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43/44/45三章合一

  第26章 43/44/45三章合一

  菅田真奈美默默扶額。

  小孩子, 果然是最難控制的。

  她已經在心裡盤算起了要不要把中年男人拖到一邊暗鯊掉，再告訴夏油大人男人自己離開了。

  如果是上次的松原淑美那樣的事情也就算了，但這個男人不一樣。

  早川河一郎, 早在這個男人第一次上門的時候，她就把男人的底細全查了一遍，在確定真的有油水可榨之後，男人光榮的成為了盤星教的ATM之一。

  但是……

  菅田真奈美皺了皺眉，眼底全是厭惡的神色。

  現在的夏油大人, 不應該接觸這種人。

  夏油傑好奇道：「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委託呢？」

  

  男人看了眼自己接觸最多的女人，察覺到菅田真奈美不再像剛才那樣冷酷地拒絕自己了, 他本能地意識到這個孩子可能有點不一樣, 於是忙對他開口：

  「我被髒東西纏上了！不只是我, 還有我的妻子, 我們都被髒東西纏上了，這一年來, 這個髒東西無時無刻地糾纏著我們，我的妻子害怕得每天睡不著覺，精神都快要崩潰了, 或許……或許, 我來這裡向你們求助的時候, 它正在纏著我的妻子！」

  說著，男人捂住臉，一副強忍著心痛的樣子。

  夏油傑抿了抿唇，告訴他：「你放心，它今天沒有纏著別人。」

  男人裝哭的動作一頓, 覺得小朋友的這句話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夏油傑看了一眼男人身後的空地, 奶聲奶氣地安慰他：「因為, 它今天跟著你一起過來了。」

  「……」

  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上來，一路沿著脊背竄上大腦，男人渾身一僵，明明是很暖和的天氣，他卻如墜冰窖，回過神來時，他看見菅田真奈美、自稱夏油教祖的小朋友，以及小朋友頭頂的「玩具」都在盯著他身後的位置。

  男人緩緩扭過頭，驚恐地看到一個乾癟的身影。

  黑色的身影就站在他身後十米外的位置，像是一個人，又像是一棵乾癟的樹，擁有類似人的形態，但一眼看去就知道那是個怪物。

  「啊！！！」

  男人大叫一聲，跌倒在地，手腳並用地爬進盤星教，但當他再次看過去的時候，那裡已經什麼也沒有了，只有一片空蕩蕩的土地。

  夏油傑安慰他：「沒事，它走了。」

  那個東西，好可怕啊。

  男人猛地抱住小小夏油傑：「救救我，救救我，拜託你了，請一定要救救我，我有預感，再過不久我就會被它殺掉！」

  夏油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藍眼年糕「咪」的一下炸了毛。

  ——好臭，好濃的古龍水味，走開！

  它一跳起來，中年男人就下意識地放了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夏油傑頭頂的東西是什麼呢，菅田真奈美臉色一冷，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領，直接把他拖到了一邊。

  「請您保持友善的距離，別嚇到我們教祖。」

  夏油傑擡頭看了看她。

  是他的錯覺嗎？

  現在的真奈美姐姐跟平時不太一樣，迄今為止，他印象里的真奈美姐姐都是非常溫柔、非常友善、非常好說話的人，但現在卻顯得很冰冷。

  姐姐不喜歡這個人嗎？

  藍眼年糕大聲「yue～」了一下，夏油傑連忙把他抱下來，拍拍它的背。

  砂糖獸都被嚇到嘔吐了！

  「不要害怕哦，砂糖獸。」

  中年男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隨後他大聲說：「剩下的兩億，我可以立刻付給你們，你們今天就來祓除掉它，好不好？！」

  兩億……

  聽起來是很多錢啊。

  因為完全超出了自己可以理解的範圍，2億的巨款反而變成了冰冷的數字，夏油傑沒有一口答應，而是詢問菅田真奈美的意見：「姐姐，我們可以去嗎？」

  菅田真奈美一怔，從小小夏油傑的反應里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立刻調整了自己的狀態，恢復成了小小夏油傑熟悉的菅田真奈美，柔聲問小朋友：「夏油大人怎麼想？你想去嗎？」

