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事情不太對勁。

  街邊響起了警車的鳴笛，周圍聚過來許多看熱鬧的民眾，神渡見流決定離開這裡，先去找江口大叔。

  與他的思緒不同，直播間還沉浸在剛才的事件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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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主播好帥，粉了！】

  【媽呀，主播竟然活著！？】

  【主播把郵局裡的人一瞬間救出來了？怎麼做到的？！】

  【我宣布，今後我要住在這個直播間了】

  【嗚嗚嗚，只有我熱淚盈眶了嗎？看到神渡把那些路人救出來，我真的哭了，他拯救了幾個家庭啊】

  【大叔知道這裡爆炸了嗎？】

  【前面的，大叔好像沒接主播的電話，好擔心啊】

  【真的謝謝主播救了那些人，甚至不顧危險幫小女孩找回一個小小玩偶，這是我第一次直觀感受到災難的痛苦，以及主播帶來的拯救人心的希望，感覺今後的人生都有了一些動力】

  【主播的手可怎麼辦啊，都能看到骨頭了】

  【主播至今為止的所有行動我都看在眼裡，真的有種讓人燃起希望的感染力，因為他我決定二戰考研了】

  【這就是希望啊】

  【感受到希望＋1】

  [系統公告：用戶「想吸貓貓」投了1個深水魚雷！]

  觀眾突然開始了打賞，因為這條公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彈幕緊跟著湧進直播間，實現了最初流量的回彈。

