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2024-09-14 23:42:06 作者: 種瓜

  番外七

  #07

  五月二十日這天, 鍾晚還在組裡拍戲,梁序之出差,跟她分隔兩地。

  如果說七夕和情人節還算得上是中西方的傳統節日, 那520就類似雙11一樣, 妥妥是資本家涉及出的消費主義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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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戲之後,鍾晚也在陷阱里晃悠一波, 網購了不少東西。

  而後,根據一早跟喬姐報備過得,在微博上曬出了兩個月前她和梁序之領到的婚書。

  雖然他們的戀情早就官宣過,粉絲也在她生日那天就猜到了兩人可能已經領了證,但鍾晚這微博一發出, 還是在熱搜上霸榜很久。

  隔天,喬姐就打來電話, 跟她說,有三檔綜藝節目在問他們的意向, 一檔夫妻旅遊戀綜想請她去做常駐, 一檔素人戀綜請她去當觀察團嘉賓,還有一檔相親節目,想請她去做評論員。

  梁序之是不可能有空陪她錄什麼旅行戀綜的, 而且鍾晚自己也認為, 秀恩愛要適度,在網上發發婚書、戒指什麼的已經是她能接受的極限。

  就算真有那麼時間,他們自己找個地方旅遊多好, 何必要當成工作內容呢。

  另外兩檔綜藝更不用說,鍾晚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喬姐緊接著又告訴她, 除了綜藝,另外還有一個首飾品牌和服裝品牌想跟她談代言的合同。

  鍾晚讓喬姐去拿主意就好, 跟商務有關的工作,她一向都是聽公司安排。

  趕在夏天來臨之前,六月,鍾晚這部懸疑片殺青,又去拍了幾條GG片,終於短暫得了閒。

  原本是打算像從前一樣,不打招呼就飛去港島,給梁序之一個出其不意的驚喜。

  可是臨出發前,她就從林叔那裡得到一個不幸的消息——梁序之生病了。

  還是感冒,但這次是流感,被秦助理傳染的,而且來勢洶洶。

  秦助理從滬市看望女朋友回去,就先病倒了。

  他「身殘志堅」,還沒痊癒就回集團上班,跟著梁序之參加了一場談判、一場酒會,而後梁序之就也病了。

  據林叔傳達的情況,梁序之昨晚剛剛感覺不舒服,讓他沖了杯感冒藥,今天清早就開始發燒,燒到39度多,嗓子也疼得厲害,東西都吃不下去,中午就去醫院做了檢查,然後叫家庭醫生過來,在家裡掛水輸液了。

  鍾晚昨天忙著拍GG,晚上結束後去跟品牌方的人聚餐,快到凌晨才結束。

  也就半天沒聯繫,她的新婚丈夫就病成這樣了。

  -

  鍾晚到達港島時,太陽還沒落山。

  太平山別墅的前院裡,藍花楹開得正好,淺紫色的花連成一大片,草坪里也落了不少。

  可鍾晚無心欣賞,進屋就跟著林叔往二樓去。

  次臥的床邊多了個可移動的輸液架,床頭柜上擺著熱水、溫度計、各種藥盒。

  梁序之正穿著睡衣躺在床上,被子蓋到腰腹以下,臉色很差,蒼白蒼白的,顯得整個人冷感更足,但氣場卻沒平時那麼強了,看著都有點虛弱。

  鍾晚也沒換衣服,皺著眉快步走過去。

  梁序之擡了下眼,看見來人是她,有幾分意外的神色,把手裡的筆記本電腦擱到一邊的空位。

  鍾晚俯身,掌心探向他的額頭,被他握住手腕。

  梁序之薄唇微張,嗓音啞得厲害,像是就快要發不出聲音一眼。

  「…已經退燒了。」

  鍾晚往床邊一坐,看著他念叨:「怎麼又病了,平時也要多注意…」

  話還沒說完,被男人啞著嗓子打斷:「什麼叫『又』?」

  「上次是太累,這次是被傳染。」

  鍾晚聽著他這無比嘶啞的聲音,輕嘆一聲氣:「你還是別說話了。」

  她掃了一眼旁邊沒合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還亮著,上面是一份寫著『萬泰xxx』的文件。

