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第35章 第 35 章

  秦時近來憑藉著一手流暢的挽劍花技能, 在西林街的地位飛速上升。

  淮陽來家裡的頻率明顯增多。

  每次見到秦時都要痴痴地看著他，起初秦時還會不自然地看向別處，後面習慣成自然。

  

  而在穗穗的念叨央求下, 秦時每晚八點準時在小院裡進行「才藝表演」。

  兩天過去, 吃完飯急匆匆跑過來圍觀秦時表演的孩子們越來越多。

  除了穗穗、淮陽、時瑾、硯枝、松松五位常駐小院的小豆丁，西林街上七八歲乃至像宋雲承一般十七八歲的孩子們都加入到這場熱鬧中。

  總共二十一二個孩子, 再加上他們的長輩，烏泱泱的一群人把小院圍得水泄不通, 比去動物園看國寶還熱情。

  可無論秦時在外面如何風生水起，他在家裡依然是一個只能打地鋪的「人下人」。

  謝祈清完全沒有考慮過給「西林街新晉國寶」秦時置備一張新床，當然，秦時自己也沒考慮過。

  謝祈清願意給他一間空房，已是不容易。

  為人，需有自知之明。

  糖水鋪的收益都被謝祈清存下來用於積攢本錢，炒股。

  至於買床一事, 宋雲承的爸爸宋叔來謝家時提過一嘴，被謝祈清以「買了浪費」一句揭過。

  聽著有點慘。

  但謝祈清怎麼看都不像是「惡毒小姑父」，這幾天對秦時也算不錯，在鄰居說秦時有點悶、不喜說話時還會雲淡風輕的維護兩句。

  什麼都做, 唯獨「買床嫌浪費」。

  倒是挺有趣的一家人。

  宋叔笑著想著。

  *

  秦時所在的學校要補課一周, 第六天的時候, 穗穗不想再去糖水店。

  她在那裡玩膩了, 翻來覆去就只能畫畫、和兔子娃娃玩過家家，有時候能和謝祈清去外面見水果供貨商，那時候好玩, 但次數少。

  還是和哥哥姐姐玩有意思。

  穗穗蹲在松松院子門口，和哥哥姐姐一起吃謝祈清煮的玉米。

  她今天簡單扎了兩個揪揪, 微微低頭啃玉米的時候，揪揪就在謝祈清面前來回晃。

  謝祈清思量再三，蹲了下來：「穗穗不去工作？」

  穗穗頓了兩秒，擡頭露出沾了玉米粒的酒窩，圓眸微動。

  「西西去，」她一本正經地補充：「我辛土。」

  謝祈清：...

  「我會去很久。」

  穗穗點頭。

  「要很久很久都見不到我。」

  穗穗不為所動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謝祈清：....

  松松媽媽走了出來：「就放心吧，穗穗又不是第一天在這裡玩了。」

  穗穗奶聲奶氣地跟著附和：「你晃西（放心）叭，穗穗不會丟跳（掉）的。」

  謝祈清扶額，捏了捏泛疼的太陽穴。

  時間已經不早，松松媽媽笑著補充：「趕緊去，安心工作，這裡有大把的人照顧穗穗。」

  穗穗埋頭啃玉米，吃了一會發現謝祈清還沒走，想了想，把玉米放在懷裡揮舞雙手：「西西擺擺~」

  謝祈清：...

  事態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謝祈清只能把小黃書包交給松松媽媽：「麻煩多餵她喝點水。」

  「沒問題。」

  謝祈清慢慢走出小院，臨走時掃了一眼穗穗。

  她正和淮陽、時瑾排排坐吃玉米，不知聽到了什麼，仰頭傻樂，雙腳激動得蹬來蹬去，玉米棒還敲到了她的小鼻子，發出一陣更快樂的笑聲。

  謝祈清隱在小院外看了好一會，單看背影有點像做賊。

  過路陌生人投來警惕的目光，謝祈清動作微滯，不自在地偏頭輕咳兩聲，轉身離去。

  去糖水店的路上，謝祈清莫名有點不是滋味，這也讓他突然意識到了一點——

  穗穗能適應他不在身邊，捨不得離開穗穗的人反倒是他。

  可...