  「嗯，看起來很危險，但是我想幫忙，也想掙錢，我們盤星教已經好幾天沒有生意了。」

  白髮大哥哥說過的，雖然盤星教是做好事的教會，但也有收費的工作，不然根本養不起這麼大一個教會。

  他告訴菅田真奈美：「我現在有小黃和三面，還有砂糖獸，砂糖獸很強的，比小黃和三面都強。就算剛才的咒靈看起來很厲害，我也有自信能跟它戰鬥！」

  「……」

  看著小朋友認真的神色，菅田真奈美明白對方正在很認真地當教祖。

  不僅是在按照自己的本心幫助別人，小小的夏油大人還想努力經營這個教會。

  她心裡有點無奈。

  但凡今天找上門來的不是早川河一郎，她都會很痛快地答應。

  這時，一大早就出去找可疑人物的拉魯帶著雙胞胎回來了。

  夏油傑用力朝他們招招手：「你們回來啦！」

  菜菜子看到他，立刻小跑著衝上去，直接略過早川河一郎，一下子抱住夏油傑：「夏油大人！」

  她大著膽子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小小夏油傑的小肉臉，「睡得好嗎？夏油大人！」

  經過昨天的相處，她覺得他們已經親近了很多。

  夏油大人的臉頰，軟軟的，彈彈的。

  蹭起來讓人心裡軟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油傑有點窘迫：「嗯……嗯！睡得很好！」

  好熱情哦，菜菜子姐姐。

  美美子走過來，很有禮貌地跟夏油傑懷裡差點被擠成麵餅的小年糕打了個招呼：「早上好，蠅……砂糖大人。」

  藍眼年糕：「……」

  她剛才是想喊自己「蠅頭大人」吧？！

  菅田真奈美問：「怎麼樣，抓到樹林裡的可疑人士了嗎？」

  拉魯不緊不慢地走進來：「應該是離開了，我們把整個樹林都搜了一遍，卻沒搜到什麼人，暫時不清楚是誰，有可能是報社的記者，也有可能只是純粹來樹林玩或者做作業的普通人。」

  「會是……那裡的人嗎？」

  「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拉魯問早川河一郎，「你是誰？盤星教這段時間不營業，麻煩你改日再來吧。」

  「等等，等等！」早川河一郎大聲說：「我不管夏油教祖究竟有沒有在閉關，我不在乎！但我交了一億的定金，你們必須解決我的事情！！！」

  嗯？

  拉魯看向菅田真奈美，他前段時間沒在總部，是聽說了夏油教祖消失的事情之後才緊急趕回來的，再加上賺錢的工作一直都是菅田真奈美和夏油教祖親自負責，所以他不太清楚這方面的事。

  「的確是這樣。」菅田真奈美告訴拉魯：「早川社長來這裡領過三次護身符，但據他所說，效果一次比一次短。」

  這句話的重點看似在下半句，其實在上半句。

  大部分信徒來一次就會徹底解決所有問題，因為他們身上的咒靈會被夏油教祖一次性取走，不會拖延到第二次，他們下次拜訪時，通常是帶著需要幫助的親戚或者其他友人上門，也有單純只是來看看慈愛的夏油教祖的。

  但，分成好幾次拜訪也沒有解決好問題的人就不一樣了，那多半是盤星教的ATM。

  至於ATM們為什麼不適合接觸小教祖？

  因為有錢有權的人在了解到咒術師的圈子後，大多會選擇向更正規的高專求救，沒法向高專求救，轉而來盤星教尋求幫助的，多多少少都有點問題，於是進一步被盤星教拿捏。

  拉魯沉吟了一下，明白了現在的情況以及菅田真奈美的顧慮，他說：「這種事情，還是聽教祖的吧。」

  菅田真奈美眉頭緊蹙，許久後，她還是嘆了口氣，「我明白了，夏油大人，你來決定就好。」

  夏油傑嗯了一聲，「好！那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小年糕也舉起jiojio贊同，「咪！」