  鍾晚收回目光:「你生病了就要多休息,多吃對睡才能好得快,別再看這些了。」

  梁序之靜靜看著她,片刻後,低「嗯」了一聲。

  又是一個多月沒見,原本有很多可說的話,但現在喉嚨條件實在不允許。

  鍾晚往他身邊的位置一靠,跟他說這段時間都比較清閒,打算在港島先歇半個月。

  「你吃晚飯了嗎?」

  「沒。」

  鍾晚想了想,說:「還是別下樓了,讓人送上來吧,我陪你吃晚飯。」

  「這秦助理也真是,自己得了流感還來上班,誠心想傳染給老闆嗎?必須得扣他獎金!」

  梁序之笑了下。

  原本從昨晚開始就頭昏腦漲沒什麼精神,看她突然過來,還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頓時感覺病都好了大半。

  鍾晚站起身,打算交代樓下的傭人把晚飯送上來。

  剛邁出一步,胳膊就被人從身後拉住。

  梁序之原本話就不多,這會兒嗓子疼,說話更是簡短到不能再簡短。

  「你下樓吃。流感,傳染。」

  鍾晚指指自己的口罩,而後頓了一秒,「好吧,吃飯不能戴口罩…」

  梁序之坐直身子,同她說:「晚上你回主臥睡,等我病好我再過去。」

  鍾晚想到當時她從泰國回來得登革熱的時候,那段時間都病得奄奄一息了,梁序之沒去集團,推了大部分工作和所有應酬,在家陪她照顧她。

  雖然,登革熱傳染的可能性確實比流感小一些。

  一個是人傳蚊子再傳人,另一個是人直接傳人。

  鍾晚抿抿嘴,還是倔強地表示:「有什麼的,傳染就傳染了,我好不容易休假,我要照顧你。」

  梁序之握了下她的手,用鋼絲團摩擦金屬一般的聲線,艱難地說了今天最長的一段話。

  「…你這休假就兩周,我好了,你再病了,來回折騰一通,等你再病好,假期也結束了。」

  「……」

  -

  梁序之在他已經考慮好決定好的事情上還是很固執。

  鍾晚拗不過他,這幾天他還在生病的時候,只好嚴格執行隔離措施,跟他分開吃飯,分房睡覺。

  白天戴著一層醫用口罩,像探望病人一樣窩在他住的次臥看書或者看電影。

  在梁序之的流感即將康復的一天,傍晚,鍾晚戴著口罩靠在次臥的沙發上,打開電視。

  頻道里正好在播放她前些年演的《今生情》,開屏就是她的鏡頭。

  鍾晚飾演的角色正在跟另外兩個女角色進行撕逼大戰,很狗血、很浮誇地在停車場大吵。

  她深吸一口氣,擰眉換台。

  梁序之走過來,把她手裡的遙控器拿過去,又換回剛才的台,輕飄飄地問:「怎麼不看這個?」

  鍾晚看他一眼,「…我看自己演的狗血劇會腳趾扣地的。」

  梁序之倒不以為然,還挺感興趣的樣子,坐在她旁邊的位置,手捏遙控器,繼續欣賞電視上她的那部作品。

  三分鐘後,鍾晚忍無可忍,歪著身子去搶遙控器。

  梁序之笑著躲她的手,鍾晚搶不到,反而越挫越勇,聽著電視裡傳出她罵架的聲音,整個人都往他身上撲。

  不想,遙控器沒搶到,卻打到了不該碰的位置,還挺用力。

  梁序之眉心微蹙,喉中悶哼一聲。

  鍾晚在關心他的情況之前,還是不忘先拿到遙控器,先把遙控器對著電視換個台。

  電視上響起另一個頻道在放的新聞聲時,梁序之輕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腦袋掰過來,眼神一言難盡的。