  謝祈清沉眉。

  他終究是要離開的。

  ...

  沒有穗穗的糖水店少了兩分靈動。

  店員小趙和中午過來幫忙的宋雲承、秦時沒聽到穗穗複述菜單的奶音，很不習慣。

  「穗穗今天怎麼沒來？」宋雲承問。

  謝祈清翻看著資料，語氣淡淡：「不想來。」

  宋雲承：「也是，在家有玩伴，位置大。」

  「謝叔叔，我們中午吃什麼？」

  謝祈清遞過來兩張十元鈔票：「自己解決。」

  「要不要給您帶一份？」

  「不用。」

  「喔喔喔，好嘞。」宋雲承溜到秦時身邊小聲嘟囔：「你看看謝叔叔，穗穗不在，又恢復到之前的狀態，怪嚇人的。」

  「你每晚怕不怕？」

  「不怕。」

  「別害羞啊，怕的話可以來我家住兩天。」

  「哦對了，謝叔叔給的飯錢，讓我們倆自己解決。」

  「你想吃什麼？」

  「哎，要不要回去吃，我媽今天...」

  秦時一把抽走宋雲承手裡的二十塊，受不了他的嘮叨，扯下工作圍裙出門買飯。

  十二點半，烈日高升。

  路上人不多，算安靜，正和秦時的意。

  最近幾天他白天在糖水店、學校兩頭跑，這兩處地方哪裡人都多，到哪都是人聲。

  晚上他還要在西林街「當街賣藝」，生活里全是人人人人人，短短几天接觸的人比他過去幾百年接觸得還要多。

  熱鬧是熱鬧，但就是有點「傷耳朵」。

  出來買飯正好能休息會。

  他特意繞了一條遠路，買了飯原路返回，路過一條小巷時聽到了些許動靜。

  「紅哥，我就去那吃過一次，真的。」

  秦時皺眉。

  巷子深處聲音不斷。

  「那個人叫謝祈清。」

  「我不知道您和他的過節，知道了怎麼都不會去。」

  巷子裡，染著囂張殺馬特髮型的紅毛，不爽地給了說話的高中生一腳。

  「老子跟他沒過節，是他單方面找死。」

  「是是是。」

  自前幾天被謝祈清幾腳踹得難下地後，附近的小混混紅毛都是繞著一中走。

  此番冒著危險再度出現在一中附近，一是他被一個糖水店老闆教訓的事傳了出去，紅毛顏面無存，得過來找回場子。

  二是一中補課到了尾聲，現在不出來，等放了暑假就沒要錢的機會了。

  當然還有第三點。

  秦時最近在糖水店打工，很忙，沒空在學校附近晃悠，碰不上紅毛，便讓這群小混混又猖狂了起來。

  「秦時最近在那打工？」紅毛又問。

  「好像是的。」

  「我沒去過了。」

  紅毛嗤笑，重重拍了兩下學生的頭：「回去跟小同學們說清楚，誰要再去那家糖水店，老子弄死他。」

  「是是是是。」

  「還立在這幹什麼，死遠點。」

  被罵的男生低著頭倉皇跑走。

  巷子裡除了逃跑的李俊輝，還有兩個小學生和一個高中生被堵著。

  高中生就是上次說要請秦時吃芒果小丸子卻被秦時拒絕，最後給了他六塊錢的陳一川。

  秦時拎著午飯進去時，陳一川正擋在兩個小學生面前。

  看到秦時，紅毛表情微僵，佯裝鎮定道：「怎麼，糖水店打工仔也要來摻和一腳？」

  謝祈清面無表情地擡手，忽然感受到掌心微微搖晃著的塑膠袋，後知後覺想起這頓飯花了十九塊五。

  「價值連城」，得好好護著。

  他把午餐交給陳一川守護。

  ....

