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2024-09-15 00:49:54 作者: 一支小竹子

  第115章

  中島敦和泉鏡花順利完成了遞交重要文件的任務。

  成功從交通局回到武裝偵探社, 看到某個依舊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的黑髮青年,中島敦無奈地叫住了對方——

  「太宰先生。」

  「您還不寫國木田先生交給您的報告嗎?」

  「誒——」

  「因為,根本沒什麼好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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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貌俊美的黑髮青年拉長了慵懶的嗓音, 將自己的腦袋翻了一面,用臉頰貼著冰涼的桌面:「我每天可是很忙的。」

  中島敦:「……」

  到底哪裡忙啊。

  太宰先生這段時間每天到了下班時間都超積極地第一個衝出偵探社, 也不知道他這麼著急回去是要做什麼。

  說到回家, 中島敦頓時想起了剛才和神渡見流的相遇。

  「對了, 太宰先生!」

  「我剛才和鏡花醬出去的時候, 看到神渡先生了。」

  「嗯?」

  趴在桌子上的太宰治立即支楞了起來。

  「看到見流了?啊……你們要去的交通局經過村上醫校那邊,和我家很近。」

  黑髮青年語氣並不奇怪地呢喃了幾句,繼續隨口問道:「你們是在哪碰見的?」

  「在很大的十字路口那裡。」

  「其實我和鏡花醬當時迷路了來著。」

  中島敦順著太宰治的話回憶了一下, 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多虧了神渡先生給我們帶路, 本來感覺神渡先生要去鶴屋町公園那邊的。」

  「等太宰先生回家看到對方, 請幫我們再向他道一下謝吧。」

  之前那位來過幾次的白髮少年借住在太宰治家裡, 這是武裝偵探社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中島敦提出的請求顯然沒什麼問題。

  然而, 太宰治卻突然坐直了身體。

  他擡起修長的手指抵住自己的下巴, 英俊臉頰上的神情看上去若有所思。

  鶴屋町公園那邊的方向?

  見流答應過自己,這段時間沒事不會輕易外出, 頂多出去買些菜,因為對方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走得太遠。

  太宰治這幾天早早下班, 自然是為了尋找解決辦法,替神渡見流打理好重新「復活」的事項, 為此還與咒術界進行了合作。

  鶴屋町公園那邊距離家的位置已經很遠了。

  就算他想背著自己又去幫助一些街上的行人,勉強他的身體……

  但是, 在與自己做了約定, 晚上還要一起吃飯的情況下。

  有必要離開那麼遠嗎?

  還是在現在這個時間點。

  太宰治瞥了一眼指向下午3點多的時鐘,他的沉思沒有持續太久, 直接從自己的工位上站了起來。

  不對勁。

  「太宰先生?」

  不明白黑髮青年為什麼突然站起身,看著對方垂下眸毫不猶豫去拿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的動作、以及突然正經了許多的神色,中島敦有點不安地張了張嘴。

  他正想要開口詢問,忽然,偵探社的大門被人用力拍開,剛才還被念叨著的國木田獨步大步走了進來。

  噫!

  完了……!國木田先生忙完外出的工作回來了!

  中島敦的思緒被打斷,他下意識扭頭看向大門口,額頭忍不住冒出了虛汗。

  要是讓國木田先生看到太宰先生還沒寫對方之前丟過來的工作報告……

  肯定會發超大的火。

  然而,預想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那個帶著眼鏡的金髮青年滿臉嚴肅地走到偵探社中央的辦公區域,根本沒提工作報告的事,而是對著聞聲走出社長辦公室的福澤諭吉沉聲報告道——

