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第36章 第 36 章

  穗穗白天在小院裡跟硯枝他們幾個瘋玩了整整一天, 現在幾乎是剛躺在枕頭上就睡著了。

  她全身放鬆，睡得很舒服，以至於第二天起床時發現自己又尿了床。

  穗穗戒紙尿褲有一段時間了, 平日裡偶有來不及喊大人的情況出現, 但次數很少，總體而言戒紙尿褲項目成效顯著。

  今日算是一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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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祈清被穗穗叫進來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找出一套乾淨的床單放在床邊，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喝牛奶還是吃番茄雞蛋面？」

  「面面, 要吃多多面面 ！」

  穗穗和謝祈清去廚房的短短几步路里恰好碰到了剛起床開門的秦時。

  秦時出門的動作微頓，擡起的右腳僵硬落下，而後面無表情且自以為自然地轉身關了門。

  穗穗困惑地眨眨眼：「爸爸還睡覺覺？」

  「嗯，」謝祈清十分善良地解釋：「他沒睡醒。」

  穗穗點頭，小大人似地強調：「聲音小，不吵爸爸睡覺。」

  「好。」

  門外一大一小甚是認真的對話，讓在某種程度上算是「落荒而逃」的秦時窘迫不已, 表情嚴肅地反省著剛才的行為。

  其實沒什麼好尷尬的。

  他應該目空一切直視前方，背上書包正常去學校才對。

  行為越反常越顯得心虛。

  道理秦時都懂，但「願意流血丟命也不流淚」的固執少年躲在被子裡因為一碗麵大哭過一場已經足夠丟臉了，第二天還見到了讓他委屈流淚的人。

  有點像社會性死亡後第二天還得強撐著去見那些圍觀了自己社會性死亡的人。

  秦時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 又緊緊攥著書包, 小動作很多, 煩悶於這種情況下還怎麼出去。

  過了一會, 外面突然響起了兩道門聲。

  他們走了？

  穗穗下樓玩去了？

  漆黑死寂的眼眸恍如沉入了星河，霎時星光點點。

  秦時攥著書包快速開門往外，企圖趁那對父女還沒上樓時悄無聲息地溜出去。

  打開門——

  客廳木桌上吃著麵條的穗穗呆愣愣看過來, 謝祈清則拿著兩顆糖走了進來。

  應該是穗穗的某一個小夥伴送來糖果，然後又走了。

  場面一度尷尬起來。

  穗穗鼓著雙頰使勁吹包裹著木筷的麵條, 見到秦時自然而然地說：「爸爸，吃麵面。」

  「番茄雞噠面面。」

  「你昨天吃（過）。」

  秦時：....

  秦時無地自容地緊了緊肩帶，面上仍保持著沉默無言的嚴肅狀態。

  「廚房自己盛。」謝祈清淡淡道。

  秦時看了看鼓著雙頰吹面的穗穗，又看了看慢條斯理吃早餐的謝祈清，聽話去了。

  秦時吃麵又快又安靜，吃完後反而沒有著急要走，就坐在穗穗身邊等她，在穗穗吃完一筷子麵條後幫她用木筷卷面，吹涼了給她吃。

  而這些往日裡都是謝祈清的任務。

  等穗穗吃完面，秦時自覺收拾碗筷，還洗了碗。

  改變雖小，但背後的意義重大。

  前兩天的秦時不會參與到穗穗的吃飯環節。

  他遵循著「陌生人」的定位，疏離又禮貌地站在家庭之外，絕不摻和謝祈清和穗穗的家庭生活，一心想著住幾天等得到師父的信息就離開。

  知道穗穗是小龍崽後，秦時的心態發生了重大改變。

  他願意陪伴穗穗，照顧穗穗，但卻不是以「家人之名」，單純只是想讓穗穗過得開心歡喜。

  現在，又有不同。

  孤軍奮戰的少年走過無數岔路歪路過後，找到了一條坑坑窪窪、沒人走的小路。

  他拿起工具縫縫補補，讓這條路、這個家，能好一點點。

  一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幸運的是小路上的另外兩個人做著和他同樣的努力。

  於是，小路成了他們家的必經之路。

  *

  在穗穗、謝祈清、秦時無聲的修修補補里，一中補課結束，高中生們迎來了可喜的暑假。

  七月隨之來臨。

  天氣預報顯示六到十號會有幾天的大暴雨，暴雨過後將迎來漫長的三伏天。

  酷熱即將來襲。

  松松的媽媽和爸爸想在暴雨來臨前一兩天，請慣常來小院的幾家人吃一頓飯。

  三伏天酷夏到來後，家家戶戶都躲在家裡吹風扇吃西瓜，只有晚上能出來涼快涼快，見面次數少，抓緊機會熱鬧熱鬧。

  穗穗自然在邀請名單里。

  第一次和哥哥姐姐一起吃飯，穗穗很激動。

  得到她快樂的笑容後，松松的媽媽和爸爸沒有去問謝祈清和秦時的意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謝家究竟誰在做主。