  **

  一點四十五，謝祈清放下手頭資料，把店暫時交給小趙和宋雲承，他得回家看看。

  上午來之前，松松媽媽打好包票，百般囑咐謝祈清中午不用回來，好好看店，穗穗就在他們家吃午餐，和松松搭個伴，兩個小孩一起吃更有胃口。

  說是這麼說，謝祈清還是放不下貼身照顧了一個月的小豆丁。

  穗穗雖說平日裡聽話，但終歸是小孩，也會鬧脾氣。

  特別是小孩之間，關係好是好，也會有因為玩具、零食吵架的時候。

  穗穗奶音迷糊，說不過哥哥姐姐，每每只會氣呼呼地蹲在角落。

  平日裡吵架，她還能回家裡，今日家裡沒人，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和其他四個小孩吵架，又吃了多少飯，喝了幾次水。

  以往一個早上，她要喊無數次「西西」，撿到一片好看的樹葉子都要跟他說一說。

  今早，大抵是想過他的吧。

  謝祈清腳步加快，剛出店門，一個滿頭大汗的高中生迎面跑了過來。

  宋雲承忙問：「這麼熱？」

  「李俊輝，來碗雙皮奶涼快涼快？」

  男生連連搖頭，看到謝祈清嚇了一跳，下意識和他保持距離。

  宋雲承口中的李俊輝就是剛才被紅毛罵的高中生，李俊輝生怕紅毛看見他跟謝祈清靠得太近，到時候又找茬，小跑著離開。

  過了兩秒，他又咬牙返了回來，快速將小巷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謝祈清皺眉。

  「秦時...秦時好像在那。」

  「謝叔叔，我們去？」

  話音剛落，秦時拎著打包盒，緊不慢地出現在他們視野里。

  距離糖水店約莫還十幾米。

  陳一川小跑著跟上他，塞給了他兩張十塊後跑遠。

  謝祈清擰眉：「那個男生叫什麼？」

  「哪個？」

  「喔，陳一川。」

  「我們班的。」

  「他平常給秦時錢？」

  「錢？」宋雲承摸摸後腦勺：「我不知道啊。」

  謝祈清眼眸微沉。

  這是第二次，同一個男孩塞給秦時錢。

  上次是六塊，這次是二十。

  謝祈清倒不是在懷疑秦時會像街頭小混混紅毛一樣，以仗勢欺人之姿找同學勒索保護費。

  他懷疑又或者說擔心的是：初來現代社會的秦時，像從前做殺手時一樣，以「除惡」為手段，得到些許「賞金」。

  即，他處理紅毛後得到一筆賞金，拿人錢財，替人教訓紅毛一頓。

  仙俠世界的規則與現代社會截然不同，除惡揚善會受到九州四海讚揚。

  現代規則不同，法律條文寫得清楚明白，從仙俠世界穿過來的他們，稍有不慎就會走上「歧途」。

  秦時只有十七歲，人生且長著。

  ...