  「換台,比什麼事都重要?」

  他頓了下,語速很慢道:「梁太太,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我才剛結婚不到三個月。」

  鍾晚被迫與他對視,把手裡的遙控器一丟,賠上一臉討好的笑意:「哪有啊…」

  「我是根據你的反應判斷沒什麼大問題,而且…剛才我打得也沒有太重,不至於就…」

  她沒說下去,但又補充:「就算真出問題,我也不會因為這個拋棄你的,你還是我老公!」

  「……」

  梁序之盯她幾秒,被她『諂媚』的眼神和這稱呼弄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屋裡安靜一會兒,鍾晚湊過來,往他肩上靠,手還在亂放。

  梁序之喉結微動,但還是撈起她作亂的小手,放回她那邊,很克制地說:「再等兩天,我還沒完全好。」

  鍾晚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精緻的五官和輪廓,也輕輕呼出一口氣平復心情。

  她不由在心裡計算,自從領證過後,這兩個多月,他們都沒有做過夫妻應該做的事。

  尤其最近每天看著梁序之,她都心裡直犯癢。

  但他真的自制力好強……

  -

  三天之後,梁序之確實完全康復了,一點流感症狀都沒有。

  秦助理也活蹦亂跳得回來上班。

  他為了彌補休假歸來就把老闆傳染感冒的過失,這天格外殷勤。除了分內的工作,還主動把林叔開車接送的活也攬下來了。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流感,梁序之在集團的工作積壓了不少,還有一場年中的會議也推遲了。

  感覺到病好的第一天,清早天剛亮,他就先去了集團。

  於是鍾晚磨磨蹭蹭起床,洗漱完推開主臥的門,例行去次臥看望『病號』時,就發現房間已經空空如也,連被子、床單都被傭人鋪平換好了。

  她原本打算下樓去找人,剛到客廳,看見過來取東西的林叔。

  鍾晚:「林叔早,梁序之他出門了嗎?」

  林叔笑了笑,應道:「梁先生去集團了,下午有個會議,時間是早就確定好的,他應該開完會就回來。」

  鍾晚皺了下眉,嘟囔:「病剛好就上班啊…果然資本才是最大的工作狂。」

  林叔笑問:「什麼?」

  鍾晚搖搖頭:「沒事。」

  .

  下午的會議很漫長,萬泰集團所有的高層和董事都在,在審議集團上半年的工作總結和下半年的項目預算、工作計劃。

  梁序之坐在正中央的位置,面無表情看著前方的投屏,聽財務部的負責人匯報預算調整的細則。

  過不多久,會議的流程過半,董辦的秘書按照議程宣布到了茶歇時間。

  梁序之站起身,離開會議室,回辦公室去休息。

  路過董秘辦的區域,幾個秘書都擡頭看他,神色似乎不太自然。

  梁序之也沒當回事,沒想到剛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他腳步就頓在原地。

  他還在想剛才財務說的預算調整方案,見到自己沙發上明晃晃做了個人,而且秦助理也沒跟他申請過有訪客過來,屬實被嚇了一跳。

  凝神看清楚那人是誰,梁序之就笑了下,緩步走過去。

  「怎麼招呼都不打就跑過來。」

  怪不得剛才秘書都是那樣的表情。

  鍾晚也笑,做了下心理建設,還是有些忸怩地說:「…就當是,老闆娘來視察工作?」

  梁序之也去沙發上坐,還穿著一身極板正的商務西裝,把她拉過來,坐在他腿上,在她耳邊低聲笑問:「視察的結果怎麼樣,通過檢查了嗎?」

  「勉勉強強吧,沒發現什麼可疑的痕跡。」

  鍾晚側過身,去扯扯他的領帶,又拉拉他的襯衫衣領。

  「你開完會了?還挺快的欸。」

  梁序之攬著她的腰,緩聲說:「沒有,大概還要兩個多小時。」

  鍾晚:「啊?林叔說你兩點就開始開會了,這會要開這麼久啊。」

  「嗯。」

  梁序之問:「林叔送你過來的?」

  她第一次過來,他也沒特意交代過,如果不是有林叔帶著,董秘辦的人怕是不敢做主放她進來。

  鍾晚笑著點頭:「對,我本來還怕不跟你打招呼就過來,你會不高興,但林叔說沒事,就在辦公室等,也沒影響你工作。我一想覺得也是,之前拍戲的時候你也是這麼來探我的班。」

  梁序之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發頂,他擡手,輕捏了下她的耳朵,佯裝不悅的語氣,問:「怎麼就沒影響我工作?」