  好！又要出去玩啦！

  於是，這次的同行者變成了菅田真奈美。

  沒辦法，拉魯和菜菜子美美子都不了解早川河一郎的事情，菅田真奈美不放心，所以決定親自陪伴夏油大人。

  被美女秘書勒令在家好好待著的菜菜子嘁了一聲，「夏油大人，蠅頭大人，你們要早點回來哦，我跟美美子今天就能把火箭筒織好！」

  藍眼年糕不滿道：「咪！」

  「……啊，我說錯了，是砂糖大人才對！」

  夏油傑偷笑一聲，跟兩姐妹揮了揮手，抱著很好哄的藍眼年糕坐上了菅田真奈美的車。

  早川河一郎的車在外面帶路，菅田真奈美的車就跟在後面，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菅田真奈美告訴夏油傑小朋友：「夏油大人，如果別人問盤星教的教祖為什麼是個小孩子，您就說……就說您是新的教祖，原來的教祖正在閉關。」

  「閉關？」

  「嗯，就是關上門安靜地修煉的意思。」

  夏油傑眨了眨眼，「他真的在修煉嗎？」

  菅田真奈美苦笑道：「當然不是。盤星教就只有您一位教祖，但跟外人說起教會的情況時，您一定要這麼說。」

  身為特級詛咒師的夏油傑是必須要在的，只有這樣才能震懾住外面那些不懷好意的人，而小小夏油傑對外的身份也絕對不能是「被詛咒成7歲的夏油教祖」本人，這會非常非常危險。

  「我明白了。」

  ……

  高專。

  胖達成功帶著它的同期們潛入了夜蛾正道的辦公室。

  拉開辦公室裡面的障子門，就是另一個用來休息的房間，這裡是夜蛾正道更私人一點的空間，堆滿了各種毛氈玩具。

  製作成功了的，製作失敗了的，製作到一半就擱下了的，還有大堆大堆沒有開始使用的材料。

  他們在一堆毛氈玩具里翻來覆去地找了半天，胖達撓撓頭：「真奇怪啊，這裡應該有相冊才對，我小時候見過。」

  相冊啊，獎盃啊，證書啊，很多都在這裡。

  禪院真希吐槽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會已經被拿回家了吧？」

  「怎麼會，正道跟夫人離婚之後就一直在高專生活，重要的東西大部分都會放在這邊。」

  「啊，不行，我累了，我要休息一下。」

  「真希，平時打架的時候可沒見你累的這麼快。」

  「不管，我就是累了，讓我躺一會兒……」

  乙骨憂太正要走到另一邊，腳下忽然被什麼硬硬的東西絆了一下。

  他踉蹌一下才站穩，旁邊的狗卷棘走過來，翻了翻他腳底下的位置，竟然真的從裡面撈出來一本厚厚的相冊。

  兩個學生都怔了怔，狗卷棘高高舉起相冊，乙骨憂太說：「我們找到了！」

  正在拌嘴的胖達和禪院真希一愣，隨後為他們獻上了掌聲。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幹得好，憂太，棘。」

  「好樣的！」

  他們湊在一起翻開相冊，一邊八卦一邊看：

  「這個是誰啊？」

  「看臉的話，是那個中島吧。」

  「什麼？他學生時代居然這麼好看？！」

  「現在也挺好看的，只是成年後沒有頭髮了而已……看，哦哦，這是京都校的校長，還有歌姬小時候！」

  他們興致勃勃地一張張往後翻，翻到一半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他們的班主任——五條悟。

  那時還很年少的五條悟穿著一身高專校服，臉上戴著圓圓的小墨鏡，笑的特別燦爛，四個學生忍不住嘖嘖感慨道：「這是當年的五條嗎？感覺好年輕啊。」

  平心而論，現在的五條老師其實也挺年輕的，時不時還會表現得非常幼稚，讓學生們覺得那傢伙頂多是個幼兒園畢業的問題兒童，可現在一看，跟真正的十五六歲相比差距還是很大的。