  「社長,出事了。」

  「橫濱……不,也許所有城市都要被毀了。」

  ***

  這一天,橫濱再次出現了堪比組合當初襲擊城市時的大危機。

  第一次,組合的人利用夢野久作的「腦髓地獄」關聯到整個城市,讓街道上的所有人互相殘殺。

  第二次,澀澤龍彥利用自己的異能力將濃霧瀰漫所有街道,特異點製造出了一條巨龍,無情地妄圖屠殺整個城市。

  而這一次……

  「惡龍」再次襲擊了城市。

  神渡見流沒有任何表情地離開了那處偏僻的小巷子。

  那個眼中充斥絕望、身體破破爛爛的白髮少年,渾身沒有一處好地方,甚至無法讓人確定他是不是活著,還有沒有意識。

  被血水打濕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神色,黑暗層層交疊成圈的雙眸看不見任何光芒。

  當他放任自己的能力、不再遏制被開發至100%甚至還要往上的人類身軀之時,災難也隨之降臨到了這個世上。

  少年每走一步,他腳下的水泥磚瓦便接連坍塌破裂,方圓百里的建築物轟然墜毀。

  一步、兩步、三步……

  街道隨著步數的增加而被盡數破壞,少年的能力在加速失控,這份絕對的力量仿佛一頭未被馴服的兇猛野獸,肆意狂嘯,惡化至再也無法阻止的地步。

  不過是離開這條巷子,周遭的環境已經在1秒鐘之內夷為了平地。

  驚叫聲,哀嚎聲,哭喊聲滔滔不絕。

  壽命在瘋狂燃燒,那個一直以來都在為救助旁人而奮鬥的銀髮少年全然沒有顧忌周旁,只是低垂著頭,孤寂地慢慢向前行走。

  但凡是他經過之處,建築物必定開始震顫,石塊與玻璃碎片到處飛濺,高樓大廈在巨大的力量衝擊下,如同脆弱的積木般崩塌,揚起了漫天的塵土與煙霧。

  不止是各處大樓和街道,周旁的車輛也好似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掀翻——

  原本繁華的商業街區,充斥著火焰與爆炸的聲響。

  行走在街上的百姓驚慌失措,四散奔逃,但在這股恐怖的力量面前,他們的逃亡根本無濟於事。

  不過短短5分鐘,城市的空氣中便染上了焦土與絕望的味道。

  [系統:主播?????]

  [系統:主播,你怎麼了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少年腦海中的機械音焦急地來回打轉。

  它能夠檢測到,神渡見流的精神層面已經根本沒有停留在這裡了。

  對方感染上了濃厚的絕望。

  [系統:主播,快清醒一點啊。]

  [系統:你的能力在極速失控,要不了10分鐘就會連帶著靈魂一起損耗消亡,那個時候連我也救不了你了!]

  [系統:而且你現在引起的騷動太大,已經引來政府和各大組織的注意,異能特務科正在調動所有人手疏散普通人員。]

  [系統:港口黑手黨也在協助政府保護城市,安排大家疏散。]

  [系統:武裝偵探社估計就快趕到你這邊了,主播,你這樣子可怎麼面對他們啊!?]

  [系統:東京那邊肯定也會很快得知消息的!]

  ……

  沒有人回應喋喋不休的機械音。

  渾渾噩噩離開巷子的白髮少年身體破爛到甚至快要看不出人形,他只是純粹向前走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單薄的身影可憐又孤單,沒有人會需要他,好似整個世界都遺棄了對方。

  也許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因為少年早就迷失了方向。

  他根本沒有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一切都無所謂了。

  「見流!!?你在做什麼?!」

  率先趕到現場的是橫濱現如今能調動的最大的武力值。

  中原中也剛從名古屋那邊出差回來沒多久,幾分鐘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完全是不相信的。

  橫濱現在正在遭遇毀滅性侵害??

  不止是橫濱,再繼續下去連周遭的城市、東京都包括整個國家都會遭殃,而罪魁禍首是自己弟弟???

  開什麼國際玩笑!!?