  秦時看到謝祈清，下意識雙手背在身後，藏住手裡的東西。

  原本尚能用平靜形容的謝祈清，臉色一瞬陰沉下來，語氣不怎麼好：「錢怎麼回事？」

  秦時微頓。

  「用師父教你的招式懲惡，而後得到報酬？」

  「學武就為得到這些？」

  秦時意識到了什麼，神情微變，語氣平靜得堪稱冷漠：「師父與我的事，與你何干。」

  說著，頭也不回地去了學校，獨留謝祈清臉色鐵青地僵在原地。

  宋雲承連忙跟上：「謝叔叔，我去問問。」

  糖水店裡，謝祈清沒回去看穗穗，用座機給松松家打了個電話，確認穗穗中午吃得很好，此刻正和硯枝、時瑾、淮陽、松松一起睡在大通鋪上，煩悶燥郁的心情稍微好了點。

  「麻煩了。」

  謝祈清掛了電話翻開白皮書繼續看，翻了兩頁又暴躁不已地關上。

  他做師父的那一年，平日裡不必顧忌秦時的心情，該打打該罵罵，只助秦時早日渡劫成神，別走彎路。

  那時謝祈清已墜入魔道，幫秦時是他入魔後做的第一件好事。

  那時謝祈清被罵得很慘，惡名遠揚，成了辱沒謝祁淵名聲的敗筆弟弟。

  謝祈清彼時很傲氣，旁人罵他無惡不作，他偏生要做件好事證明自己，於是救了秦時。

  救下之後本欲離開，謝祈清又莫名對被世家拋棄的秦時生起了一點憐憫之心，大發慈悲地教了一整年，離開之前還傳授了秦時一套他從未用過的劍法。

  後來秦時接下惡人榜的殺手任務過來殺他時，謝祈清氣得一腳把這個孽徒踹出了魔界，免得看著心煩。

  氣惱之餘，謝祈清又不得不承認總歸是有點欣慰的。

  幾百年未見，他的徒弟劍法一流，九州四海都在好奇他的師父是誰。

  徒弟幾分膽量，獨自前往魔界，非畏強凌弱之流。

  ...

  「謝叔！！」

  宋雲承匆匆趕過來，喝了杯水氣喘吁吁道：「剛才秦時遇見了紅毛，順手教育了一把，但是陳一川不小心把他買的飯灑了。」

  「那錢是飯錢的賠償。」

  謝祈清抿唇，沉默半晌道：「他說的？」

  「不是..」宋雲承勉強一笑：「他好像不在乎這件事，提都沒提。」

  「陳一川本人說的。」

  謝祈清表情複雜，讓宋雲承帶了幾碗芒果小丸子去學校，他則在長椅上久久沉默著。

  從前做師父，教的是劍法招式，如今，得教做人。

  他毫無經驗，步伐磕磕又絆絆。

  中學放學後，秦時沒來糖水店，倒是宋雲承過來解釋了一番：「秦時說他有點事，先回家了。」

  謝祈清不緊不慢地和清理庫存，準備明日計劃，七點獨自回家。

  淮陽：「穗穗，謝叔叔回來啦。」

  正在松松小院裡轉圈玩的穗穗探出腦袋，小臉一喜，伸出雙手飛速跑過去：「西西！！」

  謝祈清彎唇，白日裡的所有煩悶一瞬散去，他自然而然地抱住了穗穗。

  穗穗跟小夥伴們揮了揮手，窩在謝祈清懷裡回家，奶聲奶氣地問他：「今天工作（了）嗎？」

  「嗯。」

  「賺錢錢嗎？」

  「嗯。」

  穗穗：「西西辛土啦——」

  謝祈清眼底笑意漸濃，「穗穗今天辛不辛苦？」

  「不~辛~土~」

  「我玩老師遊戲。」

  說著，穗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獎狀，上面寫著穗穗同學榮獲三好學生：「姐姐給（的）。」