  唔……不是臉的問題，而是這種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是成年後怎麼也無法複製的。

  乙骨憂太指了指旁邊的少女：「那這個就是家入小姐吧？」

  胖達說：「硝子的感覺也很不一樣啊。」

  禪院真希點頭：「啊，好可愛，要不是淚痣一樣我都要認不出來了。」

  現在的家入硝子完完全全就是個酷酷的御姐，他們都沒看過家入硝子肆意大笑的樣子，但照片裡的短髮少女看起來很開朗，甚至還有點憨憨的感覺。

  「那這個是誰？」

  乙骨憂太指著一個背影問。

  大家回憶了一下，也沒想到差不多的人物，「不知道，這傢伙怎麼只入鏡了一個背影？」

  「沒看見五條正在背對著他偷偷幹壞事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扎著丸子頭的少年只出鏡了一個背影，少年時代的五條悟拿著把凱蒂貓的粉色小剪刀，偷偷繞到了丸子頭少年身後，對準了人家的丸子頭，一臉要幹壞事的表情。

  旁邊的家入硝子對著鏡頭做了一個「噓」的表情。

  那麼，拍下這張照片的會是誰呢？

  會不會是夜蛾正道？

  學生們充滿期待地翻過這一頁，看到的卻只是一張東京·京都友誼賽的大合照，五條悟、家入硝子、庵歌姬和冥小姐都在裡面，剛剛的丸子頭少年也在，但因為入鏡的人比較多，每個人的身影都縮水了。

  禪院真希納悶道：「這個丸子頭是誰，我們見過這個人嗎？」

  「沒有吧，如果見過的話，不可能不記得的。」

  高專不僅僅是一所學校，更是日本咒術界的核心之一，平日出入高專的除了學生和老師，還有很多咒術師和輔助監督，他們差不多都見過，但無論怎麼回想，都沒有能跟這個傢伙對得上臉的。

  為什麼呢？是像以前的七海先生那樣離開咒術界了，還是……殉職了？

  畢竟這個人看起來跟他們的班主任挺熟的，如果還作為咒術師活躍著的話，他應該經常來找五條老師玩吧？或許還能像七海先生那樣時不時幫五條老師代一下課。

  禪院真希思考了一下，飛快地放棄了：「算了，我們不是來找跟五條關係曖昧的學姐或者學妹的嗎，關注這個人幹嘛。」

  雖然留著長發，但一看就是男人啊。

  乙骨憂太忽然說：「那個，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張臉很眼熟？」

  「嗯？」

  眾人聞言，趕緊湊過去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隨後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點眼熟，但不多！

  胖達搶過相冊，飛快地往後翻了幾頁，果然又看到了這個人，這次是正臉的照片，照片上只有五條悟和丸子頭少年，互相摟著肩膀在鏡頭前大笑，他們總算可以看清這個少年的五官了。

  「……」

  沉默了半分鐘後，禪院真希抽了抽嘴角，「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人很像商場的那個小孩？」

  其他三個同期呆住了。

  啊？

  這時，校長辦公室的門拉開，夜蛾正道和伊地知潔高的對話聲出現在外面。

  「你今天怎麼回高專了，悟不是讓你監控盤星教嗎？」

  「哎？可以繼續嗎？我、我還以為我要重新開始投入輔助監督的工作了！」

  「不用，回去繼續吧，記得也給我傳一份報告就行。你現在就走？」

  「不不不，我要先去一趟東京，五條先生之前給我打電話吩咐了一些別的事情。」

  「是嗎？你等等，我給你拿兩隻咒骸作為保——」

  夜蛾正道拉開障子門，看到了四個一年級的學生，他們坐在咒骸堆里，一臉震驚地跟他面面相覷。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皺眉：「胖達，你要幹什麼？」