  然而,窗外轟鳴聲不斷,房屋一棟接著一棟坍塌,隔著幾千米都能清楚地聽到這些震耳的聲響。

  「……事實就是如此。」

  坂口安吾坐在政府的指揮控制室里,對PortMafia派遣過來的中原中也異常的沉默。

  他也是十幾分鐘前才突然接到通知,臨時成立了應對專組。

  即使是坂口安吾也不願意相信,如今正在毀滅城市的人是神渡見流。

  那個一直都在與人為善的少年,從未想過會再次見面的故人。

  因為變故發生得太快太大,下面的人員即刻去調查了起因,那個在哭喊的人群中完好無損的白髮少年無疑是罪魁禍首。

  「我們初步懷疑是他的能力失控了。」

  坂口安吾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眼鏡,語氣異常嚴肅地開口道:「或者說……」

  「產生了特異點。」

  特異點這個東西,中原中也再熟悉不過。

  他本身就是特異點的化身。

  魏爾倫也是特異點,當年對方正是在最後的關頭因為「溫柔森林」的秘密被釋放了第三形態,能力失控差點造成了世界末日。

  「很遺憾,那個時候的情景又再現了。」

  坂口安吾的聲音打斷了中原中也的思緒。

  不過,他口中的情景再現顯然不是中原中也十六歲時經歷的魏爾倫那個時候的失控。

  而是當初澀澤龍彥搞出特異點,需要中原中也去屠「龍」時的情景再現。

  「你在說什麼搞笑的屁話!?」

  聽到這句台詞,中原中也的額頭瞬間暴起青筋,直接伸手拎起了坂口安吾的衣領,狠厲的殺氣在這一瞬間蔓延至整個控制室。

  「你讓我去殺了他?」

  「那是我弟弟!!」

  「……」

  坂口安吾沒開口。

  中原中也也不再跟他廢話,直接鬆開對方的西裝衣領,撇下坂口安吾快速離開了政府的控制室。

  不止是現在的情況,連以前的事情他現在都沒心思追究,只想儘快趕到現場。

  自己得趕緊過去看看。

  幾分鐘前森鷗外讓中原中也來異能特務科獲取情報、協助政府之前,提過一嘴有必要可以放魏爾倫出來。

  看來這句話不是空穴來風。

  不知道見流那邊怎麼樣了……是不是特別害怕,有沒有覺得難受。

  中原中也想到這裡便狠咬了一下牙。

  在橘發青年扶住黑色的帽檐,用最快的速度飛離這裡之前,自前幾句開始就沉默不語的坂口安吾總算開了口——

  「太宰現在正在趕過去。」

  「首府那邊的支援也快到了。」

  「也許……還有希望。」

  坂口安吾又何嘗不希望對方能活著。

  他已經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在拖延政府和鐘塔那邊出手的時間了。

  ***

  橫濱發生的大事件已經不止這一次了。

  有了前兩次的合作做基礎,三大組織分工明確,所有成員都在保護街道和路上的行人,幫助他們快速逃離和避難。

  神渡見流對這些人類的逃竄毫不關心。

  他的意識也完全聽不到系統焦急的吶喊。

  然而,疏散成員並不能做到完美,總有那麼幾個被遺漏的人目前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比如說……

  跟隨指揮逃難的一個老奶奶,剛好迎面撞到見了渾身染滿鮮血的白髮少年。

  「哎呦!」

  對方瞪圓了一些眼皮有些塌陷的雙眸,注意到七竅流血的神渡見流,詫異地驚呼道:「你……孩子,你沒事吧!?」

  「趕快跟奶奶我一起……」

  對方的聲音在徹底看清神渡見流的面龐時直接戛然而止了。

  「你……您是,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了?」

  神渡見流想要繼續前進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沒有說話,旁人也無法從那一言不發的暗淡眸子中看出什麼,但牽動著周遭地表的重力卻略微停了下來。

  因為那個老奶奶拿出了一枚懷表。

  懷表里放著一張照片。

  那是一個身穿連衣裙的小女孩,她被自己的奶奶抱在腿上,祖孫倆臉上洋溢著微笑,看起來十分幸福。

  「四年前,您曾經幫我找到了失蹤的孫女。」

  「我和孫女後來拍了新的合照,這都多虧了您啊……!」

  [系統:主播!這是你和中原中也第一次出任務時,在那個聖天錫杖組織的據點裡救出來的小女孩。]

  注意到白髮少年失控的能力有那麼一絲輕微的鬆動和收斂,機械音立即穿插進來,試圖喚醒對方。

  [系統:你忘了,出任務之前這個老太太拿著她的舊懷表給你看,懷表里原本是她的女兒、女婿和襁褓中的孫女。]

  [系統:還好她孫女剛好在學校,已經去避難了,你趕快清醒一點啊!]

  「……」

  神渡見流擡起手,看不清神色地接過了老奶奶手中的懷表。

  黑暗與絕望在少年的眼中並未消退,他垂眸盯著那塊表,正要收緊細長的五指捏碎——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沖了過來。

  對方抱著老奶奶和她手中還未徹底遞過去的懷表衝出去好幾米,瞬間遠離了神渡見流。

  中島敦警惕地看著那個渾身是血的白髮少年,獸化的雙臂並沒有放下剛才救下的老奶奶。

  「神渡先生,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明十幾分鐘前,對方還在好心地為自己和鏡花醬帶路。

  中島敦完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這麼短的時間內,他竟然就聽到了噩耗,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也因此自組合和共噬以來又一次開啟了合作。