  如果沒見過他生氣,還真可能被他唬到。

  但鍾晚見了挺多次,所以沒信,揚著下巴反問:「那你說,我怎麼影響?」

  梁序之低頭在她額角輕吻了下,「你在這裡,下半場會我哪還有心思開。」

  鍾晚欲站起身,「那我回去了。」

  梁序之笑了下,把人摁回來:「晚點,跟我一起回,先在這等我兩小時。」

  鍾晚也笑,說他一會兒開會分心也是自找的。

  而且,之前他去探班的時候也是,每次一去看她,她後幾場戲都要花好一番功夫才能重新找回感覺。

  梁序之這辦公室面積過於大,幾乎占了頂樓的一整層。

  這層除了辦公室外一片開放式的工位,以及另一邊的大會議室,就全是他辦公室的位置。

  偌大的房間裡陳設不多,會客區、辦公區、角落單獨的一間休息室,除此之外,就是許多裝滿文件的柜子。

  他回去開會後,鍾晚沒到處亂走,從衣帽架上取了一件他的西裝外套蓋在身上,橫靠在沙發上看手機。

  看著看著感覺困了,就這樣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外面天色已經暗下去。

  鍾晚睜開眼,看見梁序之正坐在辦公桌後面,上半身挺直,坐姿端正,雙腿自然交疊,垂著眼看一封紙質的資料。

  她揉揉眼睛,不太清醒地出聲問:「…你開完會了?」

  梁序之擡眸,放下資料,「開完有段時間了。」

  「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在沙發上也能睡著。」

  鍾晚視線下移,發現原本只蓋著他外套的小腹上這會兒多了條毛毯。

  「…休假嘛。不小心追劇追過頭了,早上有生物鐘,還是八點不到就自然醒了。」

  梁序之站起身,把辦公室頂上的燈也打開。

  剛才她睡著,就只開了他桌邊的一盞落地檯燈。

  梁序之:「裡邊休息室有床,怎麼不進去睡?」

  鍾晚也坐直身子,站起來:「我不知道有床。」

  她望向休息室那扇小門的方向,問:「我能去看看嗎?」

  梁序之笑:「你也說了你是老闆娘。當然是這棟樓里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鍾晚就扭開那扇小門進去。

  確實沒什麼特別的,像是一間普通的酒店房間,正中央有張1.5m左右的床,收拾得平平整整,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木質香薰味,床邊有衣櫃、獨立的浴室和衛生間。