  「正道！」胖達舉起相冊，一指丸子頭少年：「我們找到孩子的媽媽了！！！」

  禪院真希&乙骨憂太&狗卷棘：「……」

  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哦，差點忘了，你只是個胖達。

  ……

  盤星教的車停在了一棟別墅前。

  「自從被髒東西纏上，早川社長就帶著現在的妻子搬出了原來的住所，至今為止已經換了三個房子了，現在帶著二三十個保鏢住在這裡。」菅田真奈美解釋道：「在找上盤星教之前，他們也請過別的和尚、巫女、靈媒，但都沒什麼用處，只有盤星教給的護身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於是走投無路的早川河一郎死死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眼也不眨地交出了一個億的定金。

  他很愛錢，但比起錢，果然還是命更重要。

  可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護身符能夠守護他的時間越來越短，越來越短，而那個恐怖的身影又開始出現在他的周圍。

  「到了，夏油大人，請您小心下車。」

  夏油傑打開車門，腳步輕快地蹦下來，一下車，他就感覺到了非常不妙的氣氛。

  他對殘穢的感知還停留在懵懂的靠本能感知的階段，可即便如此，他也能知道這個地方非常不妙。

  「咪！」

  藍眼年糕也跟著蹦下來。

  哇哦，盤星教平時就是在做這麼危險的生意嘛？

  這棟別墅建在鬱鬱蔥蔥的樹林之間，風景秀麗，空氣清新，是個度假的好地方，身形高大的保鏢們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前，像門神一樣。

  早川河一郎走過來，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我家是不是已經被髒東西鎖定了？我們都有強烈的預感，那個東西跟著我們到這裡來了！」

  夏油傑不懂就問：「叔叔，既然你已經有預感了，為什麼不再搬一次家呢？」

  早川河一郎陰沉著臉說：「沒用，每次都是剛搬進來的那幾天稍微安靜一點，過個五六天就又開始發生怪事了。」

  他們每次搬家，都會在家裡布置神龕，各種祈神拜佛，但依然擋不住惡鬼的到來。

  「我需要你們幫我徹底解決麻煩，多少錢都沒問題！」

  夏油傑想了想，「是什麼樣的怪事啊？」

  「像是……半夜有奇怪的東西來敲門什麼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男人的臉色變了變，顯然是回憶了那些可怕的夜晚。

  那一天深夜，有什麼東西敲了敲他家的門，他從貓眼處看出去，看到一個渾身乾癟，像人又像樹的東西。

  而那個東西，從幾個月前開始就時不時的出現在他周圍，他曾經從車子的後視鏡看過這個身影，也曾在辦公室的窗前遠遠地看到過，有一天醉醺醺地在自家小區里走著，他也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迷迷糊糊地地扭頭之後，就看到一個這樣的東西歪歪扭扭地站在路燈下，正在注視他。

  他嚇得酒都醒了，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家。

  而在幾個月的騷擾後，這個東西終於追到了他的家門口。

  嚇壞了的早川河一郎立刻帶著妻子搬了出來，瘋了一樣搬家，同時請各種有名的大師驅魔，直到後來找到了夏油教祖，他們才終於過了一段安靜的日子。

  夏油傑問他：「那叔叔，那這些保鏢叔叔也能看見那個東西嗎？」

  中年男人說：「沒有，只有我跟我妻子看到過這個東西。」

  夏油傑恍然大悟：「哦哦。」

  他們走進別墅沒過多久，就有一個女人帶著女僕迎了上來。

  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長得十分美麗，只是一臉病容，不太健康的樣子，跟禿頭啤酒肚的早川河一郎站在一起時，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般配。