  神渡見流：「……」

  系統好像沒騙自己。

  說實話，他回去幫助小女孩找玩具，只是因為對方的眼神充滿了失去玩偶的恐懼和絕望，幾歲小孩子的情緒往往是最直觀的，他不可能放任絕望在眼前發生。

  對自己剛才理所應當的行為完全沒什麼感想，只覺得解決了一件絕望事件渾身輕鬆的少年陷入了些許茫然。

  希望他在這裡所做的一切，能讓自己的世界也因此收穫希望。

  他咽下胸腔湧上來的腥甜，腳步遲緩地避開人群，隨意拔掉扎進手臂里的玻璃碴，指尖流失的鮮血讓嘴唇毫無血色的蒼白少年看起來隨時都會被風吹跑。

  這點小傷放著不管，用不了多久就會痊癒。

  作為身體被改造至超出極限的才能者，神渡見流能在徹底爆炸的前夕衝進郵便局，拎出所有人，自然也擁有傷口癒合極快的才能。

  手臂炸傷帶來的疼痛，遠不及他平時承受的十分之一，因為時刻都在壓制著身體快要崩潰瓦解的叫囂，神渡見流的忍耐閾值非常高，幾乎習慣了痛感的存在，就像習慣呼吸一樣。

  當然，如果剛才大廳里的人數再多一些，他就得摘掉遏制「才能」的耳釘了。

  ……

  江口大叔說過，他要去河岸邊完成任務。

  這對神渡見流來說非常好找，他本人就是一張行走的橫濱地圖，僅僅用了幾分鐘就找到整個橫濱視野最好的河岸，神渡見流站在最高處，立即眺望到了最東邊的船隻。

  那應該是GSS搬運貨物的遊船，上面刻著相關的標記。

  然而……

  船隻的岸邊滿地屍體，一片狼藉。

  【救命，江口大叔不會死了吧？】

  【好多馬賽克，原來直播間會打碼的】

  【家人們我好擔心，江口大叔到底有沒有事啊啊啊】

  【我最近一直在追直播，大叔對主播是真好，像照顧兒子似的，親自帶主播租房子採購生活用品，還給主播做飯，雖然他是漫畫裡無名無姓的小炮灰，但不想看他死T^T】

  【我也可以把主播當兒子，崽崽媽媽愛你！】

  【神渡快去看看屍體堆吧，千萬別有大叔啊】

  就算彈幕不提醒，神渡見流也打算去那片區域看一看情況。

  他扔掉插在手臂里的最後一塊碎片，加快腳步趕到事件現場，地面蔓延著大片血跡，只有幾個身穿GSS野戰服的士兵躺在那裡，他們的身體都中了子彈。

  神渡見流一一翻過這些人的身體比對臉頰，沒有一位是江口先生。

  在船上嗎。

  他把目光放到不遠處的貨船上，踮起腳輕鬆跳上去，與想像中不同，那裡竟然空蕩蕩的，什麼貨物都沒有。

  船頭處坐著一個腦袋受傷的寸頭男人，對方腹部中了兩彈，感受到船隻的輕微晃動，突然掙扎著向前伸出了胳膊。

  「快……」

  男人明顯留著一口氣，他看到神渡見流的身影，完全憑藉頑強的本能抓住了少年的袖子，聲音沙啞地說道：「誘餌…失敗了，江口那個混帳叛徒，讓他逃了……」

  「快追，他跑不了……多久。」

  男人的眼睛布滿紅血絲，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他根本沒有看清神渡見流的臉，像是單純憑著將消息傳出去的毅力才撐著這口氣一樣，說完就徹底咽了氣。

  如果看清銀髮少年是誰，對方恐怕會想直接殺了他吧。

  「……」

  神渡見流抵住單薄的下唇，若有所思地直起了身子。

  船隻里沒有任何裝載貨物的痕跡，這應該就是對方所說的「誘餌」，一個騙江口先生前來交接任務的誘餌。

  順著甲板上殘餘的爭鬥痕跡，神渡見流發現了一道長長的、不屬於這些士兵的血痕，斷斷續續延伸到了船邊並消失不見。

  這說明血痕的主人跳進了海里。

  再根據來這裡時提前觀察過的整體河岸，以及剛才那個人說的「他跑不了多久」這句話判斷，對方所處的位置應該不會離這裡太遠。

  無法做到「全知」的神渡見流，只能通過自己異於常人的視力、嗅覺和簡單的推理尋找江口的地點。

  直播間現在已經是滿屏問號了。

  【？？？？】

  【江口是叛徒？？】

  【頭好癢，要長腦子了】

  【什麼情況，所以江口大叔到底在哪兒】

  【我就說大叔不簡單，大家別忘了，他最開始出場正在和GSS的同夥對立啊！】

  【課代表來梳理一下：江口大叔要來河岸完成任務，把取文件的事交給主播，但任務其實是GSS抓他的誘餌，郵局那邊也爆炸了】

  【嗚嗚嗚不要啊！大叔怎麼是叛徒？明明對我們主播崽這麼好，有點萎了】

  【原來主播被牽連了，好慘】

  神渡見流對此其實根本無所謂。

  無論江口先生是什麼身份，這和他傳播希望的理念沒有衝突，他對GSS更沒有什麼歸屬感，一個借用名頭生存的組織而已。

  所以現在連譁然和震驚的情緒都沒有。

  沿著河岸往西邊走，神渡見流通過自己出色的身體能力，沒有耗費多久就在岸上的一片小樹林找到了血跡的終點。

  果不其然，江口先生正藏匿在那裡。

  對方頂著一頭亂糟糟的海藻頭，身體靠在一棵枯瘦的大樹上，腳邊的泥土滲入了大量血液。

  他的傷勢不同於上次只中了一彈，左腿、手臂、肚子，以及……胸口，全部都是子彈嵌入蔓延出來的血花，情況非常不好。

  僅僅是用眼睛去看，便能感受到生命正在眼前流逝。

  「小鬼……」

  海藻頭大叔感受到了周圍的氣息，他轉動眼珠，已經有些無神的眼睛恢復了一些聚焦：「太好了，你還活著。」

  「……」

  神渡見流沒有說話。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像我兒子……呵呵，你們都是死腦筋，不過那傢伙只是單純喜歡搞研究。」