  鍾晚正要轉身,聽到梁序之漸近的腳步,隨著清脆的一聲響,門被關上。

  她看著他,眯起眼,「梁董,這樣不太好吧。」

  雖然這麼說,鍾晚還是朝他靠近兩步,抱住他的腰。

  特殊的環境,正經的穿著,體驗也是完全不同的。

  「想什麼呢。」

  梁序之嗓音有些沉,低頭,輕咬住她的唇。

  之前因為鍾晚拍戲、因為他感冒,很久都沒有過親密些的行為。

  此刻像是星火燎原,一觸即燃,這一吻逐漸變了吻,兩人交換著呼吸,鍾晚感覺到衣擺被撩開,微涼的手觸碰到她。

  她的氣息也愈發沉重。

  許久之後,還是及時停住。

  他指尖撫過她的頭髮,低聲說:「回家。」

  梁序之呼吸很沉,眸色幽深,跟她隔了一小段距離,擡手替她整理凌亂的上衣。

  只是鍾晚今天穿得衣服面料本來就容易起褶皺,半天也拉不平。

  梁序之拉開衣櫥的門,從中取出一件自己的黑色襯衫,像休閒外套一樣給她松松披在肩上。

  鍾晚並不覺得他在這種事上也多正經,雖然是在辦公室,但這件休息室是單獨的空間,不僅辦公室不會有人輕易進來,這間屋子也能從裡邊反鎖。

  他停下來,一定是因為辦公室沒準備措施。

  特殊場景解鎖失敗,回到家,兩人吃過晚飯,就心照不宣地先上樓進了臥室。

  全部的窗簾被拉上,打掃的傭人也都很自覺地避開二樓。

  梁序之有了新的習慣,喜歡在最後的時刻跟她十指相扣,復住她的掌心。

  無名指上的戒指也因為這個小動作交疊在一起。

  各自擁有新身份之後,被拖延又拖延的第一次,直到凌晨才完全結束。

  這天晚上,鍾晚不記得在他的『威逼利誘』下叫了多少次新稱呼。

  ***

  年末,鍾晚順利完成了今年的kpi,梁序之也騰出時間,兩人一起出發去英國度假。

  這次度假的主要任務是拍婚紗照。

  鍾晚託了圈內的朋友,約到了國內知名度很高的女攝影師,報銷全部差旅費,請她同去英國跟拍。

  婚紗也是梁序之一早就請法國高定品牌的過來量身定做,在他們出發前又運到英國的住處。

  鍾晚試穿婚紗的時候,就感覺她像是童話片裡的公主,不敢想像穿著這樣的裙子在英國拍攝,成片會是怎樣的效果。

  落地英國是在清晨,鍾晚在飛機上沒睡好,司機載著他們到梁序之名下的一套公寓。

  她甚至沒精神先參觀這套從未謀面卻擁有一半所有權的房產,被梁序之領去臥室,簡單沖了個澡,在被壁爐烤得暖烘烘的屋子裡倒頭就睡。

  再度醒來,已經是黃昏。

  特意跑來如此遙遠的異國他鄉,總不能一直蒙在房間裡睡覺。

  這套公寓就在牛津大學附近,只是,周圍可逛的博物館及其他景點這個時間早都關門了。

  公寓的面積不大,整體裝修風格很現代,也是偏暗的色調。

  鍾晚胳膊撐在窗沿上,望著外面的街道。

  下著小雪,幾家店鋪關門了,路上的行人個頭都挺高,大多戴著圍巾和針織的毛線帽,對面的屋頂上積了薄薄一層雪。

  鍾晚換上毛衣,穿好羽絨服,拉著梁序之出門去逛。

  她很久都沒有不戴口罩走在街上了,突然這麼自在,感覺吸進鼻腔里的冷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路上的行人不算多,過不多久,兩邊的路燈也亮了。

  幽黃的燈光反射在雪花上,光束下星星點點的。

  鍾晚也戴著帽子,新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問:「你大學的時候也會在這邊散步嗎?」

  梁序之搖頭:「很少。」

  周圍的建築都好像很老,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漫無目的地閒逛。

  後來七拐八繞鑽進一條巷子,發現裡面別有洞天,看著一家花園式的小酒館。

  院子裡也有幾張桌子,大概是雪天的緣故,上邊各撐著一柄大傘。

  室內人更多,鍾晚望了一眼,提議要進去坐會兒,他喝兩杯,她吃點東西。

  梁序之同意,攬著她的肩,轉身帶她往院裡走。

  酒館門口還掛著一張牌子,上面寫著來訪過這家酒館的名人。

  鍾晚隨便一掃,發現還有她熟悉的,大學四年刻進她腦海的名字,王爾德、海明威…

  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梁序之在這上了很多年學,鍾晚又是相關專業,在語言溝通上都毫無障礙。