  大家都愛著這座城市。

  中島敦以為神渡先生也該是這樣的。

  武裝偵探社的大家目前正在盡全力保護群眾,他也是偶然才注意到了這裡的情景,沒想到會撞見神渡見流本人。

  被大聲質問的白髮少年並沒有說話。

  他周邊的塵土隨著步伐再次開始顫動。

  「神渡先生?」

  中島敦抿了抿唇,看著默不作聲、臉頰近乎被劉海遮擋住的「血人」,終究還是無法忍住地說道:「您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在做這樣的事,明明您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啊!」

  「我相信神渡先生一定是個溫柔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站在那裡的白髮少年,在中島敦的眼裡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破布娃娃,渾身是血,每一道裂痕、每一塊污漬都令人心悸。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我、太宰先生,偵探社的大家……」

  「一定會幫助您的!」

  ……

  心臟似乎緩慢地跳動了一下。

  宛如行屍走肉般的少年放下半擡起的手,停住了想要繼續向前的步伐。

  然而,這種停緩沒有持續太久。

  神渡見流毫無徵兆地側過身,擡起另一隻手接住從後方襲擊過來的兩根黑色尖刺,隨手將尖刺的「源頭」從身後拽了出來。

  「咳……咳。」

  滿天的塵土飛揚,碎屑在空氣中瀰漫,那個被迫現身的黑髮少年抵住唇輕咳了幾聲。

  「沒有得手嗎。」

  對方有著漸變的黑白色頭髮,容貌清秀蒼白,一身黑色的大衣包裹住了少年纖瘦的身形。

  「果然是他,連樣貌都是記憶中的樣子。」

  「芥川!!?」

  中島敦驚詫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死對頭,還不等說些什麼,神渡見流直接沒什麼表情地隨手一揮。

  這兩人一起被甩出去了十幾千米。

  隨著一道難以承受的重力,他們撞破了一棟又一棟殘存的建築物,眨眼便沒了蹤影。

  沒再管剩下的那名老人,步履蹣跚的白髮少年收回了手繼續向前,腳下的街道再次開始龜裂,直到肩膀被人用力地鉗住了。

  「見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

  神渡見流再次頓住了腳步。

  他機械性地轉回頭,入目的是那個時常以哥哥自稱,帶著黑色禮帽容貌英俊的赭紅髮青年。

  對方喉嚨里喘著氣,似乎來得非常著急,體術常年都很不錯的身體竟然因為趕路流出了不少汗水。

  「你先冷靜一下!」

  「聽到沒有?」

  渾身是血的白髮少年好像並沒有聽到。

  但是中原中也周邊的水泥路並沒有毀壞,就像剛才的老奶奶一樣,那顯然不是因為赭紅髮青年的重力維持所致。

  「見流……你聽我說。」

  中原中也還在喘氣,他並沒有因為少年目前所做的所有行為露出責怪的神色,而是語氣認真地說道:「不要放棄能力的控制,我現在就帶你去找魏爾倫!」

  「他能關上你的『門』。」

  「哥哥會一直陪著你,所以停下來,試著去控制你的能力!」

  「聽到沒有?」

  神渡見流的手指輕微動了動,那張幾乎被血水掩蓋的俊美臉龐稍微擡起來一點。

  ——哥哥。

  大段大段的內容和系統的機械音混雜在一起,朦朧而模糊的思緒在費力的運轉,令他只能不清晰地聽到這兩個字。

  這是一個讓神渡見流自始自終都搞不明白的詞彙。

  「好了,別害怕。」

  中原中也看著似乎再次產生了些許波動的弟弟,他放大了幾分安撫性的聲音,想要去牽他的手。

  「相信哥哥,你一能活下去的!」

  然而,白髮少年的腳步卻後退了一步,直接躲開了對方摘掉了手套的手掌。

  活下去。

  一定能活下去……

  少年的眼神深邃而空洞,仿佛能吞噬周圍所有的光明與溫暖,透著一種堪稱恐怖的黑暗與絕望。

  一定能活下去?

  不。

  他不需要活下去,也沒有死亡的價值。

  因為自己的存在根本沒有意義,什麼希望與絕望,都已經與他無關了。

  鮮血還在順著他秀美的臉頰不斷流淌下來,身形悽慘的白髮少年重新垂下了充斥著黑暗光圈的雙眸。

  就這樣消耗下去,也無所謂。

  「走開。」

  神渡見流沒再搭理那個神色焦急的赭紅髮青年,不再停留地轉過了身體,直接將對方甩在了身後。

  他隨便換了一個方向,對自己的後方沒有任何的留戀。

  繼續向前走了沒幾步,少年的面前第三次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寂下來。

  對方有著蓬鬆微卷的棕黑色頭髮,身材纖瘦高挑,那張俊逸的面龐出現了一些趕過來流出的汗水,但看上去非常安靜。

  身旁的騷亂和建築物的崩塌並沒有讓黑髮青年閃躲或者害怕。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用那雙茶褐色的雙眸十分沉默地望著面前渾身是血的少年。