  「哥哥說長大有更多，貼在牆上，好美的~！」

  穗穗捂住獎狀得意問：「西西有沒有？」

  「沒有。」

  頓了頓，謝祈清漫不經心地道：「我今日表現一般。」

  穗穗歪頭問：「做錯啦？」

  「嗯。」

  「沒關西，你做對唄。」

  謝祈清淡淡一笑，抱著她回家，「吃飯沒有？」

  穗穗重重點頭：「面面！」

  「再吃一點？」

  穗穗愁眉苦臉地說：「肚肚飽啦。」

  「吃不下的~」

  謝祈清：「陪我吃一點，待會叫...你爸爸出來吃飯。」

  「好叭。」穗穗捏著獎狀，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無奈模樣。

  十分鐘後，宋雲承敲門遞過來一個大瓷碗。

  裡面滿滿一碗米飯，米飯上的菜品豐盛，菠菜、雞翅還有雞蛋。

  「秦時沒有吃飯。」

  宋雲承用氣聲說道。

  謝祈清微頓，側身道：「你送去。」

  「好的好的。」

  謝祈清復又進了廚房，五分鐘後秦時無功而返：「說要看書，不餓。」

  「我把飯放這？」

  「帶回去。」

  宋雲承撓撓頭：「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謝叔叔，您別餓他。」

  謝祈清眼皮微擡，狹長眼眸深邃瘮人，宋雲承連忙抱著飯走了。

  四個小豆丁八點準時在松松的小院裡等待「劍法才藝表演」，等了好一會沒等到。

  最後還是松松媽媽叫宋雲承去問，聽到宋雲承的解釋才知道秦時今日心情不好，連飯都沒吃，不會下來。

  四個小豆丁連忙去了穗穗家，眼巴巴地蹲在秦時房間門口。

  「大蝦~」

  「大蝦沒有吃飯飯。」硯枝鄭重道。

  松松：「大蝦，肚肚餓嗎？」

  穗穗皺起小臉去問謝祈清：「爸爸怎麼啦？」

  謝祈清不自在地躲過穗穗的視線，過了一會低聲道：「我讓他的心情有點不好。」

  穗穗愣住。

  「西西罵爸爸？」

  「差不多。」

  穗穗皺眉：「怎麼罵人呢？」

  「這是不對的。」

  「說『是我錯』沒有？」穗穗板著臉認真問，「要說『對——不——起』。」

  「爸爸說『沒~關~系』，就（成為）好朋友啦。」

  謝祈清拍拍穗穗的腦袋，只道：「我要煮麵。」

  「煮完去？」

  謝祈清不語。

  穗穗不懂大人之間的複雜，單純地以為說對不起就像吃飯一樣簡單。

  宋雲承為了不引起「小孩們的轟動」，解釋著「大蝦要做作業」，說了好多遍，總算把幾個小豆丁勸回了家。

  八點多，秦時的房門仍緊閉著。

  穗穗洗了臉路過關著的房門時忍不住問：「爸爸作業？」

  「嗯。」

  「什麼時候做完。」

  「爸爸（和我）睡覺覺。」

  謝祈清扶額微嘆，一把關上資料書抱著穗穗出門。

  「去哪裡？」

  「買點東西。」

  「穗穗，今晚我陪你睡。」

  「西西害怕？」

  謝祈清頓了頓，點頭。

  穗穗連忙摸了摸面前的大腦袋：「不怕不怕，我保護你。」

  都說大人怎麼對待小孩，小孩就怎麼對待大人。

  穗穗摸大腦袋的手法姿勢，和謝祈清摸她時一模一樣。

  謝祈清無奈抓著她的小手，十五分鐘後，兩人返回家裡。

  穗穗的懷裡多了一份兒童玩具版本的獎狀。

  「三好爸爸？」穗穗指著一張印了「三好哥哥」的獎狀，試探地問謝祈清。

  謝祈清：「這是三好哥哥。」

  「這張才是三好爸爸。」

  「媽媽嘞？」

  「這裡。」

  穗穗：「媽媽的（獎狀）收起來。」

  「嗯。」

  謝祈清把「三好哥哥」的獎狀遞給穗穗，「三好媽媽」連同「三好爸爸」兩張獎狀一起放在床頭櫃裡。

  「那個三好爸爸，」穗穗戳戳面前的獎狀：「這不對。」

  謝祈清擰眉，「他不喜歡那張。」

  穗穗小臉皺成小包子，語氣認真：「他喜歡~！」

  「不喜歡。」

  穗穗跺腳，著急地道：「西瓦——」

  謝祈清：...