  「是盤星教的大師嗎？咦，怎麼還來了個小孩子？」

  夏油傑乖乖地跟她打招呼：「阿姨好，我是盤星教現在的教祖！」

  他奶聲奶氣的發言震驚了女人，女人怔了怔，無奈道：「老公，你怎麼把這么小的孩子帶來了？萬一遇到什麼危險怎麼辦？」

  「哼，你都不知道，我上門的時候他們都不肯來幫我們，還是我說要立刻支付剩下的錢才把他們請來的。」

  菅田真奈美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一點也不心虛。

  夫人猶豫道：「但是這么小的孩子……」

  夏油傑連忙說：「阿姨，你放心吧，我還是能幫上忙的！」

  女人的表情還是不太贊同，原本趴在夏油傑頭頂的小年糕卻在這個時候默默拉長了身體，嗅了嗅面前這個女人。

  嗅嗅，嗅嗅，嗅嗅。

  女人：「……」

  這是什麼東西在動？

  女人瞠目結舌，夏油傑趕緊把砂糖獸拿下來抱在懷裡。

  「這是砂糖獸，是我的數碼寶貝！」

  女人怔了怔，隨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喜歡《數碼寶貝》嗎？真巧，我兒子也喜歡看數碼寶貝，他也跟你差不多大呢。」

  夏油傑眨了眨眼：「你們家裡還有小朋友嗎？那，小朋友也看到髒東西了嗎？」

  女人臉上的笑意淡了點：「我的兒子……早在我們結婚前就出車禍去世了。那天深夜，他跟著外公外婆一起坐車來東京看我，但很不幸的，他們的車撞上了一輛疲勞駕駛的大卡車。」

  她的母親、父親和唯一的孩子全都死在了那個夜晚。

  女人的臉上浮現出悲傷的神色，早川河一郎最看不得美麗的妻子露出這種表情，連忙安慰她：「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璃子，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千萬別想這麼多。」

  女人重新笑起來：「是啊，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對小朋友解釋道：「我們是三年前才結婚的哦。我原來的老公生意出了點意外，欠了很多錢，不堪重負自殺了，我那個時候一度陷入絕境，差點也跑去跳海了，好在早川社長幫了我，一直不離不棄地照顧我，我才重新振作了起來，還跟他結婚了。」

  「……」

  小小夏油傑怔了怔，所以，阿姨的父母去世了，前夫去世了，兒子也去世了，又和現在的丈夫遇到了這種事情，好慘……

  女人蹲下來，輕輕摸摸他的頭，似乎是真的很喜愛這個孩子。

  「那就麻煩你們幫忙看一看我家裡吧，看看是不是有髒東西。」

  早川河一郎附和道：「是啊是啊，別說以前那些事了，每次提起來璃子都很傷心，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可不知為何，小小夏油傑覺得中年男人臉上的表情有點心虛。

  菅田真奈美對早川璃子的態度反倒是挺好的，她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叨擾了。」

  他們的家中擺放著一個神龕，四面的牆壁上也貼著各種符紙和鈴鐺，牆中央甚至還掛著十字架，可見他們家是真的使勁了渾身解數對抗這個「髒東西」，可惜收效甚微。

  小年糕一下子跳到神龕前，嗅了嗅放在神龕前的東西。

  那個東西似乎是紙做的，疊成了一個尖尖的小房子，很小，很可愛，隱隱約約可以見到一些符文。

  這個東西……

  嗅嗅，嗅嗅。

  嗯——

  它用jiojio戳了戳這個東西。

  夏油傑關心道：「怎麼啦？砂糖獸。」

  菅田真奈美走過去，問道：「這個是什麼？」

  早川社長回答：「好像是一位大師留下的吧，沒什麼用，但畢竟是驅邪的東西，所以還是放在這兒了。嘶，是哪個大師來著？」

  夫人連忙笑道：「真是的，看看你這個記性，這是安永大師留下的啊，那天你不在家，所以是我布置這些東西的。」

  此言一出，菅田真奈美和小年糕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夫人身上，菅田真奈美的表情變得有點奇怪，過了一會兒，她回過頭，正好對上了小年糕的藍眼睛。

  「……」

  菅田真奈美微微一怔。

  這個眼神……

  年糕大人，不，聖子大人難道看出了這是什麼情況嗎？

  夫人還想說什麼，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我，咳咳咳……我最近身體不太好，先到二樓休息了，真抱歉，失陪了。」

  早川河一郎連忙讓女僕送她上樓。

  菅田真奈美問早川社長：「夫人的身體怎麼這麼差？」

  「她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自從結婚，身體就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差了，臉色蒼白不說，身上還總是多出莫名其妙的傷痕，就跟自殺了一樣。」