  「這麼一看，也許…你更像我那個喜歡當工作狂的朋友。」

  像是在嘮家常一樣，江口大叔的聲音低沉且平淡地扯起了閒話，但遠不復平時說話的精神氣。

  他沒有詫異神渡見流為什麼能趕到這裡，亦或者說，他早就知道自己帶回來的這個少年不一般。

  【啊啊啊啊大叔！】

  【救命，大叔不在屍體堆里我剛鬆口氣，轉頭大叔就這樣了】

  【主播救救大叔嗚嗚嗚】

  【沒用了吧，傷成這樣，神仙都難救】

  【代入主播崽崽的視覺，大叔真的像父親一樣，雖然是原著沒有的路人甲，但也有血有肉】

  【我哭了，大叔怎麼一副交代遺言的樣子】

  【真的，好絕望……】

  神渡見流的身體猛地僵了一下。

  沒再看彈幕，他快步走到江口大叔面前，蹲下身體，如果有第三個人近距離站在旁邊就可以發現，銀髮少年身上的氣息一變，纖瘦的身板出現了不可逆轉的恐怖氣勢。

  海藻頭的男人卻不再說話，他略微仰頭，失焦的眼眸靜靜地仰望頭頂浩瀚無垠的藍天，心神卻沒有隨著那些白雲飄走，發黑的眼底浮現出一絲不甘與痛苦。

  這些一閃而過的情緒隨著生命的流逝，最終化成了絕望。

  「該死……」

  「明明，還有沒完成的事情要做……」

  神渡見流直接握住了對方的手。

  少年紫色的眸子認真地看著面前的大叔，他的面色明明十分平靜，眼神中卻透出了浸透人心的堅定：「你還有什麼沒有完成的事？告訴我。」

  他的聲音穩若磐石，充斥著極具感染力的踏實感，似乎只要和這個少年求助，他就會給予你任何不言放棄的、鼓舞的力量。

  「我一定會幫你完成。」

  江口大叔已經像之前那個船頭的男人一樣，意識有些不清醒了。

  他的心中只剩下那道說不出的遺憾，以及不能完成目標就要死去的絕望支撐著他勉強從天空收回視線，暗啞的嗓子幾乎沒有了力氣。

  「你說，真的……嗎。」

  沒等神渡見流點頭，大叔寬大的手掌便回攥住少年纖瘦的手，繼續掙扎著說了下去，那是留著海藻頭的男人用儘自己腹腔的力氣，最後擠出來的話語——

  「聽好，去…去PortMafia，報上我的名字，就說……是我推薦你加入的。人少的時候。」

  「記得去…情報部，找，找……」

  嘶啞的聲音停到這裡，神渡見流握住的那隻手直接無力地垂了下去。

  還沒有完。

  他的鼻息還有最後一絲微弱的氣。

  銀髮少年乾脆單膝跪在地上，他用傷勢未愈的另一隻手掌支撐地面，把腦袋湊近江口大叔的嘴邊。

  憑藉自己的聽力和捕捉細節的眼力，哪怕對方只是幅度極小地煽動1毫米不到的唇瓣，神渡見流也能分辨出大叔說了什麼。

  然而。

  男人在臨終的最後一刻，說的話並不是連接著上一句句尾的名字，而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謝謝你，小鬼。

  ……

  「哎呀，這裡果然還有殘黨麼。」

  打破現場氣氛的，是一道輕輕飄飄、口吻帶著些許隨意的少年嗓音。

  神渡見流直起身子，雙眸沒什麼情緒地從大叔安靜閉上的眼睛收回，轉而擡頭看向聲源處。

  只見不遠處的河岸旁，一名身披黑色大衣的俊秀少年正單手插著口袋，棕黑的微卷頭髮隨風搖曳著，那雙鳶色的眸子透過繃帶饒有興趣地投了過來。

  對方的身後站著一排西裝手下，其中一位後趕過來的男人背著單手，恭敬地走上前：「報告幹部大人。」

  「GSS的新型M8槍枝已經全部繳獲，現在只剩下部分餘黨沒有清理乾淨。」

  「請您下達接下來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