  酒館的服務生給他們找了個空位,很小的圓桌,擠在旁邊一桌年輕人旁邊。

  鍾晚點了幾盤做法奇怪的小食,幫梁序之要了兩杯不同名稱的精釀啤酒。

  裝啤酒的杯子造型非常好看,後來鍾晚看著眼饞,也伸手去拿他那邊的位子。

  梁序之笑著問:「不怕再喝醉?」

  鍾晚挑了下眉:「啤酒而已,我喝半杯,應該不至於。」

  「而且,就算喝醉了,這不是有你在。」

  梁序之沒阻止,在她擰眉喝第一口的時候,緩慢說:「嗯,喝醉也沒事,大不了給你背一晚上詩。」

  鍾晚本就不習慣啤酒的苦味,聽他這麼說,差點就被嗆到。

  她放下杯子,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怎麼又提這茬!」

  後來毫無懸念的,鍾晚真的喝多了。

  別人是千杯不倒,她是逢酒必醉。

  酒館裡放著慢悠悠的爵士樂,周圍是嘈雜的聊天聲。

  英國人講話的口音就是這個味道,元音咬得很重,聽起來拿腔拿調的。

  後來兩人去吧檯結帳,鍾晚喝得頭暈,聽老闆說話覺得有趣,下意識開口要重複他的音調。

  吐出兩個詞,梁序之蹙著眉捂住她的嘴。

  老闆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笑了笑,把零錢找給他,餘光瞥到兩人手上的婚戒,誇他的妻子很可愛。

  梁序之道了聲謝,帶著她出去。

  回公寓的路上,鍾晚的興致比來時還要好。

  時不時停在路燈下,讓梁序之幫她拍照,或者拍視頻。

  梁序之一早就知道她是個活潑的性格,沒想到心情好的時候能活潑到這種程度,走路都一蹦一跳。

  快到公寓門口,鍾晚突然偏過頭,盯著他看了很久。

  梁序之把她的腦袋掰回去。

  「看路,當心摔了。」

  「哦。」

  等進了屋,鍾晚又開始盯著他看。

  梁序之把她丟在沙發上的羽絨服和圍巾掛好,有些無奈地走過去,「我臉上有東西?」

  鍾晚搖搖頭,解釋道:「我就是在想,如果大學的時候碰到你這樣的,可能我會破例提前談戀愛。」

  「……」

  梁序之不知道怎麼接這個醉鬼的話。

  鍾晚往他懷裡倒,擡頭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軟綿綿地問:「那你會嗎?」

  梁序之勾了下唇,摟住她,但沒回答。

  鍾晚不滿地繼續問:「會不會嘛?」

  梁序之眉梢微擡,「要聽實話?」

  「當然。」

  梁序之把她頭上的毛線帽摘下來,又捋了捋她的頭髮,平靜地說:「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為什麼可能不會?」

  「因為很影響學習。」

  「……梁序之,你怎麼一點都不懂浪漫?」

  「你要聽實話的。」

  「……」

  -

  於是,來英國的第一天晚上,鍾晚做了個噩夢。

  在夢裡,她和梁序之成了大學同學,她苦苦追求梁序之四年,最終被他無情拒絕。

  半夜驚醒,鍾晚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無法自拔,翻了個身,看到抱著她睡得正熟的男人,氣不打一處來,憂傷立刻轉為憤怒。

  梁序之睡覺很輕,醒來時,睜開眼,就看到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

  他聲音有些啞,「…怎麼了?」

  鍾晚語氣很幽怨,控訴道:「你欺負我。」

  還未完全醒過神的梁序之感到非常莫名其妙,「我怎麼欺負你?」

  睡前那次也是她主動的,看在她喝醉酒的份上,只一次就放過了她。

  鍾晚繼續控訴,好似有理有劇的語氣:「剛才在我的夢裡,你拒絕了我的追求,你真的好冷血,好無情。」

  梁序之靜默須臾,然後被氣笑了。

  鍾晚枕在他胳膊上,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沐浴液香味,跟他詳細複述剛才做過的那場夢的全部細節。

  梁序之聽完,睡意也全然消散。

  乾脆今晚就都別睡了。

  如果時間倒退回十年前,他一定不會想到,會在熟悉的牛津鎮,度過這樣一個特別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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