  早川社長比劃了一下手腕。

  菅田真奈美和小年糕都露出思索的表情。

  早川社長問：「難道說——這個也跟髒東西有關係嗎？」

  菅田真奈美笑著搖頭：「這種事情，還是得仔細了解過才能下判斷，早川先生，我們想再看一看。」

  「當然當然，只要能幫我解決麻煩，你們去哪兒都沒問題！」

  他們繼續在房子裡探查，夏油傑探查得特別認真，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很快，他就發現這種別墅的牆根爬上了很多樹枝。

  這些樹枝的顏色很像之前那個一閃而過的咒靈的樣子。

  「我覺得這次的咒靈應該跟樹有點關係，而且它已經包圍了這個房子。你覺得呢？砂糖獸。」

  小年糕點了點頭，它從夏油傑懷裡跳下來，用jiojio踹了踹牆根的樹枝。

  啪啪啪，啪啪啪。

  樹枝紋絲不動。

  夏油傑走過去，回憶了一下拉魯叔叔教他的方法，醞釀了一會兒後，他的掌心燃起咒力，他用小小的藍色「火苗」燒了樹枝一下。

  樹枝嗖的縮了回去。

  「！」

  果然是活的。

  他們繞了一圈回到客廳，剛好聽見早川河一郎正對著電話破口大罵：「辭職？好啊，你辭職啊，看看你從我這裡辭職之後還要怎麼混下去，創業？自立門戶？門都沒有，別忘了我當年是怎麼幫你的！你這輩子都得為我做事！」

  小小夏油傑腳步一頓，有點詫異，他仰頭看了眼菅田真奈美，菅田真奈美的表情非常平靜：「夏油大人，既然早川社長很忙，那我們去找夫人說說話吧。」

  「……嗯。」

  他們剛走上二樓，女僕一個人站在二樓的走廊里，見到他們上來，女僕笑容親切地對他們說：「夫人請你們進來說話。」

  「好。」菅田真奈美低聲對夏油傑說：「走吧，夏油大人，早川夫人也想見我們呢。」

  他們被女僕帶著走進走廊最深處的房間，華麗的臥室里，早川夫人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看到他們進來，問道：「你們發現什麼了嗎？」

  小小夏油傑說：「阿姨，我覺得你們還是立刻搬出去比較好。」

  夫人問：「為什麼呢？」

  「這裡看起來已經很危險了，咒靈入侵了這個房子，隨時都有可能會給你們下殺手。而且它是在有目標地針對你們！」

  拉魯叔叔說了，大部分咒靈都是只會無差別殺人的，遇到誰就殺誰，不會特意挑對象，只有小部分咒靈才會只對特定的目標動手，就像小黃那樣。

  而早川社長家的咒靈跟著他們換了三個房子，這已經可以說明這個咒靈的目標就是他們了。

  夫人垂下眼睛，拒絕道：「就算搬家，結果也還是一樣的，還是這裡更安全一點，這裡有保鏢，還有大師們留下的各種東西，對了，你們不是在賣護身符嗎？再給我們一個護身符，我們就能再安全幾天了。」

  「夫人。」菅田真奈美說：「送到你們家的護身符壽命越來越短了，我覺得很詫異，你可以讓我看看那些護身符嗎？」

  早川璃子心虛地別開目光，「失效之後，它們就被我丟進垃圾桶了，沒什麼好看的。它們之所以提前失效，可能是因為惡靈越來越強了？這完全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菅田真奈美回答：「的確如此。」

  但，製作護身符的人是夏油教祖。

  所以還是不一樣的。

  這裡的咒靈的確很強，但撐死只有一級，身為特級詛咒師的夏油教祖製作的護身符說有效期三個月那就是三個月，一天都不會少，一個實力遠遠低於夏油教祖的咒靈根本不可能影響護身符的壽命。