  「見流。」

  「……」

  神渡見流沒有搭理對方。

  少年依舊低垂著頭顱,直接從太宰治的身旁擦肩而過,被黑暗濃濃包裹的眼睛沒有分過去一下。

  就好像對方是個陌生人一樣。

  因為,什麼絕望之徒,都是與他沒關係的東西。

  對方死不死、死哪裡……甚至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與自己存在的意義毫無關聯。

  朋友的身份也不過是為了接近絕望之徒,留在對方身邊傳播希望的便利工具。

  太宰治給想要繼續上前的中原中也使了個眼色。

  他往前走了幾步,攔住那個身形好似破布娃娃的「血人」,用與平時無異的嗓音和語氣,輕聲詢問著沒有理會自己的白髮少年。

  「你要去哪裡?」

  「……」

  「不和我回家了嗎?」

  「……」

  「終於意識到了啊。」

  他突然改了口,接下來的聲音變得有些冷漠。

  「因為你自己,其實根本無處可去。」

  黑髮青年的嗓音極其醒目,在周旁過於騷亂環境下寧靜而幽邃。

  他冰冷且突兀的話語仿佛一根尖刺,深深地扎入了神渡見流的腦袋裡。

  「喂!」

  中原中也的聲音忍不住重新響起,緊跟在對方後面的從東京趕過來的特級咒術師。

  「見流!?你怎麼了?!」

  身穿袈裟的黑長髮青年蹙緊了眉,與對方沒差幾秒趕到的是咒術界如今最強的存在。

  「到底什麼情況啊!?」

  五條悟瞬息便想用瞬移趕到白髮少年身邊,又被中原中也出手攔下,他們甚至在發生不快的口角。

  然而——

  這些都與神渡見流無關了。

  「看吧。」

  太宰治掃了一眼他們,神色嚴肅地加大力氣拉住了少年的手臂。

  「你其實一直都知道。」

  「自己從始至終都是孤身一人。」

  他將雙手改為搭在對方肩上,鳶色的眸子直直地看著神渡見流,迫使雙眸被劉海遮擋住的白髮少年擡起了一點頭。

  「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說過,見流。」

  「廣泛式救援會讓你活得非常辛苦,如同執行任務指令的機器。」

  ……

  隨著對方的話語,少年的呼吸逐漸加重,失血過多的症狀讓他眼前極為暈眩,汗水重新順著還未乾涸的淚痕流了下來。

  他想要揮開太宰治的手,哪怕這會讓一個異能只是無效化的人無法承受住少年徹底失控的力量,因為黑髮青年冰冷無情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應該已經意識到了,自己跟我是一類人。」

  「因為,你對自己的存在,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根本全然無知。」

  「……」

  神渡見流擡起手臂,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咳……!咳咳!!」

  喉嚨瞬息發痛,太宰治的聲音立即變得吃力起來,但接下來的話語並沒有被堵住。

  他掙扎著抓向少年扼向自己脖頸的手腕,儘管整個人幾乎要被舉到半空中,那張俊秀的臉龐卻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怎麼,現在要殺了我嗎?」

  「殺了我這個讓你一直關注,為了完成使命而必須關注的任務對象。」

  「我可是你時刻惦記的絕望之輩,一直以來都必須去率先拯救的那個不是嗎?」

  「你要違背至少讓自己曾經活過的生存信條了麼?」

  脖頸上的力道在快速加重,太宰治的嗓音越來越沙啞,到後面已經非常吃力才能說出磕磕絆絆的句子。

  然而,他卻突然鬆開了抓住少年手臂的手掌。

  ……

  「也好。」

  諷刺的語氣在這一刻盡數消失。

  太宰治一改剛才的咄咄逼人,直接停止了掙扎的動作。

  微風吹起對方額前細碎的劉海,俊美的青年隨意垂下自己纏著繃帶的手臂,沙啞的嗓子竟然透出了幾分輕柔與釋懷。

  他勾起一點嘴角,低低地笑了起來。

  「被友人殺死,這個死法似乎也不錯。」

  太宰治的語氣溫柔繾綣,在僅有兩人的空氣里安逸而豁然——

  「動手吧,見流。」

  「本來就是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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