  吃飯的時間暫時定在四號，還有四天。

  穗穗每天醒來包括午覺睡醒都要問一遍。

  穗穗忙著期待吃飯的日子，秦時也挺忙的。

  自那天秦時主動洗碗的微妙變化被謝祈清發現後，謝祈清做起了甩手掌柜。

  泡牛奶要秦時做，洗碗要秦時來，晾曬衣物也喊秦時，使喚得極其自然、理所應當。

  2號早上，天氣還不錯。

  謝祈清要在暴雨來臨之前抓緊時間曬他做的地瓜干，晾曬的任務，自然交給了秦時。

  秦時無言了好一會。

  就說不能輕易吃魔尊煮的西紅柿雞蛋面吧。

  感動過後是一家人的和諧相處嗎？

  不是。

  是一段被大人自然使喚的勞累日常。

  穗穗抓著幾根晾曬好的地瓜干下樓找松松，秦時則提著竹籃去天台。

  由於過幾天就是一連好幾天的暴雨，在天台上晾曬蘿蔔之類的人特別多，再加上還有一些衣服床單晾在這，沒什麼好的位置。

  秦時老實巴巴下樓，去松松的院子裡找位置，剛出單元門就碰到了抱著一堆被單的宋雲承。

  宋雲承垮著個臉，看到秦時霎時欣慰了不少：「我還以為尊貴的一代武林奇才在家只用享福，原來『大蝦』也要做這種事啊。」

  秦時：....

  宋雲承笑著，半是調侃半是欣慰：「謝叔叔真沒把你當外人。」

  侄子侄女外甥之類的小孩住在自己家裡，初期只會發生兩種情況。

  要麼不把他們當人，嚴厲使喚，嫌棄他們多吃了家裡的米飯。

  要麼對他們親切有禮，不輕易使喚，有什麼事只找自己的孩子。

  「寄人籬下」的生活或多或少都會受點委屈，謝祈清他們家好像沒這樣的問題。

  秦時抿唇，提著竹籃的雙手青筋湧現，仍是那種嚴肅的表情，漆黑眼眸卻乾淨得像水洗過一樣。

  像開心的大狗。

  直到——

  「當然，也沒把你當人。」

  秦時：....

  宋雲承安慰地撞了撞秦時的手肘：「沒事，我們都一樣。」

  他抱著堆到腦袋的被單，咋咋呼呼地往前沖：「趕緊走嘍。」

  「不然松松家的位置都被搶沒嘍！」

  秦時：...？

  秦時微頓過後迅速跟上，不動聲色地趕超了宋雲承，率先走到小院裡。

  門口，穗穗、淮陽、時瑾、硯枝、松松五個人，一人一根地瓜干樂滋滋地啃著，看到秦時，除了穗穗，其他四個人笑容瞬間燦爛了一百倍。

  「大蝦——」

  秦時沉默又自然地點點頭，看了一眼全神貫注吃地瓜幹著的穗穗，徑直往裡走，搶占了太陽最好的空地。

  宋雲承氣喘吁吁跑過來，路過穗穗幾個不忘囑咐：「你們幾個坐這裡幹什麼？」

  「進去。」

  「不要在外面。」

  淮陽率先拖著小板凳進去，時瑾、硯枝、松松三個人緊隨其後。

  秦時曬完地瓜干順便幫了一把，一手拎著兩把小竹椅，輕輕鬆鬆進了小院。

  「哇——」

  「大蝦力氣超級超級大！」

  宋雲承無語得想翻白眼：「我也可以！一驚一乍的。」

  「是吧，秦時！」

  秦時敷衍應了一聲，回身去找穗穗。

  穗穗自剛才開始就保持著挺直脊背盯著地瓜干看，吃一口看一會的動作，吃得極其專注。

  秦時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連人帶著小板凳一起抱了進去。

  「爸爸。」穗穗回神輕喚。

  秦時：「地瓜干曬在這裡，不可以偷吃。」

  穗穗：「吃一個行不行？」

  「不行，還沒曬好。」

  「那吃拔（八）個？」

  秦時：...