  它還不夠格。

  那護身符的壽命為什麼會變短呢？

  菅田真奈美說：「除了夫人的猜測以外，還有一種可能會導致護身符提前失去效果，那就是人為的破壞。我們賣給早川社長的護身符只能抵禦咒靈，不能抵禦人類。」

  如果持有或者接觸護身符的人類有意破壞了護身符——比如掏出護身符裡面的內容物丟掉之類，都是會讓護身符提前「退休」的。

  夫人放在腿上的手倏然握緊，她的袖子裡隱隱約約露出一道細長的傷痕。

  藍眼年糕Duang地跳上了臥室的窗戶。

  窗台上放著一個盆栽，盆栽里插著一小節枯木，藍眼年糕表情不善地湊過去，嗅了嗅這個盆栽。

  咒力，是一樣的，夏油傑走過去，壓低聲音問：「你發現什麼了，砂糖獸？」

  「咪。」

  藍眼年糕用jiojio踢了踢盆栽。

  夏油傑湊過去，聞了聞盆栽，居然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

  這個是……血的味道？

  這個樹枝為什麼會有血的味道呢？

  他們的身後，菅田真奈美對夫人說：「早川社長第一次來到盤星教的時候，教祖大人就讓我調查了他的經歷，那個時候我就發現早川社長風評很差，曾經逼得兩個員工跳樓自殺，還多次性騷擾公司的女員工。據我了解，您的前夫……」

  「別說了！」夫人擡高了聲音，「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也不用跟我說這些話！」

  砰！

  窗台上的盆栽突然掉在了地上，當場碎了一地。

  夫人大驚失色，她衝過來，一把推開夏油傑，歇斯底里道：「誰讓你們亂動的！」

  夏油傑嚇了一跳，闖禍的藍眼年糕趕緊跳到了夏油傑懷裡，滿臉警惕，早川夫人崩潰地捂住頭：「我都說了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

  夏油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在小朋友驚訝的注視中，歇斯底里的女人怔了怔，隨後迅速冷靜下來：「……抱歉。」

  面前的孩子和自己的兒子重疊在一起，女人哽咽道：「抱歉，阿姨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抱歉，我只是……我只是生病了。」

  夏油傑看了她半天，問她：「阿姨，你在自殺嗎？」

  「……」

  夏油傑伸出手，輕輕抓住女人的手腕，女人袖子下的手腕全是一道道猙獰的劃痕。

  「你在自殺嗎？」

  「……」

  女人沉默半天，忽然抱住了他。

  「不會的，我不會自殺的。我現在……還不會死，還沒有到我可以放棄生命的時候。」

  掉在地上的樹枝猛然暴漲！

  「——！！！」

  它原本只是一根小拇指長的樹枝，卻在這一刻忽然膨脹起來，菅田真奈美抓住早川夫人的肩膀，猛地把她拽開，堪堪躲過樹枝。

  夏油傑的第一反應是召喚小黃，在早川璃子和樹枝面前豎起一道水牆。

  菅田真奈美大驚：「夏油大人！」

  「咪！」

  危機中，進化的光芒亮起，砂糖獸似乎再次進化了。

  轟隆隆隆隆！

  小小夏油傑被卷進樹枝之間，短暫地失去了意識，等他再次恢復過來時，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長長的洞穴，柔和的月光中，他發現這個洞穴的內壁是一根根樹枝互相纏繞著形成的。

  他這是……被剛才的樹吃進去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洞穴的盡頭走出來一道身影，像人又像是樹的怪物歪歪扭扭地從裡面走出來，喉嚨里發出瘮人的怪聲。

  咯吱，咯吱咯吱……

  不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好像進入怪物的老巢了！

  啪。

  一隻手突然抓住小小夏油傑的手腕，帶著他快速跑向反方向。

  夏油傑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看到了一個蜻蜓和服的背影。

  「！」

  ……是變成人的砂糖獸。

  進化，但啞炮的小小五條悟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給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赤著腳繼續跑在他前面。

  小小五條悟雪一樣的白髮在月光下泛出柔和的銀色。

  「……」

  小小夏油傑有點不合時宜地想：人形砂糖獸的後腦勺，好可愛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