  魔尊一時不知如何解釋，一大一小僵持良久，穗穗想到了什麼，勉強點頭。

  「就它叭。」

  謝祈清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等著我。」

  「嗯！」

  謝祈清又去煮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麵條色香味俱全，饞得穗穗吃了兩口多出來的番茄雞蛋。

  擦擦嘴巴，她揣著獎狀亦步亦趨跟著謝祈清走到秦時房間門口。

  待謝祈清把面放下後，穗穗乖乖遞上獎狀。

  謝祈清敲了三下門，未等裡面的人做出反應，單手抱著穗穗迅速消失，躲進了主臥。

  穗穗豎起小耳朵：「爸爸出來嗎？」

  「還沒有，」謝祈清壓低聲音道：「等等。」

  穗穗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百無聊賴地抓頭髮玩。

  過了幾秒，謝祈清捏了捏她的小臉：「穗穗去敲門。」

  他敲門的力度和她的不同，況且穗穗的腳步重，在房間裡也很容易聽出來。

  穗穗鬼鬼祟祟地跑出去，回頭看了一眼謝祈清，在謝祈清肯定的目光里衝到秦時房間門口敲了幾下，縮著脖子緊張兮兮地跑回來，剛到臥室就被自己逗笑了。

  「西西，好玩。」

  謝祈清淡淡一笑，沉默地聽著隔壁的動靜。

  穗穗摸索出床頭櫃裡的獎狀，趴在地板上翻來翻去。

  「西西~」她剛舉著獎狀爬起來，嘴巴驀地被謝祈清捂住。

  「他出來了。」

  夜色安靜異常，瓷器碰撞的微弱聲響輕盈刺破沉寂。

  謝祈清呼吸放輕，穗穗呆愣愣地站著，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在吃麵。」謝祈清輕聲道。

  穗穗豎起大拇指：「西西面面好好好吃。」

  「肚肚不餓。」

  又過了幾秒，碗筷碰撞的聲音消失得無蹤無影。

  謝祈清面色微沉，放下穗穗輕手輕腳地挪到門口，比做賊還謹慎。

  他打開門以便能更清晰地聽到隔壁的聲音，卻依然沒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出現。

  一片沉寂間，突然響起了一陣短而小的嗚咽。

  謝祈清微愣。

  一牆之外，被家人推向火場、背負過滿身罵名的少年，接受到了一次意外的道歉。

  秦時真的不在乎謝祈清的誤解，他在意的是謝祈清以長輩的姿態教育他。

  而之前教育過他的人，只有師父。

  謝祈清憑什麼以師父的姿態來教育他？

  秦時不滿的是這點。

  且這點還不至於讓他絕食抗議。

  他確實有事。

  自見到小龍崽後，秦時便下定決心要幫糖水店多賺點錢，於是在論壇借了知名連鎖美食店的擴張規模與日常營業的資料。

  資料寶貴，明早就得還回去。

  秦時連生氣的心思都沒有，戴上耳機看了一整晚，全然不知時間飛逝得有多快，等他看完已經到了這個點。

  也感受到了一陣久違的飢餓，秦時開門出去尋東西吃，沒曾想看到了那碗面以及「三好哥哥」的獎狀。

  獎狀上有一行鋼筆字——

  「做得好，可保持；下次，可糾正我。」

  ...

  謝祈清輕輕關上門。

  「爸爸？」

  「他沒事。」

  穗穗乖乖點頭，揚起手裡的獎狀搖了搖：「西西，你的。」

  謝祈清微愣，接過看了一眼。

  是...

  三好爸爸的獎狀。

  穗穗湊過來，模仿著從前謝祈清誇她時的語氣，奶聲奶氣地溫柔說：「西西做得好。」

  「下次還要。」

  「知道嗎？」

  穗穗記得很久以前哥哥姐姐還是誰說過，西西想做爸爸。

  而她有獎狀，西西也要有。

  知錯就改好西西。

  穗穗眉眼彎彎，拍了拍謝祈清的大腦袋：「做得很好！」

  謝祈清眼底複雜，無聲抱了抱她，憋了半天，低聲道：「睡吧。」

  「嗯！」

  他們都是第一次擁有家。

  路上磕磕絆絆，他們學著做人，又學著做彼此可以倚靠的家人。

  穗穗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西西。」

  「說對不起（了）嘛？」

  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空氣里響起一聲低低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