好累,我想睡一會……」
他一夜沒合眼,加之剛剛目睹了徐富殺害他妻子的殘忍一幕,此刻他想睡覺是這具身體的本能與逃避反應。
「睡吧。」應璋微微摟緊了姜照,將他往懷裡攏,確保他睡得舒服安穩。
焦從孟將弟弟的魂魄收好後便輕手輕腳地靠近二人,被應璋一個警告的眼神嚇得不敢妄動。
他在唇邊比了個拉鏈的手勢,在不遠不近的另一側台階坐下,而後傳音給應璋。
「應兄,多謝你救下我弟弟的命。」他朝應璋投去感激的眼神。
不說別的,這件事兒應璋和姜照便出了很多力,否則若只有焦從孟自己一個人他還不一定能抓住這魔頭,更遑論殺了他並以此凝練出弟弟的魂魄,畢竟他與這魔頭的修為相差不遠。
應璋保持著抱著姜照的姿勢,整個人如同自動屏蔽了他的話,聞言也不曾點頭致意,半點眼神也不曾分給焦從孟。
他怕自己一動便把姜照驚醒了,所以壓根不想動。
焦從孟也不傻怎麼會看不出來,倒也沒有表達不滿的意思。
但他還有很多話想問,他將整件事都復盤了一遍,疑惑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
焦從孟第一次與這二人碰面時,恰好便是他天降捆魂索綁了那魔頭,他也沒有錯過魔頭身上殘留的劍意,他以為是應璋身後那少年的,畢竟他看見了應璋左手殘缺後又快速復原的模樣。
但,偏生應璋那護得死緊的弟弟是個毫無修為的凡人。
眾所周知,有這等修復軀體之能的除了那些隱世不出的大能,便只有魂修或修為高深的醫修了。
而魂修除了煉魂,這輩子都不會也不能選擇走第二條路,所以在他看來,應璋不可能是劍修,除非應璋不是魂修,而是那些有著通天手段的老祖宗。
再看應璋方才提取那魔頭記憶的手段,簡直坐定了他就是魂修的事實。
不過,人人都有秘密,說不定那些劍意是應璋的法寶留下的呢?焦從孟沒再往別的方向去想,或者說他不敢想。
「應兄,之前與你第一次照面時,你同我說你是築基後期的修者。」焦從孟面色猶疑,「但……據我所知,築基境的魂修,尚未到達能夠習得攝魂的修為。」
聰明人之間點到為止,應璋幽幽地睨了他一眼,焦從孟看出了其中之意:哦,那又怎樣,關你什麼事。
焦從孟嘴角一抽,心下抓狂,他作為魂修,真的很想知道應璋怎麼學會的攝魂。
魂修是一門十分需要天賦的道途,若說金身留魂是一片道心的土壤,那麼攝魂則是道心之上能開出的最璀璨的花。
習得攝魂,不僅需要極深的修為,更需要絕對的天資。
更遑論應璋居然還能將攝出的記憶當做留影石般播放給所有人看,此等術法更是令他聞所未聞。
焦從孟印象當中的攝魂,只有施展此術的本人才能看見攝魂對象的記憶,並且會使攝魂對象神識崩潰,此後一生痴傻癱瘓,幾乎與死人無異。
因此攝魂成功率極低,只有在絕對碾壓的力量下才能保證百分百成功。
他情不自禁地又問:「應兄……你真的出身灝鎮嗎?」
觀應璋的氣度和他的手段,實在不像出身灝鎮的修者,更像那些他在望城有幸見過一面的世家子弟。他們生於望城,天生掌握著望城的絕大部分資源,本身也都儘是些天賦異稟的人,如果是他們,會些普通修者無法接觸到的術法倒也不足為奇。
似乎是察覺到焦從孟還有數不清的疑問,應璋終於屈尊降貴地傳音給他。
「我認為你應該問些更有意義的事。」
良久,焦從孟才傳音道:「應兄說的是,是我唐突了。你要說的是命格吧?」
應璋沒有反駁,焦從孟便說出自己的想法:「命格置換應當不是詛咒,因為這個標記的出現意味著第三者的介入,只是這些凡人所知不多,所以才把它誤認為是詛咒。」
「按照徐富妻子的說法,這個置換命格的人應該是盯上那些有天賦的修者,譬如她的哥哥和她的兒子,並將他們的命格換走了,留給他們的只有一些豬狗不如的命格。」
他們只能在命格影響下服從命運的安排,被奪去引以為傲的天資,患上吃人的癖好,最終清醒地看著自己道途盡毀,生不如死。
好的命格提供機緣,壞的命格織就噩運。
不僅是焦從孟的弟弟,徐富妻子的哥哥以及徐富的兒子,還有這荒涼的霞鎮以及那些無辜死去的生命,都是這場慘劇下的受害者。
「這不會是個例。」應璋回道。
「我一直以為這只是杜撰的……」焦從孟皺眉,「什麼人會有這樣的本事,換掉旁人的命格?」
命運之事雖虛無縹緲,但終究涉及天機,更何況是修者的命格,置換命格之人絕非等閒之輩。
「此人做出此等令人髮指之事,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他。」焦從孟冷靜評價。
一個人毀掉了那麼多家庭的未來,便不怕道心因此被毀嗎?還是說這人根本便不在意報應?