  秦時最後還是找了五根曬好的地瓜干，給小豆丁們一人發了一根。

  剛準備回家，宋雲承去而又返：「秦時，謝叔叔讓你把家裡的墊被曬一曬。」

  秦時不由想到了宋雲承剛才的那句調侃。

  松松媽媽指著面前的空地笑道：「秦時，待會進去搬幾把椅子這裡，就在椅子上曬。」

  「好的。」

  秦時老老實實上樓，一次搬不完還搬了第二次。

  第二次下來路過穗穗時，穗穗剛吃完第一根地瓜干，看著秦時，她大聲道：「爸爸辛土啦——」

  鄰居們笑聲淺淺。

  秦時沉默曬好被單。

  其實做這些不累，只是每次上下樓或者出現在街坊鄰居面前時，他們看他的眼神總帶著一種「他真是個乖乖仔」的滿意，令人很不自在。

  秦時不太想要這種讓人無地自容的讚美。

  退一萬步說，家裡的乖乖仔為什麼只有他一個。

  不。

  是家裡的苦力怎麼只有他一個。

  對上穗穗亮晶晶的圓眸和鄰居們似有所悟的滿意目光，秦時鄭重道：「是有點苦。」

  他怕苦怕累，做點事就開始抱怨，千萬別用看乖乖仔的眼神看他。

  他不是。

  **

  然而——

  秦時只得到了鄰居們越發滿意的目光。

  接下來兩天，秦時繼續當著乖乖仔，謝祈清幾乎將日常所有家務都交給了他。

  而糖水店的日常經營逐漸走上正軌，無論是水果供應商還是客流都很穩定，不用謝祈清操心。

  謝祈清甚是只用去店裡看一看，其他時間都能休息，他帶著穗穗在周圍走走玩玩，輕鬆自在得讓硯枝的媽媽沈敏雯忍不住問他要不要打麻將。

  不賭錢，酬勞就是地瓜干。

  謝祈清還是拒絕了。

  時間悠悠流逝，很快到了四號。

  今晚，松松家請客吃飯。

  松松的爸爸媽媽昨天就買好了葷菜，蔬菜是大清早去菜市場買得最新鮮的那一批

  因要煮二十多個人的飯菜，松松的媽媽和爸爸上午九點多就開始準備。

  十點多，沈敏雯和虞宜蘇以及淮陽的爸爸、宋雲承的爸爸都過來幫忙，擇菜、剁肉之類的。

  謝祈清則帶了二十多份芒果小丸子、雙皮奶、黑芝麻糊之類的甜品過來。

  看到謝祈清，幾位鄰居笑著調侃：「最近穗穗的那聲爸爸叫的越來越熟練。」

  「都是叫秦時的。」

  「都這樣了，你還把事全交給秦時，真讓他做足『爸爸』，不要原本屬於你的稱呼了？」

  謝祈清：「稱呼而已。」

  「有後悔的時候。」陳衛均笑道。

  ...

  七月炎熱的一天就在調侃與備菜中過去。

  他們中午隨便吃了一點，一堆人為著一頓晚飯忙活到下午六點多。

  落日西斜，沒那麼熱了。

  宋雲承搬來兩張大木桌拼在一起，又搬來一張圓桌，照例是喝酒聊天的大人一桌，他們聊的久。

  單純吃飯的小孩一桌，吃完就下去。

  穗穗亮晶晶地盯著大桌，飯菜擺上來後，和硯枝、淮陽一起爬上椅子看。

  「好香呀~」

  「穗穗是不是餓了？」

  「嗯！」

  穗穗低頭看了看土豆絲，皺皺鼻子奶聲奶氣地問：「不是小孩吃嗎。」

  宋雲承故意逗她：「為什麼不是小孩吃的？」

  「辣！」她指著上面的辣椒道。

  「有不辣的，在那一桌。」沈敏雯指著圓桌道。

  穗穗乖乖跑到給小孩準備的那桌旁邊等著，途中去上了個廁所，等她和謝祈清回來時，兩張桌子還有四個空位。

  小孩桌三個，留給她，以及幫大人們買酒的宋雲承和秦時。

  大人桌一個，留給謝祈清。

  恰好宋雲承和秦時買了酒回來，把酒放在大人那桌上後，宋雲承自覺走向小孩那桌，和幾個奶兮兮的小豆丁一起喝橙汁。

  松松的爸爸陳衛均進去拿酒杯，松松亦步亦趨跟著，「我拿，爸爸你坐。」

  「今天松松怎麼這麼懂事？真乖。」

  松松媽媽打趣：「還不是因為給他做了喜歡的可樂雞翅。」

  松松不服氣地說：「我天天乖。」

  說著，他熱情又殷切，帶著十足的表演性質道：「爸爸，您坐。」

  「您今天辛苦了。」

  「媽媽喝水，您今天辛！苦！啦！」

  大人們笑作一團，唯有穗穗若有所思。

  等笑聲漸隱，松松媽媽招呼道：「快來坐。」

  「都坐都坐。」

  謝祈清一直在給穗穗整理衣服和頭髮，聞言固定好穗穗的發卡起身，正欲擡步，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他面前跑了過去。

  穗穗拽著正靠近小孩那桌的秦時，小奶音抑揚頓挫極其熱情地道：「爸~爸——辛！土！啦！」

  說著，她把秦時往大人那桌推，自然地牽著謝祈清往小桌走。

  謝祈清%秦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