這時,從焦從孟的腹部中倏地升起一團橙亮的光,它慢悠悠地飄向空中,片刻後在焦從孟激動的目光下化作一道虛幻的人形。
依稀可以看見這個模糊的人影與焦從孟相似的面容,想來便是他的弟弟了。
人影對焦從孟露出愧疚的笑意,在他的注視下旋身化作一抹流光飛向晴朗的夜空。
焦從孟久久地凝視著流光離去的方向,半晌後才無聲地嘆了口氣。
「應兄,還是要再同你道聲謝。」焦從孟傳音道,「我要留在霞鎮,為我弟弟護法,助他重煉人身。」
在何處死去,便在何處復生。
對魂修來說,靈魂不滅是種幸運也是痛苦。
大部分正統魂修只要道心堅定,且從前在淬鍊魂體的修煉過程中從未怠慢,若一朝不幸身死,最長半年左右的時間便能恢復如初。
但修者的道心是一種玄而又玄的事物,有許多魂修便是因此倒在了這個過程上,永無復生可能。
對焦從孟的弟弟而言,這個過程又或許會有十年、百年般漫長,甚至遙遙無期。
而修者最不缺的便是時間。
「我也該跟上他了。」
焦從孟釋然一笑,站起身向應璋行作輯一禮同他拜別。
他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最終轉身消失在院子門口,將背影留給了深深夜色。
感覺到動靜的姜照從應璋懷中掙扎著坐直了身子,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小聲問:「宿主?」
應璋略略鬆開姜照,擡手為他梳攏微微凌亂的髮絲,聲音輕柔:「好點了沒?」
姜照點點頭,只覺眼睛還是有點睜不開,不過跑了個大活人他也不是毫無所覺:「宿主……焦從孟走了嗎?」
「嗯,他去幫他弟弟煉身了。」應璋打量著姜照的面色,確定他睡了會兒後看起來好上不少,才略微鬆了口氣。
姜照沒有側頭看應璋,而是默默地仰頭望向天空。
片刻後,他面色惆悵,開口問道:「宿主,我們是不是也該走了?」
「對,要走了。」應璋移開視線,淡淡道。
姜照有些遺憾和苦惱:「徐富和他兒子就這麼死了,我們卻連幕後黑手都沒能找到。」
他和焦從孟的想法都有些天真,以為光憑他們三人便能在霞鎮找出真相。
事實上,他們找的方向也不算錯,這十幾年來吃人的兇手的確並非只有徐富的兒子,只不過前一個已經自盡了,儘管如此,他們找出的這兩個吃人狂魔也並非最後的真兇。
他們沒能找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疑雲仍舊籠罩在姜照的心頭上久久不散。
天鷹仙府的試煉之期已經不遠,無論再如何可惜,隨著徐富和他的兒子之死,這件事也只能暫時劃下句號,他們必須要繼續趕路去望城了。
不知此去之後,霞鎮要經歷多少年的時光才能回到昔日的繁榮,又會不會有第三個吃人魔頭出現,但至少現下,表面的危機已經被他們除去了。
氣氛凝滯良久,少頃,姜照聽見應璋低聲的寬慰。
「會找到的,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